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的夜,有虫鸣阵阵,流水潺潺。
夜风打着滚儿,卷动着乱七八糟的杂物窸窸窣窣的响。
在街巷中,一行十余人蒙着面,手持着百炼的钢刀,沉默着到了杨三水的赌坊后院。
他们动作不停,配合默契。两人靠墙,四手重叠,一人助跑几步踩着手,便为那二人托举起来,腾空跃过高高的院墙,落到了院落之中。然而其动作之轻盈,落地以后竟是没有发出多少声响。
稍稍等了片刻,进了院落的人就一点点的挪开了门闩,又轻轻的敞开了大门,一套下来,足费去了好些功夫。就怕弄出动静,惊扰了里面熟睡的人。
大门敞开,十余人鱼贯而入,直奔正房过去,轻轻的打开房门,迈步进入其中。
今夜弦月,是以夜晚很黑。外面还能朦胧视物,可推开了门以后就陷入了更深的黑暗之中。几个蒙面的刀客,朦朦胧奔着床铺的位置过去……
他们没有发现,在身后的角落中,一双黑的发亮的眼睛。
王言光着膀子,穿着短裤,手边放着含锋。他缓缓的抽刀出鞘,站起身奔着这些蒙面的刀客过去。
在他们弄着刀尖挑被子的时候,他已经一脚踹过去废了一人,而后抡起刀来一刀劈下。
“啊!手!我的手!”
有刀客惨号起来,叫的人头皮发麻。
“上!”
随着一声爆喝,外面又有两人冲了进来,加入到了暗室的肉搏之中。
说起来还是王言占便宜,他就算没有数值碾压,光是一双眼睛的好视力,在这屋子里也是占尽了先机。不像那些蒙面的刀客,此刻都已经失了章法,胡乱的劈砍。王言甚至看到,有人一刀给自己的同伙结果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他要没有那么高的数值,也不会有这么好的视力……
叮叮当当的一阵刀兵交击过后,室内只剩了压抑着的痛呼惨号。
“老大,他没死!啊!”
“就你嘴欠!”
王言脚碾着这人被踹断的伤处,疼的这人眼睛都要瞪出来了。压抑着的嗓门儿再也憋不住,大喊起来。
“杀了我!你杀了我啊!折磨人算什么好汉?”
“你是真傻,偷袭就算好汉了?你外面的老大见死不救,就是好汉了?”
王言嗤笑,又继续折磨人玩儿。一声声的惨叫,挑战着外面的刀客们的神经。
但显然,里面的惨号告诉他们,冲进去在黑暗中跟王言短兵相接并不是一个好选择。
“小子,我就不信你不出来。”
房门外,一人提着刀,低喝道,“一会儿就点火烧房子。你不是还有两个兄弟嘛?他们应该在这院子里呢吧?都散开去找找。”
“不用找了,人都在屋里呢。”
说话间,王言笑呵呵的走了出来。
“你们这群生儿子没屁眼儿的……”屋里的赵二虎和姜午阳也骂了起来,他们是心有余悸……
“算你有几分胆色。”为首之人声音冷冽。
“我就没打算躲在里面不出来,只是让你们听听热闹,先刺激刺激你们。是吧,霍师傅?”
