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星早上七点半就到了厂门口。
她穿灰色西装套裙，头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手里提着黑色公文包。门卫小陈核对了预约记录，领她到办公楼。
陆晨正在会议室和财务对账，听见敲门声，抬头。女人站在门口，身形笔直，像把出鞘的刀。
“沈女士，请坐。”他合上账本。
沈南星坐下，从公文包里取出文件夹，推到陆晨面前。“陆总，这是我做的初步财务分析和资本规划，请过目。”
没有寒暄，直接切入主题。陆晨翻开文件，第一页是现金流量预测表，往后是成本结构拆解、毛利率敏感性分析、扩产资金需求测算。数据详实，图表清晰，连专利维护费这种细节都列了。
“我们现在的流动资金，只够支撑三个月平稳运营。”沈南星语速快，“一旦蓝海订单波动，或者赵广富的联盟成功撬走客户，资金链会立刻紧绷。”
陆晨翻到第三页。“你的解决方案？”
“三条腿走路。”沈南星伸出三根手指，“一，申请高新技术企业认证，拿税收优惠和政府补贴。二，引入战略投资者，不是财务投资，是要能带来订单和资源的产业资本。三，加快新产品上市，石墨烯散热膜只是开始，你要有第二、第三个爆款。”
“时间表呢？”
“高企认证三个月内完成，我有人脉可以加急。战略投资，我已经接触了深城两家产业基金，他们有兴趣，但要看北京会议的结果。”沈南星盯着陆晨，“新产品，是你的领域。”
陆晨合上文件夹。“你为什么选我们？深城投行的工作，年薪应该不止六十万。”
沈南星沉默了几秒。“我父亲是国企工程师，做了三十年技术，最后因为站错队被边缘化。我学金融，进投行，以为资本能改变一切。后来我发现，资本只是工具，技术才是根本。”她顿了顿，“你们有技术，缺资本运作。我有资本运作能力，缺一个能落地的技术平台。合作，双赢。”
“你能带来什么，除了这份计划？”
“高盛的人脉，私募基金的资源，还有对赌协议的设计经验。”沈南星说，“陆总，你接下来要面对的竞争，不只是赵广富这种地头蛇。蓝海之后，会有更大的客户，更复杂的合同，甚至国际专利诉讼。你需要一个懂规则的人。”
陆晨看着她，没说话。会议室里只有空调的低鸣。
“年薪六十万，加百分之二的期权，分四年归属。”陆晨开口，“头衔是cFo兼战略投资总监，直接向我汇报。三个月试用期，能落地上述任何一条，转正。”
沈南星嘴角微微扬起。“成交。”
“今天入职。”陆晨站起身，“第一件事，准备北京会议的材料。技术部分张老师负责，商业和财务部分你负责。明天早上我要看到完整的汇报文件。”
“没问题。”
沈南星拎起公文包离开。陆晨走到窗边，看着她穿过厂区，背影笔直，脚步很快。
王建国推门进来，压低声音。“小晨，这就定了？六十万啊……”
“值。”陆晨转身，“王叔，给她安排办公室，配电脑和助理。另外，通知各部门负责人，下午两点开战略会，沈南星主持。”
“她主持？”
“她是cFo，管钱管战略。”陆晨看了眼手表，“我去车间看看。北京要带的样品，今天必须全部备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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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间里，张明远正在装箱。
散热膜样品片，每片独立封装，贴上标签。旁边是石墨烯浆料小样，还有一块改装的电池，外壳贴着“燧人智燃-蓝海定制”的标。
“性能数据复测了三遍，全部达标。”张明远把检测报告递给陆晨，“但有个问题。”
“说。”
“散热膜的长期老化数据，还是比松下差。”张明远推了推眼镜，“五百小时湿热测试，我们衰减百分之八，他们百分之三。这在研讨会上可能会被问住。”
陆晨翻开报告，看着曲线图。“原因确定了？”
“粘合剂体系的问题，环氧改性硅胶耐湿热性还是不够。”张明远说，“我查了文献，有一种氟硅共聚物，性能更好，但国内没量产，进口价是现在材料的十倍。”
“样品能做吗？”
“实验室级别可以，但成本……”张明远苦笑，“一片散热膜的材料成本会从五毛涨到三块。”
陆晨合上报告。“做。带一份氟硅共聚物的样品去北京，不用多，十片就行。报告上写清楚，这是下一代改进方案，性能对标国际最好水平，成本问题正在解决。”
“可这有点……”
“有点虚？”陆晨看着他，“张老师，北京那个研讨会，去的都是什么人？他们看的是潜力，是技术天花板。我们得让他们看到，燧人智燃不仅能做现在的东西，还能做未来的东西。”
张明远点头。“我明白了。今晚我加班调配方。”
“注意休息。”陆晨拍拍他肩膀，“明天下午的飞机，你得保持状态。”
他走出车间，手机震了。老刘打来的。
“厂长，出事了。”老刘声音发紧，“蓝海那批货，物流车刚出江州就被拦了，说是临检。交警把车扣下了，要查超载。”
