墨文对着山河鼎算了整整三天。
地上铺满了写满公式的草纸，几十个罗盘、星轨仪、灵力测量法器围成一圈，水晶眼镜片后的眼睛布满血丝。他一会儿趴在地上画图，一会儿跳起来调整法器，嘴里念念有词，像是入了魔。
苏小婉端着一碗灵米粥过来：“墨文，休息会儿吧。”
“等等……就快算出来了……”墨文头也不抬，手指在空中虚划，留下一道道灵力轨迹，“老大说的反向收容阵理论上可行，但需要精确计算污染频率和龙脉共振点……差一丝都不行……”
“那也不能不睡觉啊。”苏小婉把粥放在一旁，“师兄呢？”
“老大去皇宫了，说要借阅帝国历代封印术的典籍。”墨文终于直起身，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小婉姐，你说……咱们这计划真能成吗？把噬光之暗收进山河鼎，这想法太疯了。”
苏小婉沉默片刻：“我不知道。但师兄说能，我就信。”
墨文苦笑：“也是。老大什么时候失手过？”
他端起粥喝了一口，正要继续计算，忽然动作僵住。
“怎么了？”苏小婉问。
墨文没回答，他冲到最近的一个罗盘前，死死盯着上面的指针。指针在轻微颤抖，以一种诡异的频率左右摆动。
“不对……这频率不对……”他喃喃自语，又跑到另一个星轨仪前，“龙脉的灵力波动……怎么会这样？”
“到底怎么了？”
“地脉异常。”墨文脸色发白，“根据我三天来的监测，帝都地下的龙脉灵力应该以十二个时辰为周期，平稳流动。但从一个时辰前开始，灵力流出现了十七处异常波动点，而且……波动幅度在持续增强！”
他抓起一张草纸，飞快画出示意图：“你看，这是正常的龙脉流向。而这十七个点……全部偏离了主干道，像是被人强行改道了！”
苏小婉看不懂那些复杂的线条，但她听懂了一件事：“有人在对龙脉动手脚？”
“不止动手脚。”墨文声音发颤，“这是在抽髓！把龙脉的灵力核心抽出来，转移到别的地方！这么干下去，不用等噬光之暗降临，帝都的龙脉就会先崩溃！到时候全城灵气溃散，所有阵法失效，连九宫锁龙阵都布不成！”
“谁会这么做？难道又是国师的余党？”
“不知道。但能做到这件事的，必须对龙脉结构了如指掌，还要有至少化神期的修为，以及……大量人手同时行动。”墨文抬起头，眼中闪过恐惧，“小婉姐，十七个异常点，分布在帝都十七个关键位置。这绝不是一两个人能干的。”
苏小婉心沉了下去。
内鬼……而且不止一个。有人在系统性地破坏龙脉，破坏他们布阵的基础。
“必须立刻告诉师兄。”
“我已经传讯了。”墨文指着桌上一个闪烁的传讯符，“但老大在皇宫，传讯符受到皇宫大阵干扰，可能需要时间才能收到。”
话音刚落，营地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陆尘回来了。
他脸色阴沉得可怕，一进门就直接问：“墨文，你监测到异常了？”
“老大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在皇宫也发现了。”陆尘从怀中取出一卷泛黄的兽皮图，“这是皇室秘藏的《帝都龙脉全图》，上面标注了三十六个‘隐脉节点’，是龙脉最脆弱的三十六个点。而其中十七个……”他手指点在图上一—正好对应墨文监测到的十七个异常点，“被人动了。”
“谁干的？”苏小婉急问。
“不知道。但我从皇宫典籍库里出来时，发现有人试图潜入库房，目标就是这张图。”陆尘眼中闪过寒光，“守卫当场击毙了潜入者，但尸体很快自燃，什么都没留下。显然是死士。”
他走到山河鼎前，手按鼎身：“而且……不止帝都。”
“什么？”