“你认错人了,我不是霍山。”
“这时候就别装了,你的眼角有一颗痣,戴了面罩也挡不住眼睛。”王言杵刀而立,“看来我这无心之言,倒还真说对了,你和白家真是反贼啊。”
那为首之人愣了一下,揭了面巾,不是霍山还是哪个。
“好观察,好记性。”霍山没想到,只见了一面就被王言记住了面貌的特征,“就是年岁浅,嘴上没个把门儿的。你把话说透了,不想动你都不行了。”
王言摇了摇头:“就是你们想的太多,反应太激烈了。大家一起糊涂着发财多好,非得搞成现在这样,太难看了。”
“废话少说,我倒是要领教领教你的高招。”
霍山猛然动手,一刀上撩而来。
同时这几句话的功夫,其他人也将王言包围起来,在四周一同发动了攻击。
王言哂然,脚一蹬地,迎着刀光直往霍山撞去,信手挥刀一拂,便就荡开了霍山的刀,人也到了霍山面前,而后薅着霍山的衣襟转了半圈,一脚踹在霍山的肚子上。
哐的一声响,霍山被踹飞到了方才王言所站的位置,在那里,其余的刀客们还没来得及收刀。于是霍山就被几把刀插进了身体之中……
就在刀客们慌张的时候,王言已经来到了大门口落了门闩。
“来者是客,都别走了。诸君,请了!”王言挽了个刀花,傲立门口。
刀客们交换了眼神,随即毫不犹豫的杀了上来。
一时间刀光剑影,叮叮当当。伴随着一阵阵的惨号,让人听的汗毛倒竖。
霍山县不大,杨三水的这个赌档所在,离县衙没多远,这就是本县中央繁华区域了。在如此静谧的夜晚,这边的刀兵交击,痛呼哀号,早都惹了临近的狗在狂吠。
但狗就叫了那么一会儿就安静了,也没有什么人出来。但此刻的霍山县,是醒着的……
“大哥,没受伤吧?”赵二虎和姜午阳弄着刀子,挨个的补刀。
王言满身浴血,坐在台阶上弄着烟袋锅子:“就是累了,你们俩得多吃肉,好好练武,以后也省的我自己砍人。找你们是让你们做自己人,用着放心,不能用不上。”
“大哥,这也不怪我们,你但凡少说两句,让我跟二哥再练几年,身子长成了都行啊。”
姜午阳都要哭了,因为这场面他害怕。是一边哭,一边犯恶心,一边补刀的。
王言裹着烟嘴,幽幽吐烟:“我就是不说话,那不还有杨大户呢?咱们弄死了杨三水,占了人家赚钱的买卖,俗话都说了,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人家能放过咱们?去,老三,放烟花召人。咱们一口气把事儿办妥当了。”
姜午阳赶紧跑开,弄着烟花点燃了。
砰砰砰,哗哗哗,烟花升到夜空之中,不如现代的好看,也就看个亮儿,听个响儿。
于是狗又狂吠起来,复又安静。但这一次,却是有人动了起来。
改换了老大的三个流氓一边穿衣服一边提着刀往外走,按照先前商量好的去招呼人手。很快的,只用了半个小时的时间,三十余人就汇聚到了赌坊后院的门口。
大门已经开了,他们试探着走了进来。
看着地上的残肢断臂,看着一具具尸体,感受着脚下步履之间的粘腻,再看看坐在台阶上满身鲜血的新老大……
“没兵器的把地上的刀都拿着。”
很快,大多人手上都有了刀。
王言终于站起了身,开始穿衣服,他这浴血的样子是故意弄出来的,就是给这些小流氓们看的。
他说道:“关于我为什么被这么多人杀上门来,有的兄弟猜到了,有的兄弟没猜到,但这不重要,回头你们自己交流。
我跟你们许诺过,要带着兄弟们发财,赚银子。今天杀我,白大户家里也有份。来而不往非礼也,他们能杀我们,那我们也能杀他们。听说白大户家里良田千亩,还有茶山、药铺……家里怕不是有几万两银子。
咱们兄弟去把这白大户给办了,到时候给兄弟们分田地,分银子,保准让兄弟们都过好日子。就是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这个胆子啊?”
“有!有!有!”
一帮子小流氓们激动了,喊的异口同声。
王言摆了摆手:“做人要讲公德,大半夜的喊那么响干什么?搅了乡亲们的好梦就不好了。再说喊的再大声也没用,不能把人给喊死,不能把银子喊来。都把刀攥紧喽,一会儿看你们怎么砍,这才是正经。走了!”
