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贵妃那近乎癫狂的诅咒像一把生锈的锯子,在空旷的大殿里来回拉扯着众人的耳膜**刺耳的金属刮擦声混着她喉头涌上的血腥气,钻进鼻腔时带着铁锈与陈年脂粉的浊腻**。
两个禁军把她往外拖,靴底摩擦金砖发出的吱嘎声,**尖锐得如同钝刀刮过青砖缝隙,每一声都震得人太阳穴突突跳动;她挣扎时指甲刮过蟠龙柱基座,迸出细碎石粉,簌簌落在众人脚边,微凉而粗粝**。
苏烬宁站在高台上,眉头不仅没松,反而拧得更紧了**指尖无意识掐进掌心,留下四道月牙形的湿痕,汗津津的,又冷又黏**。
“青氏血脉早已断绝!那丫头不过是个捡来的贱婢!你们拿着鸡毛当令箭,早晚遭天谴!”华贵妃被拖到殿门口还在声嘶力竭地嚎叫,那声音尖锐得像是用指甲在黑板上死命刮——**余音撞在鎏金藻井上反弹回来,嗡嗡震得耳道发胀,连舌根都泛起一股胆汁般的苦涩**。
“贱婢?”
一直垂着头站在阴影里的青鸢突然动了。
她动作慢得像是在拍打衣服上的浮灰,抬手缓缓抽掉了发髻上的木簪——**簪身离开发髻的刹那,一缕沉郁的檀香幽然散开,那是冷宫十年未洗的旧衣襟里渗出的、被体温煨透的木质冷香**。
满头青丝瀑布般倾泻而下,遮住了半边侧脸——**发丝垂落时带起细微气流,拂过苏烬宁裸露的手背,微痒,如蛛网轻触**。
她抬手将鬓发别到耳后,那里有一块暗红色的胎记,平时都被碎发遮得严严实实。
此刻在金銮殿明晃晃的烛火下,那形状竟如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每一道纹理都清晰得仿佛工笔描摹——**烛光灼热地舔舐着胎记边缘,皮肤微微发烫,而胎记中心却沁出一丝异样的凉意,像埋着一小片未融的寒冰**。
苏烬宁心头猛地一跳,下意识低头看向手里那支从冷宫带出来的断簪。
簪头上那朵并蒂海棠的纹路,竟然与青鸢耳后的胎记严丝合缝地重叠在了一起——**指尖抚过簪头凹凸的刻痕,粗粝的触感与耳后胎记的微凸纹理在脑中轰然咬合,仿佛两枚失落千年的青铜榫卯,咔哒一声,严丝密合**。
“这就是你要的大礼吗?”青鸢的声音不再像往日做侍女时那般低眉顺眼,而是透着一股子冷硬的金属质感——**声线绷得极紧,每个字都像淬过寒泉的薄刃,刮过空气时竟带起一丝细微的、几乎不可闻的嗡鸣**。
她抬起头,那张平日里显得有些木讷的脸,此刻竟透出几分令人不敢直视的威仪,“我非婢女,乃前朝青氏第九女,封号‘长乐’。当年母后将我托付给苏家做粗使丫鬟,并非为了苟活,而是为了今日——护住你拼了命也要挖出来的‘真血脉’。”
全场死寂,连呼吸声都像是被人按了暂停键——**唯有殿角铜壶滴漏的“嗒、嗒”声被无限放大,每一滴水珠坠入铜盆,都溅起微不可察的凉意,扑在脚踝上**。
林墨那个整天跟死人打交道的怪医,这会儿倒是反应最快。
她从袖子里掏出一本破破烂烂的羊皮古卷,那是药王谷压箱底的宝贝。
她手指飞快地翻动,书页哗啦啦作响——**羊皮纸页边毛糙,刮过指腹时留下细微刺痒;陈年墨迹与尸蜡混合的苦腥气,随着翻页动作骤然弥散开来,浓得让人喉头一缩**。
最后定格在一页画着双瞳图腾的篇章上。
“这就对上了!”林墨猛地一拍大腿,也不管这还是在朝堂之上,“‘末世之眼’本来就是青氏皇族的双生守护瞳术,必须要有主脉和辅脉两条血线同时开启,才能形成闭环。我就说怎么每次你用完都要死要活的,合着就像是用单腿骑独轮车,不摔死算你命大。”
苏烬宁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一直缺失的那块拼图终于找到了位置——**耳内鼓膜剧烈震颤,眼前金星乱迸,舌尖却猝不及防尝到一丝甜腥,是方才咬破的口腔内壁渗出的血**。
怪不得。
怪不得每次青鸢守在身边,她使用能力后的反噬都会轻上几分。
怪不得那次冷宫大火,分明必死无疑,却被青鸢背着硬生生闯了出来——**那时灼热的气浪舔舐后颈,焦糊味呛进肺腑,而青鸢后背的粗布衣裳被汗水浸透,紧贴着她的脸颊,粗粝、滚烫、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咸涩**。
“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萧景珩漫不经心地理了理龙袍上的褶皱,语气凉薄得像是谈论晚饭吃什么,“来人,把那个所谓的‘先帝遗诏’抬上来。既然这毒妇口口声声说朕的皇后是余孽,那这份用人皮做纸、蛊毒做墨的东西,就让真正的青氏血脉亲自送它上路。”
