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风云刻意将自己的生活,打磨成一架精准运行的钟表。
苏晚晴的纠缠是昨天被丢弃的报纸,李书涵的好奇是一本尚未翻开的书。
他将它们统统归档,深埋心底。
在省委组织部,只有一样东西是硬通货——实力。
他对清源县所有卷宗的梳理,细致到了病态的程度。
凭借那恐怖的记忆宫殿,他将报告中那些粉饰太平的词句剥离,露出下面盘根错节的利益脉络。
最终,在他提交给钱明亮的分析报告中,有一段话并不起眼。
“……在重大项目推进中,部分地区存在决策程序不够规范、风险防控意识缺位的问题。参考兄弟省市案例,此类疏漏极易在后期演变为工程质量隐患与群体性事件的导火索。”
他没有点名清源县,却附上了三份外省因教学楼、桥梁垮塌而引发问责风暴的案例通报。
这叫埋雷。
一颗只有他自己知道何时会引爆的雷。
几天后,处务会。
钱明亮将那份报告轻轻放在桌上,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楚风云身上。
“风云同志的这份材料,大家应该都看过了。”
“我只说一点,”钱明亮的手指,敲了敲报告上那段不起眼的文字,“他不是在罗列问题,他是在给我们拉响警报。”
“这种钻研精神,这种透过现象看本质的能力,值得我们在座的每一位学习!”
话音落下,办公室里几位资历颇深的老干事,看向楚风云的眼神彻底变了。
那不再是审视,而是正视。
是一种对同类,甚至是对更敏锐猎手的认可。
楚风云微微颔首,面色无波。
堡垒,不是靠别人的善意,而是一砖一瓦,用战功铸就的。
然而,风平浪静的水面下,猎物比他想象中更警觉。
又是一个下午,楚风云在内部干部信息系统里,核对一份毫不相干的跨市交流干部名单。
指尖滑动鼠标滚轮,屏幕上的信息流过。
突然,他的视线被一行刚刚更新的人事变动预告死死钉住。
【清源县建设局副局长王海涛,拟平调至县档案局任局长。】
理由写得冠冕堂皇:优化班子结构,加强档案管理工作。
楚风云的瞳孔,在一瞬间收缩成针。
王海涛!
那个前世清源县教学楼坍塌事故后,第一个被推出来顶罪,却在调查期间“意外”车祸身亡的关键人物!
建设局的实权副局长,平调到档案局当局长?
这根本不是平调,这是流放!是封口!
他没有做任何标记,甚至没有让目光在那行字上多停留一秒。
他平静地关掉页面,起身去接了杯水,和路过的同事点头微笑,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
在他端起水杯的那一刻,指尖的轻微颤抖,泄露了内心的惊涛骇浪。
对方动手了。
不是试探,而是直接开始“清理”棋盘外围的棋子。
这意味着,他埋下的那颗雷,已经被对方嗅到了引线的味道。
清源县的水,远比他记忆中更深、更浑。
母亲的电话恰在此时打来,说苏家彻底没了动静,再也没来骚扰过。
这个消息,此刻在楚风云听来,却带上了一丝讽刺。
他用一个虚构的“省领导千金”,轻易碾碎了苏晚晴不切实际的幻想。
可面对清源县这张看不见的巨网,他现在能动用的棋子,却少得可怜。
不。
还有一张牌。
一张他始终没有翻开的,带着淡淡馨香的雅致名片。
李书涵。
楚风云回到座位,目光再次落回电脑屏幕,但脑中浮现的,却是那位神秘女子的清冷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