说罢,王言提着刀,带着一帮人就出了门。
至于紧闭的城门,守门的坚决不开门,但他们同时很贴心的找来了梯子……
王言没说什么天花乱坠的话,只是表示了大称分金银的意思,这些流氓们就很自然的相信了,并且跟随王言的脚步毫不犹豫。
小流氓当然也有小流氓的智慧,王言自己解决了十多人的围杀,证明了自身的强大实力,而王言当着所有人的面给出的许诺,当然也是要执行的。
当然王言也刻意的忽略了一点,那就是死亡,是他们杀上白家以后要面对的死亡。不是谁都能活到之后分地、分银子的。
但他们能够活下来以后,王言是一定会给他们分的。毕竟众所周知,他是一个好老板……
赌坊的后院中,人都走了,只有满地的尸体,没让连生从屋里出来,赵二虎和姜午阳关了大门,持刀守在院子里。
“二哥,你说咱们两个是不是太没用了?”姜午阳灵魂发问。
“知道没用,那就好好练本事,以后给大哥帮帮忙,至不济也能给大哥挡挡刀子,不像今天似的,咱们就躲在屋子里,什么都干不了。”
赵二虎也是很失落,他不明白,这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怎么那么大呢。他十五岁,王言也就比他大了一岁,结果当真做得好大事啊。下手狠,脑子活,想法多,他不仅远远不及,还拖后腿,心中当然不舒服。
“哎……”
姜午阳坐在台阶上,双手捧着脸,“要是长大能快些就好了……”
……
人与人的忧愁是不一样的,姜午阳想要快点长大,霍山县的其他人却想回到从前,回到疯狗一样的王言没有来的时候。
县城里敏感一些的人,自从被惊醒以后就没睡着。而知道一些事情的人,压根儿就没睡,那是火上房的焦躁,不确定王言这个嘴欠的狗东西身死,他们都睡不着。
等到了天亮,县城里的人们好像往常一样吃饭、生产,但却无不关注着昨夜的事情。消息也渐渐的传递过来。
霍山武馆的弟子发现,霍山以及武馆内的几个师兄不见了。
城外有人进城采买,说路过白家庄子的时候发现庄子着火了,救火的人是城里杨三水一伙的小流氓。
杨三水的产业全都没开门,赌坊后边宅院的大门紧闭。有人说路过的时候,闻到了浓浓的血腥味以及骚臭味……
当天下午,换了一身绸缎衣服,好像富家翁一样的王言,领着十几个扛着刀嘴都咧到耳朵根的小流氓回了城里。
赌坊之中,一张赌桌上摆满了吃食,王言自顾喝酒吃菜,进行战后的能量补充。
手下人都有事做,不是在后院收尸,就是在进行抚恤,事情还是不少的。甚至包括赵二虎、姜午阳都在外面跟着做事。莲生是用不上的,去到了一个小流氓的家中休息。
只有王言这个老大,安静的享受战后的宁静,享受着胜利果实。
“哎呦,兄弟啊,你做得好大事啊。”范昭哈巴着狗脸,笑嘻嘻的出现在了赌坊的门口。
他径直走进来,坐到了王言的身边,主动的弄着酒壶给王言倒酒,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我这条小命可是被你救了啊,来来来,我敬你,我敬你。”
说话间,范昭自己连干三杯。
“嘶,喝的高度烈酒啊……”
“杀人放火,可不是要喝些烈酒来压压惊,毕竟我才十六岁嘛,哪里经过这等阵仗。”王言笑呵呵的,“你这么喝酒,我是真不知道你是给我敬酒呢,还是给你自己压惊呢。”
“都有,都有啊。你是不知道啊,兄弟,我一夜没睡,今天上午得了确切消息这才眯了一会儿,起来就头脑昏沉,脚步虚浮,浑身乏力,这都是被吓出来的病啊,明天肯定起不来了。”
“那你应该在家歇着啊。”
“哎呦,兄弟啊,你就别笑话我了,这不是来给你解忧了么。”
“哦?我有何忧啊?”
“田产房子茶园……这些不是都要官府说话?咱们大老爷让我来找你,说明天要在衙门设宴,专门请你,就是给你解决后顾之忧。”
瞥了他一眼,王言夹着菜漫不经心的说道:“四老爷,官府的文书,有没有很重要吗?你说说,当今的霍山县内,谁有胆子占白家的东西?嫌命长了?”
呃……
范昭尴尬,转而说道:“那你在这个地界上,知县大老爷总是要见的嘛。而且白家跟知县关系亲密,这里面的事儿真说不好,你得小心应付。那白莲教可不是好惹的,白家死则死了,别人呢?远的不说,就说那合肥城里,谁知道有多少是白莲妖人?
我听说因为南边的事儿,白莲教、天地会,可都跟他们搅和到一起了,跟朝廷对着干两百年了,那是什么庞然大物?王兄弟,三思啊……”
“我又不傻,你不得回去复命么?到时候把我的话给大老爷说说,让他有个数。我实在是不想跑了,想过几年安生日子,大家都互相放过吧。来,哥哥,咱们喝酒,你给我讲讲杨刘两家的事儿……”
“嗯?你连他们也不想放过?”范昭瞪大了眼睛。
“这话说的,我关心本地大户,大家日后通力协作,才能让县里更好,大家才能赚更多的银子嘛。说你的就是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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