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营地的第一个夜晚,是在一种微妙而疲惫的气氛中度过的,三角窝棚虽然简陋,但足以遮挡夜露和寒风,三人轮流守夜,江辰值第一班。
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阿里那张涂满泥彩、看不出表情的脸,他抱着膝盖,坐在火堆旁,姿势放松却保持着警觉,像是一头休憩中的猎豹。王胖子则早已在离地吊床上鼾声大作,心大到令人羡慕。
江辰试图用他那半生不熟的“手语”夹杂几个简单的单词,比如“水”、“食物”、“安全”,与阿里进行交流。
阿里的理解力超强,偶尔会点点头,或者用沙哑的声音回复一两个词,发音古怪,但结合手势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江辰猜测他可能来自一个非英语国家,或者干脆就是个习惯独来独往、语言功能有些退化的荒野大佬。
后半夜轮到阿里守夜时,江辰几乎没怎么睡着。身边躺着个身手莫测的陌生人,就算共同经历了洪水,心里那根弦也不可能完全放下。
他半眯着眼,留意着阿里的动静。只见阿里守夜极其专业,几乎不怎么移动,但耳朵却时刻捕捉着周围的细微声响,眼神在黑暗中锐利如鹰。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阿里就悄无声息地起身,开始打磨他的砍刀和匕首。那专注的神情,仿佛在对待绝世珍宝。江辰和王胖子也被动静弄醒,新的一天在沉默中开始。
磨合期的问题很快就出现了。
首先是“卫生标准”差异。阿里极其讲究,吃完东西立刻清理食物残渣,个人物品摆放得井井有条,甚至还会用特定的树叶擦拭工具。
而王胖子则秉承“差不多就行”的原则,鱼骨头随手一丢,工具用完就放一边。阿里看着王胖子随手丢下的鱼刺,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虽然没说什么,但默默地将鱼骨捡起,走到远处挖坑埋了。
王胖子有点讪讪的,小声对江辰说:“辰哥,这室友好像有洁癖啊……”
江辰低声道:“入乡随俗,注意点。有个爱干净的室友是福气,至少营地不会臭气熏天。”
其次是工作风格,阿里是效率至上主义者,行动快准狠,砍树、剥皮、编织,动作行云流水,几乎没有多余动作。而江辰则喜欢谋定而后动,干活前先琢磨怎么更省力、更合理。王胖子是力气型选手,让他吭哧吭哧搬木头没问题,但精细活就抓瞎了。
比如搭建窝棚的顶棚,阿里主张直接用厚实的棕榈叶层层覆盖,又快又防水。江辰却觉得可以试试用藤蔓编成网格,再铺树叶,更通风牢固。两人用手势和树枝在地上画图讨论了十分钟,最后各退一步,采用江辰的网格结构,但由阿里主导快速铺设树叶。
王胖子看着两人“鸡同鸭讲”还能高效合作,叹为观止:“好家伙,你俩这属于是灵魂画手交流法啊!”
