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虽贵为储君，身份尊崇，却仍须谨守臣子本分。
若此时贸然接受此物，哪怕只是出于礼节接过片刻，也会被有心人视为觊觎帝位、图谋不轨之举——这不是讨赏，而是自寻死路！
“可……这不是父皇您亲口说的彩头吗？”
云衿仍是懵懂，咬着嘴唇，眼中闪过一丝委屈，“难道连我……也不能留着？”
“你不一样。”
皇帝凝视着她，眼中满是宠溺与慈爱。
他缓缓起身，走到女儿面前，伸手轻轻揉了揉她柔软的小脑袋，声音温柔似水：“这玉佩，是你凭本事赢来的。你是凭着自己的才智与胆识，在百官面前夺魁，这才得了这份荣耀。它是你的，便永远属于你。”
云衿虽然还不太明白这块龙凤玉佩究竟有多金贵，也不懂得那些深宫权谋、朝堂风云，但她隐约感觉到，今日之事非同小可。
于是她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将玉佩捧在手心，像护着什么稀世珍宝一般，慢慢系上了腰间的丝绦。
玉佩的绳子原本就长，垂下来几乎要蹭到地面。
皇帝见状，竟毫不迟疑地弯下身来，亲自蹲在地上，修长的手指灵巧地穿梭于丝线之间，重新为她打了个精致结实的结。
动作轻柔细致，全然不像执掌天下、万人之上的帝王，倒像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父亲，在为心爱的女儿整理衣带。
殿内众人看得清清楚楚，心中各有思量。
有的暗自叹息皇恩浩荡，竟至于此；有的眉头微皱，忧虑将来公主受宠过度恐生祸患；还有的冷笑不语，已在心底开始盘算如何借势行事。
唯有三皇子生性跳脱，素来口无遮拦，一看这情景，立刻忍不住脱口而出：
“父皇，您也太宠灵儿了吧！我们兄弟几个寒窗苦读，战功赫赫，也没见您亲手给打过结啊！”
话音刚落，满殿俱静。
众人都屏住呼吸，暗暗替他捏一把汗。
丽妃一听这话，脸色当即沉了下来，眸光一闪，迅速换上一副温婉笑容，款款开口道：
“云衿公主天真烂漫，乖巧伶俐，谁见了不喜欢呢？别说皇上疼她如掌上明珠，就连我这个做娘娘的，每日怀里抱着她亲手绣的香囊，都觉得心头暖暖的，舍不得放手片刻呢。”
“漂亮娘娘喜欢就好！”
云衿甜甜一笑，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对小巧的酒窝，眼睛弯成了月牙儿，脸蛋红扑扑的，像春日里初绽的桃花。
五皇子还陷在刚才的震撼里没出来，整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神发直，手指不自觉地敲着桌面，嘴里一直嘀嘀咕咕：
“竹风能醒酒，花月解留人……这句绝了！太妙了！意境清远，对仗工整，音韵流转如珠玉落盘……灵儿，这诗真是你自己写的？你没骗我吧？”
“对啊。”
云衿眨了眨眼，语气轻快，仿佛这只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根本不值一提。
“可……可是……”
五皇子结结巴巴，眉头皱得死紧，像是被人狠狠撞了一下脑袋，“你才五岁啊！五岁的小娃娃，能出口成章，还能做出如此精妙诗句？这……怎么可能？”
他从小就被誉为神童，天资过人，三岁识字，五岁通文，七岁便能在御前赋诗而不怯场。
父皇母后夸他，朝中大臣赞他，连那些饱学之士都点头称奇。
他一路顺风顺水，被捧在掌心里长大，今日头一回遇到一个比他更惊艳的存在——而且还是个只有五岁的女童。
那一刻，他只觉得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巨石，呼吸都不畅了，心里翻江倒海，又惊又羞，又不服又佩服，情绪复杂得如同乱麻缠绕，理也理不清。
四皇子瞧着这一幕，慢悠悠地转着手腕上的墨玉珠串，指尖轻拨，每一颗珠子都发出细微清脆的响声。
他唇角微扬，笑意温润如春风拂面，眉目间却透着一丝看透世事的从容：
“五弟，你与其纠结这诗是不是她写的，不如问问灵儿的师父是谁？能教出这样一位开口成章、才情横溢的小神仙，那得是何等人物？怕不是当世大儒，便是隐居山林的高人逸士吧？”
“对对对！四哥说得在理！”
五皇子猛地一拍大腿，眼前一亮，仿佛找到了突破口，立刻扭头看向云衿，急切追问：
“灵儿，快告诉哥哥，你师父叫啥名字？住在哪座山上？是哪个书院的大先生吗？有没有写过什么传世名篇？快说说！”
“我不知道啊。”
云衿歪了歪小脑袋，脸上带着几分天真与无辜，摊开两只肉嘟嘟的小手，轻轻摆了摆，“就一个白胡子老爷爷，总穿着灰布袍子，拄着拐杖，说话慢悠悠的。每次教完我就走，从来不告诉人姓啥名啥。”
这话等于没说。
五皇子瞬间蔫了，原本挺直的背脊一下子垮了下来，满脸失望，像是刚燃起的火苗被泼了一盆冷水，连烟都没冒几缕。
他张了张嘴，还想再问，却被四皇子一声轻笑截住了话头。
“诶——”四皇子忽然一抬眼，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声音带着几分调侃与促狭，“我记起来了！刚才咱们不是说好了吗？输的人要拜赢的人当师父，谁赢了，谁就是先生。现在灵儿以诗取胜，五弟你认输了，自然该行拜师礼。你还用跑出去满世界找什么名师？你这不直接就遇上真神仙了吗？”
他指尖朝云衿一点，笑意更深：“你眼前的这位小仙女，岂不正是你的新师父？”
“四哥！”
五皇子气得直跺脚，脸颊涨得通红，恼羞成怒地低吼，“你今天怎么这么多话！平日里你不都是最沉稳的吗？怎么偏偏这时候跳出来搅局？哪壶不开提哪壶！我看你是故意看我出丑！”
“怎么？”
四皇子悠悠挑眉，语调轻缓却不容反驳，“反悔了？堂堂皇子，在父皇面前立下的约定，也要耍赖不成？”
“谁耍赖了！”
五皇子胸膛剧烈起伏，咬牙切齿，可眼神闪躲了几下，终究还是硬着头皮喊道，“拜就拜！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说罢，他一咬牙，从椅子后头绕了出来，脚步沉重地走到殿中央，面对着皇上与云衿，深深鞠了一躬，动作恭敬而庄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