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更是随处可见冻死的人,好些行人一头栽下再也起不来了。
贩夫走卒和摊贩竟然没多少,大都是衣不蔽体还跪在街边乞讨的,多是老弱妇孺,看的奚春很难受。
若是一个两个,她给就给了,可一条街乞讨的人起码有上百个,每个人的话术还都是同一套,简直像现代培训机构出来的,她害怕被盯上,不敢给。
在穷乡僻野不发达的地方,还是不要露富为好。
看着他们大包小包牵着骆驼从城门进来,好些厚脸皮乞讨者甚至追上来要东西。
“大爷,好心的大爷给点钱吧。”
“哥哥,给点吃的吧,给点吧。”
“姑娘.......”
“姐姐,给我一口吃的吧,我娘和我奶奶许久没吃过东西了,姐姐,你就给一点吧。”一个满身打补丁的小姑娘拽住薛女女裙摆,冻的嘴唇乌青,苦苦祈求。
薛女女不忍,从骆驼扛着的袋子里拿出一个还温的胡饼递过去,那群乞丐犹如狼看见肉一般,一窝蜂抢上来,争抢中薛女女手中的一袋子胡饼瞬间被摸走了。
众人躲避不及,被挤的四散开,知晓他们心善,每个人跟前都围着不少小乞丐,叽叽喳喳的卖惨讨要东西。
薛女女更是左脚绊右脚,慌乱中不知被谁推了好几下,一股大力从身后袭来,耳坠子硬生生被拽下来,一股鲜血喷溅到雪地上。
小姑娘捂住耳朵发出凄厉的惨叫声,奚春和薛炎被混乱人群挤开,看到薛女女惨状,几乎目眦欲裂,嘶声:“女女!”
“四姐姐!”
裴安和路停路通也被吓的不轻,赶紧将被一堆孩子乞丐围住的薛女女解救出来,扶着惨叫连连的她坐在街道旁店铺的廊下。
那群乞丐依依不饶追上前,眼神毒辣狠厉,哪里像个稚童,说是成人侏儒都不为过。
薛炎见状,脖颈一凉,快速将防身的火铳掏出来对准人群。
怒吼:“再敢上前我可不客气了。”
不死心的乞丐望着火铳明显被威慑到了,对上四五个男人,还有一个大胖子,掂量之下只能放弃。
众人急忙围在薛女女跟前,查看她的状况,就见小姑娘耳洞被拽烂分成两半了,如今不停往外涌出鲜血,一会儿又冻上了。
深蓝色褥袄上是数不清的小孩巴掌印,腰间的袋子不知何时被摸走了,固定发髻的钗环也被摸走,头发乱糟糟的,眼神都不聚焦了,看上去人都被吓傻了。
奚春抱着四姐姐连声在耳边安慰,后怕又愤怒的看着那群争抢胡饼的乞丐,从未有过的悔恨。
赶紧抱着被吓惨的薛女女往城中医馆去,至于骆驼就由路停他们带去官府办理的驿站,这肃州真是太吓人了。
头发花白的大夫一见小姑娘乱糟糟模样,还有衣服上的小巴掌印,瞬间明了。同情的立即拿药粉拿绷带,小心翼翼处理她被拽断的耳垂。
都冻僵了,上药粉时薛女女一点感觉都没有。
小药童语气怜悯:“你们是外地来的吧,看样子是被乞儿堵住。”
恶狠狠“淬”了一口:“那群混账心狠手辣,看见好心娘子郎君给东西就上手夺,娘子这伤还算好的,好些人耳朵都被拽掉了,血淋淋的可吓人了。”
说完,冲他们龇牙咧嘴做了好几个表情。
奚春怒骂:“真是可恨,我姐姐见一小姑娘实在可怜,想给她一个胡饼,谁知......”
小药童嘲弄一笑:“那些人是欺软怕硬的,就带着你们白净俊秀的娘子郎君哀求,你看一粗鲁大汉他们还敢不敢上前。”
边说还不忘记打盆热水,将薛女女脸颊和脖颈上的血渍擦拭干净。
老大夫将绷带包好,看着漂亮的小娘子遭难,心疼的将炭盆往她跟前推了推。
好心提醒:“你们是外地人,不晓事,日后可要离那条街远一些,别看那些小乞儿岁数小可怜,他们中好些都沾着人命。”
奚春眼睛一震,嘴唇发抖:“这话怎么说?”
一时间,屋子里的视线都看过来。
老大夫小心翼翼四下往外观察,见没人注意,继而道:“那些乞儿都是被有心人圈养起来的,专门骗你们这样好心的外地人,娘子定被摸走了不少东西了,什么耳坠子钗环之类的。”
嗓音发紧:“从前有个老媪见他们实在可怜,就收留了里头最小的姑娘和一个郎君,带回去当晚,她家就走水了,那老媪也被烧死了。后面衙门的人去灭火,说是有人故意她身上和屋檐下倒灯油,冬日她家可没柴火烧,一个老媪怎么舍得夜晚点灯,哪这么容易走水。”
大夫深深叹了口气,顿了顿:“后面有心人想起这对小娃娃,不知跑哪儿去了,老媪的财物更是遭洗劫一空。又过了几月,那对小娃娃就继续沿街乞讨。”
“从那之后,城中人渐渐知道他们的真面目,久而久之,都不往那条街去了。”大夫惊惶的脸色,颤抖的嗓音,至今想来都觉得一阵后怕。
说完,医馆里一点儿声都没有,安静的就是掉落一根针都能听见。
奚春面色复杂,从古至今拐卖孩童,圈养孩童乞讨之事数不胜数,她没想到这种怪事还被自己碰见了。
看着恢复知觉,捂着耳垂疼的不停叫唤的薛女女,一颗心都碎了。
蔡君墨更是哗然:“竟有这事,当真离奇。”
“我从前以为只在话本子上出现。”
大夫见他气质矜贵,生的俊秀斯文,穿着谈吐良好,一看便是未吃过苦的闲散公子哥。
乐呵呵一笑:“天底下比这腌攒事离奇多了,公子从前鲜少外出,我们早已见怪不怪了。”
薛炎心疼的看着女儿渗透微微鲜血的伤口,询问:“还疼吗?”
薛女女眉头拧的死紧,一脸晦气:“真是烂好心,日后看见我定要离的再远些。”
她不停在衣服上拍来拍去,可黑乎乎的巴掌印十分难去除,估计要用肥皂。
裴安呆在一旁,始终未开口。
半响后,视线幽幽的看着奚春,外面的世界很残酷,和你所想的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