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扇通往外界的病院大门就在眼前,只要推开,属于英雄王的怒火就能倾泻到那个冒牌货头上。
可吉尔伽美什的脚像是生了根,死死钉在黑白格的地砖上。
他没动。
那双刚才还燃烧着暴戾猩红的眼睛,此刻正透过虚无的屏障,死死盯着外界废墟的一角。
画面里没有宏大的神战,只有一个浑身是血的老人,
正用那双干枯的手,死命捂住怀里孙子的眼睛。
而不远处,那具顶着“吉尔伽美什”脸皮的傀儡,正狞笑着降下毁灭的光辉。
“我不出去了。”
吉尔伽美什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像是被抽走了脊梁骨。
他慢慢转过身,背对着大门,那股子要把天捅破的气势散得一干二净。
林七夜皱眉:“刚才不是还喊着要收利息?”
“你也看到了。”
吉尔伽美什抬起手,指节苍白地指了指那一幕,
“那张脸,那副身体……正在屠杀乌鲁克的子民。”
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那笑容比哭还难看:“我现在出去算什么?救世主?”
“还是那个亲手毁了他们家园的罪魁祸首?本王……没脸见他们。”
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骄傲,此刻全变成了刺向他自己的刀子。
“矫情。”
旁边一直没说话的吴痕突然嗤笑一声,他抱着胳膊靠在墙上,
眼神跟刀子似的在吉尔伽美什身上刮了一遍,
“合着你这‘最古之王’的心理素质就这?怕被骂?怕被扔臭鸡蛋?”
吉尔伽美什猛地抬头,眼底闪过一丝杀意:“杂修,你懂什么……”
“我不懂王道,但我懂止损。”吴痕打断他,手指在空气中点了点,
“外面那个冒牌货多活一秒,你的子民就多死一茬。”
“你在这儿演什么悲情男主?自我感动给谁看?”
林七夜没拦着吴痕的毒舌,他只是沉默着把手伸进虚空。
一阵空间的波纹荡开。
一枚古朴、暗淡,看起来像是从哪个古董摊上淘来的硬币,静静躺在他的掌心。
【星币】。
“接着。”
林七夜手腕一抖,硬币划出一道抛物线。
吉尔伽美什下意识抬手接住。
冰凉的触感入手的瞬间,他那双总是高高在上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错愕。
紧接着,那只握着硬币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这东西……”
吉尔伽美什死死攥着那枚硬币,指甲几乎要把掌心掐出血来,
“怎么会在你手里?”
“这就是那枚‘特殊的星币’?”吴痕凑过来瞥了一眼,眉头微挑,
“看着也不像是什么神器,一股子晦气味儿。”
“晦气?”
吉尔伽美什低着头,拇指在那粗糙的币面上摩挲,声音沙哑得像是含着沙砾,
“确实晦气。因为它根本不是什么能够许愿的‘万能机’,也没办法让人起死回生。”
林七夜眼神一凝:“那它到底是什么?”
“是‘记忆’。”
吉尔伽美什摊开手掌,那枚硬币在他掌心微微发热,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里面苏醒。
“它唯一的用处,就是将持有者脑海中印象最深刻、最渴望的某个人,”
“或者某段历史,以‘全盛姿态’在这个世界上重现一次。”
林七夜心里咯噔一下:“重现?是幻象?”
“是真实。”吉尔伽美什摇头,目光深邃得吓人,
“但只有一次机会。”
“而且……”
他停顿了一下,抬头看向林七夜,眼底带着一种看透生死的淡漠。
“这是在窃取‘命运’的权柄。”
“无论使用者是谁,一旦启动,哪怕你是神王,也会被世界规则视为‘异端’。”
“接下来的日子里,厄运会像疯狗一样咬着你不放,”
“喝水塞牙,走路摔死,甚至天降横祸……十死无生。”
空气瞬间凝固。
吴痕脸上的戏谑收敛了几分,他盯着那枚不起眼的硬币:“这就是个自杀开关啊。”
“怕了?”吉尔伽美什突然笑了。
这次的笑不再勉强,带着一股子久违的狂气。
他猛地握拳,将那枚硬币死死扣在手心,仿佛那是他最后的权杖。
“本王这一生,没什么怕的。”
吉尔伽美什转过身,这次没有任何犹豫,大步走向那扇紧闭的病院大门。
那破烂的长袍在他身后甩出决绝的弧度。
“林七夜,把门打开。”
“你想好了?”林七夜的手按在门把手上,沉声问,
“用了这东西,你可能真的会死。”
“那不正好吗?”
吉尔伽美什头也不回,声音穿透了幽长的走廊,带着金石撞击般的铿锵。
“让那个冒牌货顶着本王的脸招摇过市,那是对‘吉尔伽美什’这个名字最大的侮辱。”
“既然传说已经烂了,那就由本王亲手给它画个句号。”
轰隆——
大门洞开。
狂暴的风沙瞬间灌入走廊,吹得三人衣摆猎猎作响。
吉尔伽美什一步跨出。
在那漫天黄沙与血色残阳的映照下,
他的背影显得格外萧索,却又挺拔得像是一座即将崩塌的孤峰。
“走吧。”
吴痕拍了拍林七夜的肩膀,眼底闪过一丝精光,
“好戏开场了,咱们也该去给这位‘王’搭把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