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庄这地方,邪性。尤其是村东头那栋林家老宅,五十年来,就是个连野狗都绕着走的凶地。
墙皮早就斑驳得不成样子,黑黢黢的窗口像死人张着的嘴,院里的荒草长得比人都高,风一过,呜咽咽的,像是谁在哭。
老辈人提起五十年前那档子事,都讳莫如深,只含糊地说,林家一大家子,上下十一口,一夜之间,全没了。
死状据说没法看。
唯独那家的男主人,林老叁,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直到三天后,他才像从地底下钻出来似的,晃晃悠悠从自家地窖里爬了出来。
怪就怪在,进去时是个头发花白、满脸褶子的半老头子,爬出来,竟成了个二十啷当岁的小伙子样貌,皮肤光溜得吓人,眼神却是死的,带着一股子窖藏了多年的阴寒气。
五十年过去,当年的林老叁,如今村里人都叫他三爷爷,还是那副年轻得诡异的模样,独住在老宅翻修过的一角,深居简出。
而老宅大部分废弃的屋舍,连同那个据说封死了的地窖,依旧原样摆着,成了村里最大的禁忌。
没人敢靠近,只除了夜深人静时,总有那“嘶啦……嘶啦……”的声响,像是用钝刀子剥什么东西,从老宅深处渗出来,听得人头皮发麻。
更邪门的是,村口那棵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歪脖子老槐树,隔三差五,天蒙蒙亮时,树上就准会挂上一张新鲜完整的人皮,滴答着暗红的血珠,迎着风,轻飘飘地晃荡。
我叫林晚,打小在城里长大,今年暑假才被爸妈硬塞回林家庄,陪着年迈的奶奶。
我对这些乡野怪谈,向来是嗤之以鼻的。直到回来的第三天夜里,我亲眼看见。
那晚月亮被云层捂得严严实实,天地间一片墨黑。
大概后半夜,我被一泡尿憋醒,迷迷糊糊起身,刚走到院门口,无意中朝村口方向瞥了一眼。就那一眼,我浑身的汗毛“唰”地一下全立了起来。
歪脖子老槐树下,依稀有个模糊的黑影,动作极快,往树上挂了样东西。
那东西,白花花,软塌塌,展开来一人多长,在几乎凝固的黑暗里,泛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滑腻的微光。
风送来极淡极淡的血腥气。是那张人皮!我死死捂住嘴,才没叫出声,心脏擂鼓一样砸着胸口,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那不是传说,是真的!
恐惧过后,一种近乎自毁的好奇心,像藤蔓一样缠住了我。我非要弄清楚,那老宅里到底藏着什么鬼。尤其是那个地窖。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我借口找走丢的鸡,溜达到了林家老宅附近。
废弃的院墙塌了一角,我轻易就钻了进去。院子里死寂得可怕,空气又湿又冷,带着一股混合了霉烂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类似福尔马林的怪味。我凭着记忆里听来的方位,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后院挪。
地窖的入口,隐藏在一丛长得比人还高的疯癫杂草后面,一块厚重的、布满霉斑的木盖子虚掩着,露出下面黑洞洞的入口。
一股比院子里浓烈十倍的、混杂着腐朽和血腥的恶臭,猛地窜上来,呛得我一阵干呕。
我摸出手机,打开手电,光柱往下探去,只能照见几级湿滑的土台阶,再往下,就是无尽的黑暗。
心跳得快要蹦出嗓子眼,我咬了咬牙,踩着台阶,一步步往下走。阴冷潮湿的气息瞬间包裹上来,像无数冰冷的舌头舔过皮肤。
地窖不大,手机光扫过去,角落里堆着些破烂家什,覆着厚厚的灰尘和蛛网。
正中央,却极不协调地摆着七个陶土坛子,齐腰高,肚大口小,封着泥头,像七尊沉默的恶鬼,杵在那里。
那股怪味的源头,就在这里。
我屏住呼吸,凑近其中一个坛子。借着光,能看到坛口泥封的边缘,似乎有些暗褐色的、干涸的污渍。强烈的预感让我手脚发冷。
我颤抖着伸出手,想去掀开最近的一个坛子的盖子。那盖子很沉,我使了吃奶的劲儿,才勉强把它挪开一条缝。
一股更浓烈的、甜腻中带着腐烂的气息扑面而来。我强忍着眩晕,把手机光对准缝隙往里照。
光线下,我看到了蜷缩在坛子里的东西。
白生生的,带着诡异的、仿佛还活着的润泽感,褶皱着,堆叠着,依稀能辨认出四肢和头颅的形状。那是一张完整的人皮!空荡荡的眼洞黑黢黢地望着上方,仿佛还凝固着临死前的极致恐惧。
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连连后退,撞在另一个坛子上。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一个,两个,三个……我像疯了一样,挨个掀开那些坛子的盖子。每一个里面,都装着同样恐怖的东西——一张被完整剥下来的人皮!有的看起来年代久远,已经发黄发脆,有的却还相对新鲜,甚至带着些许血腥气。七张人皮,七个被掏空的魂灵,就那样被塞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窖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