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天色尚未大亮,空气中还带着一夜的凉意。小莲在简陋的床榻上迷迷糊糊地醒来,宿醉般的头痛和连日的惊恐让她精神萎靡。她刚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揉开惺忪的睡眼,却被眼前的景象吓得瞬间魂飞魄散,睡意全无!
只见她这间不大的屋子里,竟黑压压地站着十余名彪形大汉!这些人个个面色冷峻,身形壮硕,眼神锐利如刀,无声无息地将这小小的空间挤得满满当当,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小莲的心脏猛地抽紧,下意识地就要张口尖叫——
然而,就在她的声音即将冲出喉咙的刹那,那些壮汉微微侧身,让开了一条缝隙。一个穿着青色布袍、身形挺拔的少年,缓步从人丛后走了进来。
当看清来人的面容时,小莲的尖叫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化作了一声倒抽冷气的呜咽。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出胸腔。
竟然是宋诚毅!
“宋……宋大哥?”小莲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和心虚而颤抖得不成样子,她下意识地用被子紧紧裹住自己,仿佛那层薄布能提供一丝可怜的安全感,“你……你找我有什么事吗?这……这是做什么?”
宋诚毅的目光平静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他没有丝毫迂回,开口便是石破天惊的一问,声音冷冽如冰:
“为何要陷害王叔?”
如此直白、如此尖锐的问题,如同一声惊雷,不仅彻底惊呆了床上的小莲,就连跟在宋诚毅身后进来的赵凌玥和赵天擎,也都被吓了一跳,脸上露出愕然之色。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赵家众人自然早已清楚了宋诚毅与木家,尤其是与木淑彤之间那剪不断理还乱的牵绊。昨日宋诚毅从学堂回来后便一直沉默不语,暗中打听小莲的住所,赵叔何等精明,稍一思量便猜到了他的意图。宋诚毅本不想牵连赵家,但赵叔却不顾他的推诿,态度强硬地让赵天擎带了十多名与他有过命交情、从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兵一同前来,用赵叔的话说:“你小子重情义是好事,但也不能愣头青一样去闯!带上这些人,不是去打架,是撑场面!” 而赵凌玥听到风声后,也立刻找到了宋诚毅。宋诚毅只对她说了句:“木小姐于我有恩,此事蹊跷,我不能不管。” 赵凌玥看着他那坚定的眼神,不再劝阻,反而坚持跟了上来,她的理由也很充分:“我不能看着你们冲动之下做出伤天害理之事。若木家此事确无冤屈,我自会带赵家的人离开,绝不助纣为虐。” 宋诚毅见她固执,且时间紧迫,便也不再拒绝。
此刻,赵凌玥和赵天擎听着宋诚毅这劈头盖脸的质问,先是一惊,但随即想到宋诚毅那异于常人的洞察力和绝不会无的放矢的性格,两人立刻收敛了惊讶,目光瞬间变得冰冷锐利,如同两把刀子,齐齐射向床上瑟瑟发抖的小莲。
在这样强大的压力下,小莲的心理防线几乎瞬间崩溃了一角。她眼泪“唰”地一下就流了下来,哭喊着辩解道:“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冤枉王叔!真的没有啊!”
宋诚毅却不为所动,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令人心寒的戏谑:“哦?你的意思是,王叔那天晚上,是真的玷污了你?”
小莲被他那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目光盯着,那句“是”字却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只剩下无助的哭泣。
宋诚毅向前逼近一步,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敲打在小莲的心上:“或许你不知道,一个烂醉如泥、失去意识的男人,是根本硬不起来的。你也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了,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身后的赵凌玥闻言,脸色一红,恨恨的瞪了宋诚毅一眼,此刻她倒有点后悔跟过来了。
宋诚毅顿了顿,目光更加锐利:“还有,人,也不是王叔杀的。对吗?”
小莲猛地抬头,眼中闪过难以置信的惊慌。
宋诚毅冷冷道:“如果真是他在醉酒状态下与王三扭打,还能杀了王三,那他身上怎么可能几乎没什么喷溅的血迹?反而是醉得不省人事?这不合常理。我说的对吧,小莲?”
“我……我……我……” 小莲被这连番的逼问和精准的推理打得溃不成军,嘴唇哆嗦着,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编不出来。
看着她的反应,宋诚毅知道火候差不多了。他突然声音一沉:“听我句劝!有些浑水,不是你能蹚得起的!有些富贵,也不是你有命能拿的!虽然我不知道他们到底许给了你什么天大的好处,也不知道他们拿什么威胁了你!但陷害木家的老爷,你是有几个脑袋?有多大的胆子?!”说道最后两句宋诚毅刻意大声吼出来。
突如其来的厉喝,夹杂着身后十余名老兵瞬间凝聚起来的肃杀之气,终于彻底击垮了小莲最后的心防。她吓得“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身体抖得如同风中落叶,所有的侥幸和坚持都烟消云散。
宋诚毅脸上的厉色缓缓收起,嘴角甚至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近乎诱惑的弧度。他走到床边,俯下身,声音忽然变得极其轻柔,几乎只有小莲能听到:
“小莲,”他轻声说,语气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安抚,“你……信我吗?”
“额?”小莲被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弄懵了,泪眼婆娑地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
宋诚毅的声音更轻了,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告诉我真相。所有的真相。我,宋诚毅,保你平安无事。否则……”
他的声音再次压低,那丝轻柔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威胁:“否则,我今天就能让你悄无声息地消失。你信不信?”
一旁的赵凌玥本来见宋诚毅语气放缓,还以为他要好言相劝,没想到听到最后竟是赤裸裸的威胁,顿时额角滑下几道黑线,无奈地扶额。她看了一眼旁边摩拳擦掌、一副“诚毅兄弟说得对,早该如此”表情的赵天擎,心里不由暗自庆幸:“看来我跟来是对的……不然天知道这两个家伙会干出什么事……”
就在这时,精神彻底崩溃的小莲终于嚎啕着说出了真相,话语因哭泣和恐惧而断断续续:
“是……是疤哥!是疤哥逼我们干的!他说……他说这是木夫人的吩咐!让我们想办法把王老爷骗来喝酒……本来我不同意的,我真的不想的……可是他们给了王三一大笔银子,王三……王三他见钱眼开,他就答应了……”
“本来说好了……只是把王叔灌醉,让他留宿在此,制造个由头就好……那天他们特意送来了很多很烈的酒……可就在王三出去买酒,王叔醉倒以后,疤哥……疤哥他突然就摸进来了……他玷污了我!我拼命反抗,在他身上抓了很多血痕……但他太壮了,呜呜呜!”
说到此处,小莲的脸上充满了屈辱和愤怒:“后来……后来王三回来,看到……他才告诉我,这……这都是他们早就商量好的!就是为了到了衙门,能证实我确实被人玷污过!他根本不是人!他竟然将自己的妻子送给别人糟蹋!我好后悔!我为什么要嫁给他!我好后悔啊!!”
她的哭声充满了绝望:“然后……然后疤哥突然就拿出一把刀,一刀就捅死了王三!他们威胁我……说如果我敢说出去半个字,就不仅弄死我,还要去弄死我乡下的爹娘和弟弟……我好怕……呜呜呜……我真的好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