“我借阅典籍时，顺便调阅了各地龙脉节点的监测报告。”陆尘声音冰冷，“九大节点中，有三个已经出现异常——西北荒漠节点的灵力流减弱了三成，东南海岛节点出现逆向波动，还有中原平原节点……监测法阵三天前就失联了。”
墨文倒吸一口凉气：“我们派去的小队……”
“我已经传讯询问，但还没收到回复。”陆尘闭了闭眼，“最坏的情况是……我们派出去的九支队伍里，至少有三支已经遇袭，或者……队里有内鬼。”
营地陷入死寂。
窗外，夕阳西下，天边一片血红。
“那现在怎么办？”苏小婉问。
陆尘睁开眼睛，眼中已恢复冷静：“墨文，你能根据异常波动，反向追踪灵力流向吗？找到那些被抽走的龙脉灵力，最终流向了哪里。”
“可以试试。”墨文立刻开始操作，“但需要时间，而且对方肯定有反追踪措施……”
“我给你一个时辰。”陆尘看向苏小婉，“小婉，你准备一下，我们可能要出去一趟。”
“去哪？”
“去最近的异常点看看。”陆尘从储物戒中取出一套黑色劲装，“既然有人在搞鬼，就不能坐着等。得主动出击。”
一个时辰后，夜幕降临。
墨文满头大汗地抬起头：“找到了！十七个异常点的灵力流向，最终汇聚到……皇陵！”
“皇陵？”苏小婉一愣，“那不是皇家禁地吗？怎么会……”
陆尘脸色更沉：“皇陵地下，是帝都龙脉的总源头。所有支脉都从那里分出。如果有人在那里做手脚，确实可以影响整个龙脉网络。”
他看向墨文：“能确定具体位置吗？”
“只能确定在皇陵范围内，但皇陵有三十六座陵墓，每座都有独立结界，我的探测法术进不去。”墨文摇头，“除非……亲自进去查。”
“那就进去。”陆尘果断道，“墨文你留下，继续监测其他异常。小婉，跟我走。”
“师兄，皇陵是禁地，擅闯者死。”苏小婉提醒。
“皇帝给了我金龙令牌，理论上可以进入任何禁地。”陆尘取出令牌，“但这事不能声张。如果真是内鬼在皇陵搞鬼，那说明内鬼的级别很高，可能就在皇帝身边。我们悄悄进去，速查速回。”
两人换上夜行衣，趁着夜色离开天坛。
皇陵在帝都北郊，占地百里，外围有重兵把守，内部有历代皇帝布下的重重禁制。寻常修士别说进去，连靠近都会被阵法攻击。
但陆尘有金龙令牌。
令牌贴在皇陵外围结界上，结界无声打开一道缝隙。两人闪身而入，缝隙随即闭合。
陵区内死寂无声。月光洒在三十六座巨大的陵墓上，每一座都像一座小山，散发着威严而阴森的气息。
“灵力流向的终点……在那边。”苏小婉手腕上的圣痕微微发烫，指向陵区深处，“第三座陵墓，太祖皇帝之墓。”
陆尘点头，两人潜行过去。
太祖陵是皇陵中最大的一座，高三十丈，通体由黑色玄铁石砌成，墓门紧闭，门上刻着一条盘旋的五爪金龙。金龙眼睛是两颗拳头大的夜明珠，在夜色中泛着幽光。
“门上有封印。”苏小婉低声道，“很强的封印，恐怕连化神期都打不开。”
陆尘仔细检查墓门，忽然皱眉：“封印……被人改过。”
“什么？”
“你看这里。”他指着门框边缘的一条细微裂痕，“这是暴力破解的痕迹，虽然被掩饰得很好，但瞒不过墓园的力量感应。有人强行打开过这扇门，然后又重新封上了。”
他手掌贴在门上，墓园的力量渗入。
片刻后，墓门内部传来轻微的“咔哒”声，封印解除，门缓缓向内打开一条缝。
一股阴冷的气息从门缝中涌出，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
“小心。”陆尘率先进入。
墓道很深，两侧墙壁上镶嵌着长明灯，灯火幽蓝，照亮前路。走了约莫百丈，前方出现一座巨大的墓室。
墓室中央是一具青铜棺椁，棺椁周围摆满了陪葬品——法器、典籍、灵石，堆积如山。但此刻，这些陪葬品凌乱不堪，像是被人翻找过。
而更让两人心惊的是墓室地面。
地面上，用鲜血画着一个巨大的阵法！阵法中央是一个深坑，坑底隐约能看到暗红色的液体在流动——那是被抽离的龙脉灵力，混合着某种邪恶的祭品！
