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啊陈主任？”顾青从座位上站起来，进来的是教导主任陈峰，他算是学校比较年轻的领导，今年不过四十出头，老师们都知道他是校长远亲，所以平时巴结的人也挺多。
陈主任性格不错，平常都是嬉皮笑脸的。但是今天却沉着脸色走进来，完全没了和颜悦色的模样。
顾青心里打着鼓，他最近因为女儿的事，请了不少假，前几天的教师会议也缺席了。校长该不会来兴师问罪吧。
办公室里的老师都好奇地竖起了耳朵，陈主任今天看上去很反常，好像碰上了什么大事儿似的。
沈矜如也抬头看着这一幕，不知道是不是她多想，陈主任说话的时候目光有意无意地瞥了自己一眼，她忽而升起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顾青忙不迭地点头，“行，我这就过去。”说着就和陈峰一同出门了，两人的脚步急匆匆的，加上主任面色不佳，惹得学生们频频回头。
“诶，教导主任来找班主任做什么？”江凌罚站正无聊，恰巧看到这一幕。他高一二的时候经常闹事，主任办公室可没少去，不过陈锋对学生还是很宽容的，从来没见他脸色如此差的时候。
伍汛并没有什么兴趣，快上课了，他正准备走回教室。江凌一把拉住了他，“汛哥，我们就这么回去了啊。”
下节是他最讨厌的英语课，说真的，还挺想在外面再多待一会儿的。
伍汛淡淡地瞥了一眼江凌，“那你继续站着吧。”话闭自己转身进去了。
江凌挠了挠后脑勺，嘴里嘟哝了两声，“我一个人站着多掉面啊...”然后灰溜溜地跟着伍汛进教室了。
英语老师是个中年女人，平时不苟言笑的，上课的时候一板一眼，江凌觉得格外没劲。正打着哈欠，却见讲台上的人冷冷的目光射过来，江凌立马闭上了嘴，哈欠都憋在了胸口。
相比他的心不在焉，伍汛倒是很认真地低头拿笔画着画。说来也奇怪，江凌最烂的就是语文和英语了，这两门课就是他的死穴。可是伍汛却不是，哪怕上课不听讲，他也能保持稳定的成绩，一点都不偏科。
所以哪怕他上课画画，有些老师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因为他们都喜欢听话的成绩好的学生，只要考出来的分数让人满意，管他上课做什么呢，
江凌拿着课本往伍汛旁边凑了凑，仔细地看着他画纸上的构图。伍汛平常画的最多的就是素描，有景有人，单调的铅色，可他却能把细枝末节都勾勒得很生动。
伍汛似乎习惯了江凌这行径，也不避着他，自顾自涂画着。江凌没什么艺术细胞，越看反而越困了，他低声问道，“汛哥，我觉得你这画工，不去学美术，真是可惜了。”
他知道伍汛没有上过系统的培训，都是自己爱好来的。能画成这样着实不易，只能说天生有这方面的才华吧，他是比不上的。
伍汛低着脸没答话，只是笔尖顿了顿。他也不记得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素描的。最初的原因好像只是为了自己记忆力那张模糊的脸。
那个人留下的能供他怀念的东西太少太少了，他只能依靠着那零碎的回忆片段去画纸上拼凑她的模样。
伍汛翻上了素描本，拿起了一旁的英语书，看着打瞌睡的江凌，“你再不听课的话下周的月考恐怕过不了及格线了。”
江凌打了个激灵，下周就是月考了，他居然给忘了？上回考试他的英语成绩压根没过及格线，回去被家里一通批评。他丧气地撑着下巴，身为理科男，这种乱七八糟的英文字母简直就是天书啊...