【哈哈哈企业文化冲突来了!】
【阿里是实干派,江辰是技术流,胖子是气氛组!】
【《论跨国团队如何高效协作》】
【建议成立雨林有限责任公司,江辰任cEo,阿里任cto,胖子任……后勤部长?】
经过最初的磨合,三人小组渐渐找到了节奏,生存的压力迫使他们将效率放在首位。
明确的分工自然而然地形成了:
阿里主要负责外围警戒、狩猎(他的陷阱技术和追踪能力远超江辰)、以及需要高超技巧的建造工作,比如编织、制作复杂工具等等,他就像是团队的“特种兵”兼“首席工程师”。
江辰主要负责营地内部管理、工具制造与改进、食物处理与保存、以及战略规划,他是团队的“技术总监”兼“战略参谋”。
王胖子主要负责体力活、协助江辰进行工具制造、以及……试吃(毕竟皮糙肉厚,抗毒能力强)。他是团队的“首席力工”兼“食品安全检测员”。
这种分工充分发挥了各自的长处,营地建设速度一日千里。不仅窝棚变得更加坚固舒适,还开辟了专门的烹饪区、工具加工区,甚至用树枝和藤蔓围起了一道简易的防护篱笆。
阿里的能力让江辰不断感到惊叹,他仿佛对雨林了如指掌,能轻易找到最合适的建材,设置极其隐蔽却高效的捕猎陷阱,甚至能通过观察动物足迹判断其种类、大小和经过时间。有他在,蛋白质来源稳定了不少。
而江辰的“奇思妙想”也时常让阿里侧目。比如,江辰尝试用黏土混合草木灰,想要烧制更耐用的陶器;他改进了弓箭的箭尾凹槽,使其搭弦更顺畅;他甚至试图用竹筒和树皮制作一个简易的过滤器来净化浑水。
虽然这些“发明”时灵时不灵,但是那种不断尝试、改善生存条件的精神,似乎也让阿里这个实用主义者有所触动。有一次,江辰终于成功烧制出一个不漏水的陶罐,阿里拿着看了好久,罕见地对他竖了一下大拇指。
王胖子则快乐地扮演着“啦啦队长”和“气氛担当”的角色,虽然经常因为粗心大意被阿里用眼神“死亡凝视”,但他力气大、性格乐观,脏活累活抢着干,时不时插科打诨,倒也缓解了合租初期略显紧张的气氛。
合租的第三天晚上,发生了一件小事,让三人的关系真正“破冰”。
王胖子可能是因为白天喝了不干净的生水(尽管江辰一再强调要煮开),半夜突然闹起了肚子,抱着肚子冲进树林里,来来回回折腾了好几次,脸色蜡黄,虚弱不堪。
江辰忙着照顾胖子,给他烧热水,找缓解的草药。阿里虽然没说什么,但也默默起身,在营地周围撒上一些他特制的、据说能驱赶蛇虫和掩盖气味的药粉,然后拿起武器,加强了夜间的警戒。
后半夜,王胖子终于消停下来,沉沉睡去。江辰和阿里坐在火堆旁,都毫无睡意。
经过几天的相处,最初的戒备心虽然仍在,但已经淡了很多。江辰看着跳动的火苗,鬼使神差地,用树枝在地上画了一个简单的飞机图形,然后指了指天空,又指了指自己。
阿里看着地上的画,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他沉默了几秒钟,也用树枝在地上画了一个……类似独木舟的图形,然后指了指远处的河流。
然后,两人相视一笑。
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彼此都明白了一点:他们来自不同的“世界”,坐着飞机和船只,因为各种原因,来到了这片原始的雨林。
这一刻,一种超越语言和文化的、同为天涯沦落人的共鸣,在两人心中产生。
阿里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看起来像是某种果核雕刻的护身符,在手里摩挲着,眼神有些悠远。江辰则想起了自己那失败的上一世和这离谱的穿越,叹了口气。
“活下去。”江辰用中文轻声说,然后指了指阿里,又指了指自己和窝棚里打呼噜的王胖子。
阿里似乎听懂了,他收起护身符,对着江辰,郑重地点了点头,用他那沙哑的声音,生硬地重复了一个词:“活……下去。”
篝火噼啪,夜色深沉,两个原本互不相识、甚至彼此戒备的人,在这片充满危险的雨林中,因为一个共同的、最简单的目标,达成了一种深刻的默契。
从这一刻起,他们不再是临时的“合租室友”,而是真正意义上的……同伴。
第二天,王胖子满血复活,又变得生龙活虎。他惊讶地发现,辰哥和那位沉默寡言的阿里室友之间,气氛似乎融洽了很多,虽然交流依旧靠比划,但眼神里多了几分信任。
“奇了怪了,我就拉个肚子,你俩关系就突飞猛进了?”王胖子挠着头,百思不得其解。
江辰和阿里对视一眼,都没有解释,只是嘴角都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新的营地,新的同伴,新的开始。他们的求生之路,似乎因为这次被迫的“合租”,注入了一股更强大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