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吴痕突然开口，声音紧得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
他猛地伸手按住林七夜的肩膀，力道大得让林七夜皱眉。
“怎么？”林七夜侧头。
“不对劲。”
吴痕死死盯着吉尔伽美什指尖那枚即将弹起的硬币，
额头上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他另一只手疯狂敲击着自己的太阳穴，
“我脑子里……有东西在消失。”
“什么东西？”
“关于‘他’的。”吴痕指着吉尔伽美什，眼神里透出一股罕见的慌乱，
“我刚才想回忆一下他是怎么进病院的，但我脑子里一片白。”
“就像……就像那个扇区被格式化了一样。”
林七夜心里咯噔一下。
他下意识地想要回想吉尔伽美什在病院里的病历编号，或者是他平日里喝咖啡的习惯动作。
空荡荡的。
那一瞬间，巨大的恐慌顺着脊椎爬了上来。
那个站在门前的身影虽然还在视网膜上成像，
但在他的认知逻辑里，这个人正在迅速变成一个没有过去、没有背景的“陌生人”。
“这硬币不是要命。”吴痕咬着牙，脸色惨白，
“它是要抹杀‘存在’。”
“它在拿你在这个时空留下的所有痕迹，去置换那个‘全盛时期’的投影。”
“一旦硬币落地，这世上就再也没有作为‘患者’的吉尔伽美什了，连我们脑子里的记忆都会被挖空。”
吉尔伽美什听着身后的骚动，动作却没有半分停顿。
“这就是代价。”
他那根苍白的手指弯曲，指尖抵住硬币边缘，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王不需要让人记住他的软弱。”
“那些像阴沟老鼠一样躲在病院里的日子，忘了正好。”
“你……”林七夜刚想说什么。
“铮——”
清脆的金属颤音切断了一切杂念。
硬币翻滚着升空，在最高点骤然炸开。
没有爆炸的火光，只有一圈淡蓝色的波纹，像是水银泻地般铺满了整个空间。
那种令人窒息的“遗忘感”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让人忍不住想要跪伏的恐怖威压。
蓝光扭曲，重组。
一只脚踏了出来。
不是那双磨损的拖鞋，而是一双铭刻着繁复神纹的黄金战靴。
紧接着，是披着鲜红绸缎的黄金甲胄，是那张年轻、俊美却又狂傲到极致的脸庞。
两个“吉尔伽美什”隔着不到一米的距离，面对面站着。
一个是穿着破烂病号服、满身血污的灵魂。
一个是浑身金光璀璨、处于力量巅峰的投影。
死寂。
就连空气里的尘埃仿佛都被这两个人的气场冻结了。
“哼。”
那个年轻的吉尔伽美什——英雄王，微微垂下眼帘，
那双猩红的蛇瞳里写满了嫌弃，他扫视了一眼面前狼狈的灵魂，
“把自己搞成这副德行，还要本王跨越时间来给你擦屁股？真是丑陋。”
灵魂态的吉尔伽美什没有反驳，只是冷冷地看着对方：“废话少说。”
“外面的杂修偷了钥匙，正在拆本王的后花园。”
“听到了。”
英雄王漫不经心地转过身，那一瞬间，原本还在病院走廊里的众人，
只觉得眼前一花，视野瞬间被拉扯到了外界的废墟之上。
他悬浮在半空，双手抱胸，金色的发丝在狂风中肆意飞舞。
【君王】法则，降临。
轰——！！！
一道紫金色的光柱以他为中心，蛮横地贯穿了天地。
远处，正准备趁乱动手的比吉尔和伊南娜身形猛地一僵，
那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感让他们差点握不住手里的武器。
“这股气息……”
比吉尔那张总是挂着阴冷笑容的脸彻底扭曲了，眼珠子瞪得像是要掉出来，
“怎么可能？！这才是……这才是最古之王的神力？！”
伊南娜更是连退三步，手中的长枪发出嗡嗡的悲鸣，仿佛遇到了天敌。
她死死盯着那个光芒万丈的身影，牙齿都在打颤：“那是本体？！不……不对！”
“那只是个投影！但为什么会有这种压迫感？！”
两人的眼中，原本的轻蔑和算计瞬间被恐惧填满，
那是见到了食物链顶端掠食者的本能反应。
战场另一侧。
孙悟空正扛着金箍棒，原本懒洋洋的站姿在这一刻终于变了。
他微微眯起火眼金睛，看着那个不可一世的金色背影，
嘴角一点点咧开，露出了那两颗尖锐的獠牙。
“嘿……”
大圣眼里的金焰像是被泼了油，蹭地一下窜起三丈高。
他伸手抓了抓手背上的猴毛，那种压抑了太久的战意让他浑身的骨头都在爆响。
“这就对了嘛。”
孙悟空嘿嘿一笑，手中的铁棒在掌心转了个圈，发出呼啸的风声，
“刚才那个是个什么玩意儿，打起来跟砸棉花似的。”
“这回来的……才像是个能陪俺老孙过两招的角儿。”
半空中。
那个被操纵的傀儡“吉尔伽美什”似乎也感受到了威胁，
本能地抬起手，想要调动身后那漫天的金色漩涡——王之宝库。
“那是我的。”
英雄王连看都没看那具傀儡一眼，只是极其自然地、理所当然地抬起了右手。
五指张开，对着虚空猛地一握。
【终焉王律】。
“嗡——”
在那一瞬间，原本听从傀儡号令、正准备像暴雨一样倾泻而下的数千件宝具，在空中猛地来了一个急刹车。
几千把神兵利刃同时停滞，那种视觉冲击力大得让人窒息。
紧接着，所有的剑尖、枪头、斧刃，齐刷刷地调转了方向。
原本对着地面，现在，全部指向了那个冒牌货。
“怎么会……”
躲在暗处的南纳一口血喷了出来，他惊恐地发现，自己通过神力强行建立的连接，
被另一股更加霸道、更加纯粹的意志给硬生生碾碎了，“控制权……丢了？！”
天空中，两股属于“王”的意志狠狠撞在了一起。
一边是靠着尸体和外力强行维持的伪王权。
一边是跨越时空长河、处于全盛时期的真王律。
并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爆炸。
就像是真龙碾死了一条泥鳅。
那个傀儡“吉尔伽美什”身后的金色漩涡开始剧烈颤抖，
然后像是见到了真正的主人一样，发出了欢愉的嗡鸣声，
争先恐后地脱离了傀儡的掌控，朝着那位真正的英雄王汇聚而去。
“杂修。”
英雄王站在漫天神兵的簇拥下，
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那个失去了宝库控制权的空壳，眼神冰冷得像是在看一堆垃圾。
“用着本王的脸，玩着本王的玩具，还敢在本王面前大声说话？”
他的手掌猛地向下一压。
轰隆隆——
漫天宝具如金色的瀑布般倒卷而下，那不是攻击，那是审判。
就在这万兵朝宗的震撼画面中，孙悟空却并没有急着凑热闹。
他把金箍棒往肩上一横，那双燃烧着烈焰的眼睛，缓缓从天空移开，落在了不远处的废墟阴影里。
那里，火神比吉尔正试图把自己的身形隐入火焰，
而战女神伊南娜已经悄悄握紧了长枪，准备从侧翼偷袭。
“那个穿金甲的忙着清理门户……”
孙悟空歪了歪脑袋，脚下的地面咔嚓一声裂开蛛网般的纹路，
他冲着那两个神明咧嘴一笑，笑容狰狞而灿烂。
“那剩下这两个杂碎，就归俺老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