“江凌，你来回答一下这道题。”英语老师突然点名，江凌下意识地站了起来，可他刚才压根没在听课，这说的是哪道题啊？
江凌心虚地翻了翻课本，想要跟伍汛求助吧，可他汛哥压根没有想要解救他的意思。英语老师的目光太犀利，江凌只得硬着头皮回答道，“额...选D。”
教室里响起几声窃笑，江凌这是随意瞎扯的，一看英语老师的脸色不对，就知道自己肯定说错了，于是急忙改口道：“选A。”
笑声更大了。
江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有什么好笑的？再一看伍汛，他低着头，嘴角也似乎微微上扬着。
江凌疑惑不已，瞥见英语老师发黑的脸，这下可不敢乱开口了，“这...不然选什么？”
“选什么？说的是填空题，你ABCD个什么劲，江凌，你上课有没有听讲！”英语老师的话里带着怒气。
江凌缩了缩脖子，填空题啊，那他更蒙不对了。
“伍汛，你来回答。”
江凌刚才还忧心呢，这下倒幸灾乐祸了，反正不是他一个人被抓包，心里平衡了不少。
伍汛站起来，乜了眼江凌偷笑的脸，然后淡然地看着讲台，缓缓说道，“介词填on，在树上。”
“正确，坐下吧。”英语老师脸色好了些，又看着江凌一脸呆滞，“不好好听课，不知道成天在想什么，这么简单的题你都不会，还考什么试。下课到我办公室来。”
江凌内心咆哮，凭什么同样上课走神，伍汛就比他强这么多？太不公平了吧。
——
顾青心里惴惴不安，一路上陈锋都没怎么开口，气氛很压抑。他仔细想了想这段日子自己的表现，除了家事请假外，并没有出什么差错，马上就是第一次模拟考了，前阵子校长还把他单独叫去谈话，也鼓励他争取将明年的升学率再拉一拉。
所以陈锋这阴云密布的脸，让他心中七上八下的。
跟着陈主任到了教学楼，正走在楼梯上，陈主任神情严肃地叮嘱道：“等会儿我就不进去了，校长要喝你单独聊聊。”
顾青点点头，犹豫着问道：“陈主任，究竟是什么事儿？”他心里没底，还是忍不住想打探打探。
陈主任脸上闪过几丝复杂，他比顾青年长几岁，这会儿拍了拍顾青的肩头，颇有些语重心长地说道：“顾老师，红颜祸水啊。”
顾青一怔，耳根子一下就发热了，他好像从陈主任的话里抓到了什么，但还是尴尬地遮掩：“陈主任，你这话我还是有点不明白。”
校长室就在三楼转角，陈锋把顾青带到就准备走了，最后意味深长地看了顾青一眼，转身离去。
顾青定了定神，敲开了校长室的门。
“进来。”
校长推了推眼镜架，神情肃然地看着顾青走进来，脸色没比陈主任好上多少。
顾青不安地走近了些，“校长，您找我？”
校长将顾青上下打量了一番，似有什么话要说，但最后还是敛了神色，语气中颇有些疲惫：“小顾啊，这次麻烦大了。”
顾青摸不着头脑，什么叫麻烦大了？
“你自己看吧。”校长从抽屉里拿出一封牛皮纸的信件，上面盖了教育局的印章。
“这是..”顾青忐忑不安地接过，拆开信封，看到里面的内容，脸色登时煞白。
“我知道你找来的代课老师肯定没什么正规资历，不过看在你的面子上才让沈老师来学校。可没想到...你怎么找了这么个人？”校长有些痛心疾首，这信是教育局发的，有人举报灵湖中学私下招人，将没有编制的老师排进教师团队里。举报人事匿名的，但却清清楚楚地写了学校音乐代课老师沈矜如的来历。
顾青震惊，他不是没想过让沈矜如来学校会不会不妥，可...可又不是主课，加上只是代班几个月而已，怎么就闹大了呢。
校长见顾青反应不及，也不忍心多责备了，其实这事儿他自己也有错。“我已经托关系去打点了，就怕闹到外面有损我们学校声誉，这事儿我会处理，至于沈老师那里...”
校长顿了顿，叹了口气，“小顾，我实在想不通，你怎么会跟那样子的女人扯上关系呢。”
想必是举报人添油加醋说了不少沈矜如在镇上的事儿，只让校长觉得那个初见印象不错的女人实在是个祸害。
顾青沉默，他知道校长的意思，可...可沈矜如那里，他要怎么去交代呢。
毕竟这也不能怪她吧。
“这一个月的薪资还是会算给她的，我已经找了新的代课老师。你就让她尽快离开学校吧。不然教育局的人上门，事情就不好弄了。”校长的神情略显疲态，学校的事情本来就多，又出这档子事儿，真是难应付。
顾青点了点头，脸上带着歉意，“校长...我...”
“行了，你也不用抱歉，”校长打断了顾青，又是好言相劝，“小顾，什么样的女人不该接近，你还是心里有点数吧。”
顾青心中一沉，他又是羞愧又是尴尬，这学校里相熟的老师，多多少少都能知道他对沈矜如那意思，这下可得有的议论了吧。
再一想到他要怎么跟沈矜如去讲这个事，因为被人举报了，所以学校里不能再留你了，这种话，顾青是难以开口的。
走出校长室的时候，顾青的脚步也沉重了不少，真是多事之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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