“这是……”苏小婉捂住嘴。
“血祭转移阵。”陆尘眼神冰冷，“把龙脉灵力抽取出来，混合活人精血，转移到某个特定坐标。看阵法的完成度……已经运转至少七天了。”
他蹲下身，检查阵法纹路：“这些纹路……不是这个时代的阵法风格。更古老，更邪恶。”
“难道又是噬光之暗的爪牙？”
“不像。”陆尘摇头，“噬光之暗的力量是纯粹的黑暗侵蚀，但这个阵法里……掺杂了别的气息。”
他忽然想起什么，从储物戒中取出那卷《帝都龙脉全图》，快速翻到最后一页。
最后一页不是图，而是一段用古体字写的记载：
“太祖皇帝晚年，得异宝‘九龙玺’，可统御天下龙脉。然玺中封印上古凶灵，太祖恐其为祸，临终前命人以自身陵墓为阵眼，将九龙玺镇于棺下。后世子孙，永不可启。”
陆尘猛地抬头，看向青铜棺椁。
棺椁下方，果然有一个不起眼的凹陷。
他走过去，手掌按在凹陷处，墓园力量渗透。
“空的。”他声音发沉，“九龙玺……被人拿走了。”
苏小婉脸色发白：“所以有人潜入太祖陵，盗走了九龙玺，然后用它来抽取龙脉灵力？可九龙玺是皇室至宝，谁能……”
话音未落，墓室外忽然传来脚步声！
两人立刻隐匿身形，躲在陪葬品堆后。
墓室入口处，走进来三个人。
为首的是一个身穿黑袍的老者，面容枯槁，眼中闪烁着诡异的红光。他身后跟着两个中年人，都穿着朝廷官员的服饰，但眼神呆滞，像是被控制了心神。
“大人，血祭阵已运转七日，抽取的龙脉灵力足够开启‘门’了。”一个官员机械地说。
“不够。”黑袍老者声音嘶哑，“至少要九日，才能稳定通道。而且……还需要一个‘引子’。”
他走到血祭阵前，从怀中取出一物。
那是一方拳头大小的玉玺，通体莹白，雕着九条盘旋的龙。玉玺表面流淌着金色的光芒，但光芒深处，隐约能看到一缕缕黑气在游走。
九龙玺！
“幸好当年国师那蠢货不知道九龙玺的真正用法。”黑袍老者抚摸着玉玺，“只把它当个象征，白白浪费了八百年。这东西……可是打开‘那个地方’的钥匙啊。”
“大人，陆尘那边……”
“放心，他正忙着布阵呢。”老者冷笑，“等他把九宫锁龙阵布好，正好给我们做嫁衣。到时候阵法启动，龙脉灵力全面激活，九龙玺就能彻底打开‘门’，迎接吾主降临。”
“那苏小婉……”
“圣痕者当然要活捉。”老者眼中闪过贪婪，“吾主需要完美的容器。不过在那之前……先让陆尘多活几天，他还有用。”
三人检查了一番血祭阵，确认运转正常后，转身离开。
脚步声渐远。
陆尘和苏小婉从藏身处出来，脸色都极其难看。
“他们说的‘门’……是什么？”苏小婉问。
“不知道。但肯定不是好东西。”陆尘盯着地上的血祭阵，“而且他们提到了‘吾主’……恐怕不是噬光之暗。”
“难道还有别的敌人？”
“可能比噬光之暗更麻烦。”陆尘深吸一口气，“小婉，我们得立刻回去。计划要变了。”
“怎么变？”
“既然有人在利用我们的布阵计划，那我们就将计就计。”陆尘眼中闪过寒光，“他们要开‘门’，我们就帮他们把门开得……更大一点。大到让他们承受不起。”
他取出传讯符，给所有外派小队发送了一条密令：
“计划变更。所有节点布阵，暗中加入‘逆向引流’符文。具体符文图样随后发送。注意保密，只由守墓人核心成员操作。”
发完讯息，他看向苏小婉：
“准备好。接下来这七十九天……我们要同时对付两场末日。”
墓室中，血祭阵的红光映在两人脸上，明灭不定。
而在皇陵深处，黑袍老者抚摸着九龙玺，对着虚空低语：
“吾主，钥匙已备好。只等‘门’开，您便可……重临此界。”
黑暗中，传来一声满意的叹息。
像是等待了太久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