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创……颠覆……”
刘建国嘴里无意识地重复着这两个词，拿着录用函的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纸张的边角，已经被他捏得起了层层褶皱，如同他此刻的心情。
办公室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他身后的几名随行官员，早已低下了头，恨不得立刻从这间让他们感到窒息的办公室里消失。
他们看到了什么？
用钱挖来的五十多名正教授级专家。
一个民办技校成了国家下一代航空发动机项目的“甲方爸爸”。
对标世界顶级名校未来规划的硬件设施。
以及……一篇足以改变国内整个机械工程领域格局的封面文章。
刘建国感觉自己的脸火辣辣的疼，他几十年来建立的、关于“教育规律”的认知，在今天，被这个年轻人用最粗暴的方式，一件一件砸得粉碎。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挽回最后一丝尊严，声音干涩地开口：“林老先生是国之瑰宝，他的成就是他个人几十年积累的厚积薄发。这……并不能完全代表你们学校的教学水平。”
话虽如此，但他自己都觉得这番说辞苍白无力。
“刘部长的意思是，这只是个例？”王谦听出了他话里的潜台词，脸上依旧是那副平静的表情。
他没有反驳，只是再次抬了抬手。
一旁的钟振国会意，再次从那个仿佛无所不有的文件夹中，抽出了一份薄薄的纸张，同样轻轻地放在了刘建国面前。
又来？
刘建国的心脏抽搐了一下。他有种不好的预感，仿佛面前不是一张纸，而是一块烧红的烙铁。他机械地低下头，视线在那张纸上聚焦。
同样是一份顶级期刊的录用通知函，只不过这次的期刊名字换成了《应用物理评论快报》。
物理学界最顶尖的期刊之一。
他的视线缓缓下移，当他看到作者信息时，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论文作者：张磊。
作者单位：海城职业技术学院，机械二年级。
“不……不可能！”
刘建国再也维持不住副部长的仪态，失声叫了出来。
如果说林振华的成果，还能归结于大国工匠宝刀未老，那一个技校二年级的学生，在世界最顶级的物理学期刊上发表论文？
这已经不是教育规律的问题了，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这篇论文，解决了一个超高速飞行器表面涂层在高温高压环境下快速失效的问题。”王谦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评审专家组认为，它能让我国在该领域的相关进度，至少提前五年。哦，对了。”
王谦像是想起了什么，补充道：“就在上周，麻省理工学院的招生办主任亲自打来电话，愿意为张磊同学提供全额奖学金，让他直接攻读博士学位。”
刘建国猛地抬头，眼中爆出一丝希望：“所以他要去美国了？”
如果人走了，那这一切对海城职院的加成就会大打折扣。
王谦摇了摇头，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拒绝了。他的原话是，学校刚建好的材料学实验中心，设备好用，他暂时没兴趣去国外。”
“嗡——”
刘建国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最后一根名为“常识”的弦，彻底崩断。
他完了。
他今天带着一身的官威和怒火而来，想给这个“胡闹”的年轻人一个教训。
结果，对方只用了不到半小时，就让他成了整个教育系统里，最大的笑话。
用技校的设备，吊打麻省理工？还拒绝了直播的邀请？
这已经不是在打他的脸了，这是在把整个华国高等教育界的脸，按在地上摩擦！
就在他摇摇欲坠，几乎要站立不稳的时候，口袋里的私人电话剧烈震动起来。
那独特的铃声让他脸色瞬间煞白，他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的名字，他的后背瞬间就被冷汗浸湿。
他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跑到办公室的角落，压低声音，用近乎谄媚的语气接起电话。
“领导……是，是，我正在海城……”
“……是，我看到了。情况……比我们预想的，要复杂得多，不，是我的认知太浅薄了！”
“……明白，我明白！您放心，是我错了！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我马上处理！一定，一定让您满意！保证完成任务！”
每一句话，他的腰就弯下一分。
挂断电话，刘建国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全部的力气，但他的眼神却变了。
他转过身，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快步走到王谦的办公桌前，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抬起右手，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响亮的耳光。
“啪！”
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办公室里回荡。
“王……王校长！”刘建国的称呼都变了，“是我！是我思想僵化，是我官僚主义！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差点耽误了国之栋梁！我向您，向海城职业技术学院，郑重道歉！”
他深深地鞠了一躬，九十度，标准得像是教科书。
办公室内，除了王谦，所有人都被刘建国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呆了。
那可是教育部副部长！
“王校长，您这样的学校，是国家未来的希望！是我们工作的重大失职，才让您这样的明珠蒙尘至今！”刘建国的声音带着一丝颤音，完全不似作伪，“参加统招，自定分数线，这种小事，怎么能走常规流程？那太慢了！那是对我们国家未来人才培养事业的犯罪！”
他挺直了腰板，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语气，像是在立军令状。
“您现在！立刻！就让钟副校长准备申请材料！所有的材料！我亲自带回部里，当晚就成立专项小组，开绿色通道！学位办、招生办、规划司，谁敢卡一下，我刘建国第一个不答应！三天！不，两天之内！所有批文，我亲自给您送到手上！”
王谦看着他，没有立刻说话。
这份沉默，让刘建国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王校长，您看……这样安排，您还满意吗？”他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
王谦这才点了下头，看向一旁的钟振国：“老钟，那就按刘部长的意思办吧，辛苦领导们跑这一趟了。”
“不辛苦！不辛苦！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刘建国如蒙大赦，他猛地转身，冲着身后还在发愣的下属们吼道：“都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帮钟副校长准备材料！复印、扫描、整理！一个字都不能错！谁要是出了岔子，自己打报告辞职！”
说完，他自己也跟着钟振国，忙前忙后地跑出了办公室，那副积极的样子，仿佛他才是海城职业技术学院的办公室主任。
几分钟后，办公室里终于恢复了平静。
钟振国脚步虚浮地走了回来，他看着王谦，脸上的兴奋、激动、甚至是不敢置信，交织在一起。
“校长！我们……我们成功了！本科招生资格……就这么，就这么拿下来了？”
他感觉自己像在做梦。几十年的教育生涯，从未见过如此荒诞又如此真实的一幕。
王谦从老板椅上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热火朝天的工地，和那些在操场上奔跑、洋溢着青春气息的校园。
“老钟，这只是第一步。”
钟振国一愣，呼吸都停顿了一下：“那……那下一步是？”
王谦转过身，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平静，却又透着一股让钟振国都心惊肉跳的疯狂。
“通知招生办，可以发布我们的预招生公告了。”
“我们的目标，不只是过一本线。”
“我要今年全国所有省份的，高考状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