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种极其压抑的、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破碎不堪的声响。
分不清是哭还是笑,更像是濒死小兽的哀鸣。
她的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整个身体蜷缩着,像是在嘲笑过去那个天真相信着一切、最终却被现实碾得粉碎的自己;又像是在为这无法挽回、充满讽刺和绝望的命运而恸哭。
那被丹枫精心培育、用来折磨她也折磨他人的恨意,在听到霍盛这番毫无保留、充满愧疚与深情的倾诉后,非但没有消散,反而化作了更深的、几乎要将她灵魂都撕裂的痛苦和茫然无措的嘲讽。
她恨他们的“迟到”,可这迟到的真相和深情,又让她无法再纯粹地恨下去,这种矛盾让她濒临崩溃。
背后的霍盛,也笑了起来。
他笑着摇头,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弧度,眼泪却如同决堤的洪水,无声地汹涌而出,混着脸上的尘土、汗水和血污,滴落在身下的桃花瓣上。
他笑自己的无能,笑这命运荒谬绝伦的安排,笑两人此刻背靠着背、肌肤或许能感受到对方体温却仿佛隔着一个无法逾越的鸿沟的可悲境地。
两人背靠着同一棵见证一切的桃树,一个压抑地“笑”着身体剧烈颤抖,实则泪流满面;一个流着泪苦笑,心如死灰。
此刻的颤抖和声响,是在为那段再也回不去的、充满阳光和欢声笑语的过去,做最后一声残酷的、充满讥讽的告别。
她,真的愿意回来吗?
我,真的可以回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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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在桃林的另一片区域,战斗呈现出截然不同的风貌。
安长卿身形化作一道冰蓝色的流光,速度提升到极致,手中霜寂剑每一次挥洒都带起漫天凌厉的冰晶剑气,所过之处,绚烂的桃花瞬间被冻结成冰雕,地面凝结出厚厚的冰层。
她的剑意凌厉无匹,更带着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神性威严,招招直指丹枫要害,试图以最快的速度突破他,
要尽快去找霍盛和嘉远!
然而,丹枫却如同闲庭信步。
他的身法飘忽如烟,仿佛没有实体,总是在箭不容发之际,以毫厘之差避开致命的冰锋。
手中那柄折扇看似随意地轻点、挥洒,动作优雅从容,却总能恰到好处地荡开凝练的剑罡,或是用一股巧劲将磅礴的寒冰之力引向一旁,击碎大片桃树,自身却片叶不沾。
他脸上始终挂着那副玩味的笑容,那双兽瞳闪烁着感兴趣的光芒,仿佛在欣赏一场精心编排的戏剧。
“啧啧,真是凌厉的攻势……”
丹枫轻巧地一个旋身,折扇展开,精准地挡住了一道悄无声息袭向后心的冰刺,扇面微震,冰刺便化作齑粉,
“这力量……冰冷、纯粹,带着一股……嗯……久违的熟悉感。”
他抽空嗅了嗅空气中弥漫的寒意,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小丫头,从第一次见面我就想问你了。”
他再一次的挥开安长卿的剑锋,两人身影相错时,他盯着她的眼睛,开口道:
“你是谁?”
安长卿依着惯性向前冲到一棵树下,重新摆好架势,但没有继续进攻。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类罢了。”
在这里的体力消耗比外界大,不能一味的进攻,暂时用话题拖延一点点时间,喘口气。
“普通人类?噗。”
丹枫用折扇遮住憋不住笑的嘴,俯身轻笑着。
说实在的,这句话说出去,我自己都不会信了。
毕竟如今自己体内的力量……
“如果说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说你是一个普通人,我顶多真的会信那么一些。毕竟真的有可能你是一个幸运的人类,捡到了带有神力的物品。”
丹枫折扇遮半脸,另一只手用妖力在空中比划着,画出小人和手镯。
“但是。”
丹枫手中的折扇啪的一下收起,指向安长卿的胸口,
“现如今你体内涌出的不断的神力,可不能这样随随便便的掩饰过去哦。”
“既然你已知晓,何必多问?”
“我当然需要问一下的。毕竟,虽然我不是神吧,但我也知道,几千年前祂们为了拯救这个世界,可是奉献了自己,化作了封印,封印了魔族,也封印了这个世界的所有危机。”
丹枫闭着眼睛比划着,此刻的样子,倒是很像个说书人。
“不过,你是一个例外。”
他睁开眼,兽瞳蹦出光来。
“安长卿,你,和当年那位冬神是什么关系?”
他竟然连我在神界的父母是谁都能感受出来吗?
[安长卿,我似乎想起来一些了,我曾经在主人身边,跟着冬神下凡执行任务时,见过他。]
霜寂现在也隐约想起对面这个家伙,他好像不仅仅是如今实力难以估测的狐妖,他还是那个在几千年前,那个狂傲的……
安长卿握了握拳,她下意识觉得,不能再让眼前的这个狐妖再多说下去了。
“祂可是个连灵魂都冷透了的家伙,没想到居然会在世间留下血脉?真是令人惊讶。还记得那次与祂第一次见面……”
安长卿眼神骤然一寒,如同万载玄冰,攻势瞬间再提三分!
霜寂剑嗡鸣不止,剑身上的冰纹仿佛活了过来,散发出更刺骨的寒意。
剑招愈发狠戾,安长卿显然不愿在这个话题上多言。
丹枫却像是发现了更有趣的玩具,躲闪间,目光不经意间瞥过安长卿手腕上那个看似朴素无华的玉镯,
“时间的涟漪?”
就在那一瞬,丹枫终于近距离的感受到了那手镯所隐隐散发的力量。
“呵……原来是那个疯子的手笔……祂不是一向自诩超脱,冷眼旁观命运长河奔流吗?怎么,终于也忍不住下场,想要拨动命运的丝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