那所谓的诏书被抬上来时,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味瞬间弥漫开来——**不是墨臭,而是尸体腐烂后又被药水强行防腐的味道:浓稠的甜腐气裹着刺鼻的朱砂与曼陀罗汁液的辛辣,直冲天灵盖,胃里顿时翻江倒海**。
苏烬宁和青鸢对视一眼,没有多余的废话。
两人同时伸出食指,指尖在锋利的簪尖上一划——**簪刃切入皮肤的刹那,冰凉锐痛如针扎,随即一股温热的、带着铁腥味的液体迅速涌出,沿着指腹蜿蜒而下,黏腻而沉重**。
血珠滚落。
那一瞬间,苏烬宁只觉得掌心一烫,那种熟悉的、如同岩浆灌入眼眶的灼烧感再次袭来——**但这一次,预想中的剧痛却没有发生。
那股狂暴的力量刚冲到眉心,就像是被一条温和的河流分流引走,变得驯服而柔和——仿佛有无数细小的暖流,顺着指尖的伤口逆向游入血脉,所过之处,灼痛褪尽,只余下酥麻的微颤**。
两人的左眼同时亮起。
那不是病态的血金,而是纯粹、辉煌的鎏金光芒,如同初升的旭日撕裂长夜——**金光泼洒而出,竟在青砖地上投下两道纤毫毕现的剪影,影子边缘跳跃着细碎的光粒,像被惊起的金粉,簌簌飘散**。
没有咒语,没有仪式,仅仅是两只手掌交叠按在人皮诏书之上。
“轰!”
金色的火焰毫无征兆地从诏书中心爆燃而起。
那火不是红的,而是半透明的淡金色,没有一丝烟火气,却带着能焚尽一切污秽的高温——**热浪呈环形炸开,掀得近处官员的袍角猎猎翻飞,鬓发焦卷,空气中弥漫开一种奇异的、类似新焙龙井遇沸水时蒸腾的清冽焦香,却又混着皮肉瞬间碳化的、令人牙酸的“滋啦”轻响**。
就在这时,还没被拖远的华贵妃突然发出一声非人的惨叫。
她猛地甩开禁军,整个人像疯狗一样扑了回来,满脸都是那种绝望到极点的狰狞:“我的蛊母!那是我的命根子!不准烧!给我停下!”
林墨冷笑一声,指尖一弹,一蓬白色的粉末劈头盖脸地撒了过去——那是药王谷特制的“定魂散”,专治狂犬病发作——**粉末簌簌落下的声音细密如雨,沾上皮肤却激起一阵刺骨的寒意,仿佛冬雪猝然融于额角**。
华贵妃僵在原地,眼珠子却还在疯狂转动。
在她涣散的瞳孔里,映出了令她魂飞魄散的一幕:
随着人皮诏书化为灰烬,那些平日里被她用鲜血喂养、藏在身体各处的蛊虫,突然像是接收到了新的指令。
它们不再受她控制,反而齐刷刷地调转了头,在那具早已被毒药浸透的躯壳里疯狂游走——**她脖颈处的皮肤下,数个凸起的硬块正急速蠕动、碰撞,发出沉闷的“噗、噗”声,如同熟透的浆果在皮下爆裂**。
原来苏烬宁那根织进龙旗的火蚕丝,不仅仅是为了自保,更是为了此刻——通过血脉共鸣,彻底反控蛊母。
“自作孽,不可活。”萧景珩连看都懒得再看那个正在被万虫反噬的疯女人一眼,他转身,一手紧紧扣住苏烬宁微凉的指尖,另一手指向巍峨的宫门。
那里,第一缕晨曦刚刚穿透云层,洒在金銮殿前的汉白玉阶梯上——**光是清冽的,带着霜色的凉意,轻轻覆在睫毛上,眨动时,睫尖仿佛凝着细小的、将融未融的冰晶**。
“青鸢接旨。”萧景珩的声音不高,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帝王威压,“即日起,复青氏封号,赐监国公主之权,协理新朝律法修订。你不再是任何人的影子,你是这王朝新的脊梁。”
远处,报晓的钟声沉闷而悠远地撞响。一声,两声,三声。
苏烬宁轻轻抚上左眼,那里的金光已经褪去,只剩下一片雨过天晴般的清明。
视野里那些令人焦虑的血色倒计时终于彻底消失了。
“结束了吗?”她低声问,像是在问自己。
“不,才刚开始。”萧景珩捏了捏她的手心,掌心里微潮的冷汗暴露出他刚才并不像表面那么镇定,“你看那边。”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冷宫方向那冲天的火光已经熄灭,只有几缕黑烟还在倔强地盘旋。
在那片焦黑的废墟深处,一只从未见过的白色乌鸦,正站在断裂的房梁上,歪着头,死死盯着皇宫的方向。
它没叫,也没飞,就像是一双来自幽冥的眼睛,正在沉默地注视着这一切。
苏烬宁背后的汗毛瞬间炸立。
那只白鸦的脚踝上,绑着一根极细的红绳,而在红绳的末端,系着一枚只有指甲盖大小的青铜铃铛。
风一吹,铃铛没响,苏烬宁的脑海里却突兀地跳出了一个新的倒计时:
【02:59: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