“哪个路段？”
“G25高速江州北入口。”
“我马上过去。”陆晨抓起车钥匙，“你通知陈锋，说货会延迟半天，违约金我们照付。”
“厂长，这明显是有人设卡……”
“知道。”陆晨拉开车门，“所以才要亲自去。”
高速入口，警灯闪烁。
厢式货车停在路边，两个交警正在查证件。司机是个中年汉子，急得满头汗。“同志，我们真没超载，货单都在这里……”
陆晨走过去，出示名片。“我是货主，陆晨。请问有什么问题？”
高个交警看了他一眼。“货车改装过，车厢尺寸与登记不符。”
“这车是租赁公司的，所有手续齐全。”陆晨打开手机相册，调出行车证和改装审批文件，“您看，这里，车管所的章。”
交警仔细核对，眉头皱起。“但有人举报，说你们运输危险化学品。”
“我们运的是电子产品，电池和散热膜，非危化品。”陆晨从车上取下一箱样品，打开，“您可以现场检查。”
矮个交警走过来，翻看样品，又看了看货单。“蓝海科技……是深城那家手机公司？”
“对。”陆晨递过合同复印件，“这是采购合同，正规订单。”
两个交警交换眼神。高个交警走到警车边，打了个电话。几分钟后，他走回来。
“手续没问题，可以走了。”他说，“但以后运输这种电子料，最好提前报备。”
“谢谢。”陆晨示意司机上车。
货车驶入高速入口。陆晨站在原地，看着警车开走。手机震了，陌生短信：
“陆厂长，路上小心。北京远，车多。”
号码没存，但他认得出来——是吴永鑫。
陆晨删了短信，坐回车里。系统面板跳出新提示：
触发即时任务：【破局】
目标：在京城研讨会期间，至少获得一项实质性支持（政策、订单、投资或技术合作）。
奖励：科技点200，解锁【模拟推演】功能（Lv3）。
失败惩罚：企业声誉-30%，竞争对手联盟影响力+20%。
倒计时开始：5天23时59分。
六天时间。
他发动车子，驶回厂区。下午两点的战略会，沈南星已经站在白板前，上面画着复杂的资本结构图。
各部门负责人坐满了会议室，气氛有些微妙。一个空降的cFo，一来就主持战略会，很多人脸上写着不服。
沈南星没在意。她敲了敲白板。
“从现在开始，燧人智燃要进入第二阶段。”她声音清晰，“第一阶段是生存，我们做到了。第二阶段是扩张，目标：三个月内月营收突破五百万，一年内成为国内石墨烯应用领域头部企业。”
底下有人小声议论。
“我知道你们有疑问。”沈南星目光扫过全场，“凭什么？凭三点。第一，技术护城河，我们的专利布局已经形成壁垒。第二，市场窗口期，石墨烯产业化刚刚起步，我们是第一批吃螃蟹的人。第三——”她顿了顿，“资本助力。我带来的不只是钱，是资源整合能力。”
她调出ppt，第一页是北京研讨会的参会名单，重点标红了几个名字：工信部新材料办公室周主任、中科院材料所院士、国家产业投资基金负责人。
“这次会议，是我们的跳板。”沈南星说，“但跳板不是自动起飞的，需要准备。技术端，张老师负责。商业端，我负责。生产端，刘师傅负责。每个环节，都不能出错。”
老刘举手。“沈总，蓝海订单刚稳定，又马上要扩产，工人培训跟不上。”
“培训计划我已经做了。”沈南星调出另一页，“三条产线，分批次培训，老师傅带新员工，按带教人数发奖金。培训期间工资照发，通过考核有额外奖励。”
老刘愣了愣，点头坐下。
张明远问：“北京要演示的样品，性能数据怎么定？”
“分三档。”沈南星说，“基础档，对标现有市场产品，强调性价比。进阶档，对标国际一线，强调性能突破。概念档，展示技术潜力，不谈成本。”
“这会不会太……”
“太花哨？”沈南星看着他，“张老师，去北京不是去比谁更实在，是去比谁更值得投资。你得让投资人看到想象力。”
陆晨坐在后排，没插话。他观察着沈南星，观察着每个人的反应。这个女人的节奏很快，逻辑很强，但缺乏一点温度。
不过现在，燧人智燃需要的不是温度，是速度。
会议开到下午五点。散会后，沈南星走到陆晨面前。
“陆总，我需要公司所有人的薪资结构和股权信息，今晚要。”
“找王叔要。”
“另外，”沈南星看着他，“北京会议期间，如果有投资机构接触，谈判底线是什么？”
“技术控制权必须在我们手里。”陆晨说，“可以出让股权，但董事会席位和研发方向决策权，不能放。”
“明白了。”沈南星转身要走，又停住，“陆总，赵广富那个联盟，我查了。除了吴永鑫，还有三家，都是做低端电子加工的。他们背后，可能还有人在操盘。”
“谁？”
“暂时没查到。”沈南星说，“但我感觉，赵广富没那个脑子搞联盟战。他背后应该有人指点。”
陆晨点头。“继续查。”
沈南星离开。陆晨走到窗边，天色渐暗。厂区的灯陆续亮起，车间里机器还在响。
手机震了，张明远发来短信：“氟硅共聚物样品做出来了，性能数据惊人，湿热衰减只有百分之一。但成本……你真要带这个去？”
陆晨回复：“带。再好的技术，不能只活在实验室里。”
他放下手机，看着窗外。
北京，六天后。
跳板已经搭好，能跳多高，看这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