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眼下不知怎的,心里却像压了块石头,越憋越沉,话到嘴边竟一句也说不出。
高育良见他始终低头不语,眉头渐渐拧紧。
沉默不是办法,事情卡在这儿,谁都动不了。
他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开口:
“你现在别想东想西的,先把咱们之间的事理清楚就行。
别人怎么样,轮得到你操心?管好自己眼前这一摊就够了。”
“我只问你一点——把你知道的、我问你的这些事,原原本本讲出来。
拖下去对你没好处,这点道理你应该明白。”
“机会摆在面前,就得抓住。
别等到错过了才后悔。
说吧,李长武到底跟你谈了什么条件?”
话说到这份上,再装傻充愣,恐怕高育良真要翻脸。
万子冲虽仍有些迟疑,但此刻已不敢再犹豫。
他深吸一口气,终于开了口:
“其实我也不是有意隐瞒,只是当时情况确实特殊。
现在您既然亲自问起,那我也不能藏着掖着了。”
“事情本身倒也不复杂,就是李长武私下找过我,拿开宁矿山当筹码……算是许诺给我一个前程。”
这话刚落,高育良神色骤变。
他万万没想到,李长武竟敢开出如此大的价码——开宁矿山!谁不知道,那地方一旦握在手里,便是通向财富与地位的钥匙,多少人梦寐以求却连边都摸不着。
这个消息让他心头一震。
更让他深思的是,人心各异,所图不同。
有人为一口饭奔命,有人却能随手抛出一座金山。
这世道的差距,原来就藏在这样的抉择里。
那些争破头都想染指的资源,在真正有底气的人眼里,不过是一句轻描淡写的话。
高育良沉默片刻,随即低声说道:
“如果真是这样,那倒是件好事。
开宁矿山可不是寻常地界,底下埋的东西,够撑起一个大局面。
可他这么轻易就许给你,反倒让我觉得蹊跷。
你有没有答应他什么?”
“我不是反对你拿下这块地盘,相反,只要你走得稳,我不会拦你。
但你要清楚,这地方太扎眼,谁拿了都会被人盯着。
日后若有人使绊子、设圈套,你能不能扛得住?”
万子冲连连点头,这正是他最担忧的地方。
开宁矿山光芒太盛,稍有不慎,便会引火烧身。
如今走到这一步,不过是形势所迫,身不由己罢了。
高育良静静思索着。
“不过,李长武既然敢做这个承诺,说明他自认有把握。
他的靠山未必牢靠,但至少现在,是个硬邦邦的筹码。”
“这样,我现在就给他打个电话,敲打一下,也好让这件事有个定数。
合作要想成,总得有人推一把。”
说着,他掏出手机,动作干脆利落,根本不给万子冲反应的机会,直接拨了出去。
这一幕全落在高育良眼里。
关键时刻还想着留一手?这个年轻人,心思比表面深得多。
有意思是真有意思。
而事实上,万子冲也确实没阻止。
他并非无动于衷,而是故意放任。
毕竟,若事成,功劳可以分;若事败,锅自然有人背。
商人嘛,终究讲究个进退有度。
电话接通后,那头的李长武显然措手不及。
高育良已经自报家门,对方却还在发愣,过了好几秒才缓过神来,声音里带着几分惊疑:
“你怎么突然打来了?之前不是说好互不干涉吗?现在你主动联系我,是不是……已经做好打算了?”
“没有别的意思,”高育良语气平静,“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你是不是真的准备好了。
咱们,不妨谈谈。”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
高育良嘴角微微扬起。
“谈当然可以,关键是怎么谈——你说呢?”
“或者换个说法,眼下我们该怎么收拾这个局面?开宁矿山的事,要是真捅到万子冲头上,你会不会站出来担一担?”
李长武嘴角微微一扬,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但他真正想要的,其实早已达成——他就是要把高育良拖进这件事里。
说白了,只有高育良亲自下场,事情才好推进,局面才能按他的节奏走。
这正是他最希望看到的结果,别无其他盘算。
高育良当然清楚他那点小心思,只是过去一直留着情面,没当场揭穿罢了。
可万一让万子冲知道了这其中的门道,当场翻脸都是轻的。
看来李长武在人情世故上,还是差了火候。
此时的高育良,根本不想在这些无关痛痒的问题上纠缠太久。
他只想尽快把该摊开的事都讲明白,毕竟机会不等人,错过这一回,再想回头就难了。
他脑子里有太多疑问等着解答,但最要紧的,无疑是郑朝建的事。
突然撂挑子走人,又暗地里搞出这么大动静,高育良必须弄清楚他到底图什么。
否则,任何一点隐患留在那儿,迟早都会变成吞没一切的深坑。
面对高育良这副态度,李长武一时竟有些语塞。
“老高,我真是有点摸不透你了。
你现在到底是什么立场?说实在的,我想知道你究竟打算以什么样的方式来处理眼下的事。”
“听你这话的意思,是不是已经不信我和上面的关系了?”
“我不瞒你,现在咱们已经到了背水一战的地步。
要是还彼此防着、藏着掖着,迟早会把事情拖到无法收场。
你现在就当帮我个忙,该说的说,该清的清,行不行?”
听到这番话,高育良忽然笑了。
“李长武,现在我和你之间没什么旧情可讲,你也算不上我的搭档。
咱们只谈该谈的事,别跟我打感情牌——我这个人最烦这个,你懂吗?”
“至于郑朝建背后还动了哪些手脚,我不关心。
我现在只想知道,你们背着我,到底还做过什么不该做的事。”
“只要你说实话,后面的事还有商量余地。
可你要继续遮掩,那接下来的合作,我只能叫停。
更何况,你们差点连万子冲也一块儿搭进去,这样做,是不是太过了?”
这话一出口,万子冲顿时心里亮堂了——谁在算计他,谁又在替他挡刀,一清二楚。
他情绪翻涌,却强压着没发作。
好在高育良就在身边,他目光紧紧盯着对方,试图从神情中读出一点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