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时分,马车驶入清河镇。
镇子很小,只有一条主街,青石板路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一家客栈还挂着昏黄的灯笼,门扉虚掩。
陈玄将马车停在客栈后院,跃下车辕时,衣摆上的血已凝成暗褐色。
他推门进店,柜台后打盹的老掌柜惊醒,待看清来人满身血腥,吓得差点喊出声。
“一间上房,要安静。”陈玄丢出一锭银子,声音低哑,“我夫人和孩子要休息,别让任何人打扰。”
老掌柜颤抖着手接过银子,连连点头:“是、是……后院有井,客官可、可以梳洗……”
陈玄没理会,转身回到马车边,轻轻掀开车帘。
杨蜜抱着张无忌,孩子依旧昏睡,小脸在月光下苍白如纸。
“二楼东头那间,”陈玄低声道,“你带无忌先上去,我天亮前回来。”
杨蜜看着他,伸手替他理了理衣襟上一处被刀锋划破的口子:“小心。”
只有两个字,却重若千钧。
陈玄握住她的手,片刻松开,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鹰愁涧。
名字没有起错。
两道绝壁如斧劈刀削,中间一道深涧雾气翻涌,隐约能听见涧底激流轰鸣。
唯一通道是横跨涧上的铁索桥,粗如儿臂的铁链在夜风中微微摇晃。
对岸,山寨依山而建,木栅栏后隐约可见灯火。
陈玄伏在涧边一块巨石后,闭目凝神。
四世轮回赋予他的不仅仅是武功记忆,还有远超常人的五感与洞察力。
夜风送来对岸的声音——巡哨的脚步声、低声交谈、远处宴厅的喧哗,还有……隐约的哭泣。
他睁开眼,瞳孔在黑暗中收缩。
一百二十人。
他心中默算着时间——子时三刻,哨位换班;丑时正,宴厅那批醉鬼该散了;寅时初,是人最困乏的时候。
够用了。
他从怀中取出一块黑布,蒙住口鼻,只露出一双冰冷的眼睛。
然后,他动了。
没有走铁索桥。
身形如夜枭掠起,足尖在绝壁凸起的岩石上轻点,每一次借力都能掠出三丈。
金雁功被他施展到极致,在近乎垂直的崖壁上如履平地。
十息之后,他已落在对岸崖顶。
两个哨兵正靠在一起打盹,怀中抱着长矛。
陈玄从他们身后阴影中浮现,双手同时探出,精准地按住两人后颈。
微不可闻的“咔嚓”声。
哨兵软倒,被他轻轻放平在地。
他剥下一件稍合身的衣服换上,将尸体踢入深涧,然后沿着阴影走向山寨木门。
寨内比想象中热闹。
中央空地上燃着篝火,数十山贼正围坐饮酒,烤架上架着半只羊,油滴在火中滋滋作响。
更远处的大屋里传来划拳笑骂声,窗纸上人影晃动。
陈玄低着头,快步穿过空地,无人注意。
他先去了西侧一排低矮木屋——那是牢房。
还没走近,就听见鞭子抽打声和女人的哀嚎。
“贱货!还敢瞪眼!”粗鲁的骂声,“老大说了,明天就把你们送去西边换银子!”
陈玄贴在木屋后,从缝隙中看去。
昏暗油灯下,三个妇人被绑在木桩上,衣衫破烂,遍体鳞伤。
一个满脸横肉的守卫正提着鞭子,又要抽下。
陈玄屈指一弹。
一枚石子破空,精准击中守卫后脑。
守卫闷哼一声,软倒在地。
牢内另外两个守卫愣住,还没来得及反应,陈玄已推门而入。
他没有说话。
只是抬手,并指如刀。
两具尸体倒下时,眼中还残留着茫然。
那三个妇人惊恐地看着他,嘴唇哆嗦,却不敢出声。
陈玄割断绳索,压低声音:“后山有密道,从崖缝下去,能到涧底。顺水走三里,有路出山。”
他丢下一小袋碎银:“走,现在。”
妇人们颤巍巍爬起,深深看他一眼,互相搀扶着从后窗翻出。
陈玄没有停留,闪身离开牢房。
他需要找到头领住处。
寨子最高处有一座木楼,二楼还亮着灯。
陈玄如壁虎般攀上木楼后墙,倒挂在屋檐下,透过窗缝向内看去。
屋内两人。
一个满脸虬髯的壮汉,正是“翻山鹞”,正与一个西域装束的老者对坐。
桌上摊着一张地图,上面标注着奇怪的符号。
“一百名壮劳力,”西域老者声音沙哑,“下月初五,黑风谷交货。金刚门不会亏待你。”
翻山鹞摸着下巴:“再加三本武功秘籍,要上乘的。”
“可以。但人要健康的,病残的不要。”
“放心,都是最近从各村抓的,个个能干活……”
陈玄眼中寒光一闪。
金刚门。
黑玉矿脉。
苦力。
线索连上了。
就在此时,楼下忽然传来一声醉醺醺的叫喊:
“咦?你、你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
一个摇摇晃晃的山贼正指着屋檐下的陈玄,满脸疑惑。
陈玄心中一动。
暴露了。
他不再隐藏,身形如箭射入窗内!
翻山鹞和西域老者同时惊起。
“什么人?!”翻山鹞怒吼,反手抓向桌上钢刀。
陈玄没有给他机会。
右手探出,五指成爪,直取咽喉!
翻山鹞急退,钢刀横扫。
陈玄侧身避过,左手已扣住他手腕,一拧一折。
“咔嚓!”
腕骨折断,钢刀落地。
翻山鹞痛吼,左手一拳轰向陈玄面门。
拳风刚猛,竟带起破空之声——此人外家功夫已入化境。
陈玄不退反进,肩头硬受一拳,右手却已如毒蛇般探出,食指中指并拢,精准点中翻山鹞心口。
紫霞真气透体而入,震碎心脉。
翻山鹞瞪大眼睛,嘴角溢血,缓缓跪倒。
“你……”他死死盯着陈玄,喉头咯咯作响,“武当……张……”
话未说完,气绝身亡。
整个过程,不过三息。
西域老者脸色大变,身形暴退,同时双掌拍出,掌风腥臭,竟带起一团黑雾!
毒掌!
陈玄屏息,混元功运转全身,不退反进,一掌迎上。
“轰!”
双掌相交,气浪震碎屋内桌椅。
西域老者连退五步,嘴角溢血,眼中露出惊骇:“你、你究竟是谁?!”
陈玄不答,身形再进。
老者咬牙,从怀中掏出一把黑色粉末撒出,转身撞破后窗逃遁。
陈玄挥袖震散毒粉,追至窗边,只见老者已掠出十丈外,身形没入夜色。
他没有追。
因为楼下,警锣已疯狂敲响!
“敌袭——!”
“老大死了——!”
整个山寨,醒了。
陈玄转身,看向窗外涌来的火把和人影,眼中没有任何波澜。
他缓缓拔出从翻山鹞身上取下的钢刀。
刀刃映着窗外火光,寒芒流转。
一百二十人。
一个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