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里持续沉默。
谭啸天握着方向盘,指尖微微用力。
苏清浅那种刻意回避、用商业计算掩饰受伤的姿态,比直接质问更让他难受。
他了解她,知道她越是这样,心里其实越在意。
而且,下午就要和莫莉见面了。
以莫莉那热情奔放、毫不掩饰的性子,见面时难保不会流露出什么。
到时候,如果让苏清浅从莫莉口中察觉真相,那场面恐怕会更难看,解释起来也更被动。
长痛不如短痛。
与其被动等着被揭穿,不如……主动坦白一部分,至少显得坦诚。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迅速压倒了其他顾虑。
谭啸天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缓缓将车靠向路边一处临时停车带,停稳。
他转过头,看向依然侧脸对着窗外的苏清浅,神色前所未有的认真,甚至带着一丝破釜沉舟的凝重。
“清浅,”他的声音在安静的车厢里格外清晰,“有件事,我觉得还是应该提前告诉你。”
苏清浅的身体不由地绷紧了,但她没有回头,只是从鼻腔里轻轻“嗯”了一声,表示在听。
谭啸天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一字一句地说道:“其实……莫莉,她……也是我的女人……我和她在一起过。”
话音落下的瞬间,车厢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温度骤降到冰点。
苏清浅猛地转回头,那双总是清冷平静的眼眸此刻盛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
随即被心中那汹涌的怒火,彻底点燃!
她平时苍白的脸颊因愤怒而染上不正常的红晕,胸口剧烈起伏。
“谭啸天!”她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却异常尖锐,“你疯了吗?!这种事……你跟我说?!我同意了吗?!谁允许你在外面有别的女人,还堂而皇之地告诉我?!”
她气得手指都在发抖,指着车窗外:“立刻给我停车!下车!滚!我不想再看见你!现在!立刻!”
面对苏清浅的滔天怒火,谭啸天反而有一种“靴子落地”的诡异平静。最坏的情况已经发生了,剩下的就是怎么灭火。
他脸上立刻堆起十二万分的讨好和歉意,语气软得能滴出水来:“老婆大人,我和她是在认识你之前……老婆大人息怒!我错了!我千错万错!我就是个混账王八蛋!”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着苏清浅的脸色,见她怒意未消,赶紧补充:“我这不是……这不是不想骗你嘛!我想着,与其到时候让你从别人那儿知道,还不如我自己坦白,至少显得我……我还算有那么一丁点诚意?”
他小心翼翼地试探:“我保证,以后这种事,我绝不再提!就当没发生过!你永远是我心里唯一的老婆大人!”
“唯一?”苏清浅冷笑,那笑容冰冷刺骨,充满了嘲讽,“你的‘唯一’可真多!谭啸天,我告诉你,你的女人越多,我只会越看不起你!只会觉得你廉价、滥情、毫无底线!你觉得这是炫耀吗?这是耻辱!”
她别过脸,声音冷得像三九天的寒冰:“你爱怎么做,随你的便!别再来跟我说这些!脏了我的耳朵!”
谭啸天被骂得狗血淋头,脸上火辣辣的。
他知道,苏清浅这次是真的气狠了。
而且这种生气,夹杂着深深的失望和鄙视,比单纯的愤怒更难化解。
硬碰硬肯定不行,继续解释也是火上浇油。
他只能暂时偃旗息鼓,选择退让。
他重新启动车子,缓缓汇入车流,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冷静,但带着一丝无奈和小心翼翼:“好,好,我不说了。先送你去公司,别耽误正事。代言的事……下午我自己先去找莫莉谈,谈出个初步意向,再跟你汇报。你放心,公是公,私是私,我不会把个人感情带到工作里。”
这番话,他尽量说得公事公办,希望能稍微平息苏清浅的怒火。
苏清浅没有回应,只是再次将脸转向车窗,留给他一个冰冷而疏离的侧影。
她环抱着双臂,身体微微蜷缩,那是一种自我保护的姿态。
车厢内的气氛再次降到了冰点。
之前的沉默或许还有暗流涌动,此刻的沉默,却只剩下刺骨的寒冷和僵持。
谭啸天也不再开口,只是专注地开着车,但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节微微发抖。
平稳行驶的车内,谭啸天的内心却远不如表面平静。
他看似目视前方,思绪却已翻江倒海。
在心中想着这件棘手的事该如何处理:
“克制……我已经够克制了。上次大吵之后,我难道没记住教训吗?江月那丫头,年轻漂亮,身份特殊,被老爷子硬塞过来,昨晚那种情况……换做以前,我说不定就顺水推舟了。可我忍住了。为什么?不就是怕再惹清浅生气,怕踩了她的红线吗?”
“夏冰、林雨萱、钱梦璃、莫莉……还有之前的伊梦,甚至那个意外有过一夜的林诗瑶……每一个,都跟我有过或深或浅的纠葛。我承认,我贪心,我谁都放不下。她们各有各的好,各有各让我心动或者无法割舍的地方。”
“可是清浅……她的底线我一直记得清清楚楚。‘想碰我,就得离开外面所有女人。’这句话,像一道紧箍咒,锁在我头上。我不是不敢破线,以我的手段和她们对我的感情,真要硬来,不是没有可能。但我怕……我怕一旦真的越界,和清浅之间那层脆弱的平衡就会被彻底打破,我就会面临一个我根本不想做的、残忍的选择。”
那个最可怕的问题,不受控制地再次浮上心头:如果……如果真的被苏清浅逼到必须二选一,甚至多选一的绝境,他会怎么选?
这个念头让他心脏一阵绞痛。
他痛苦地预演着那个场景,一个答案,在心底最深处,如同沉没的冰山,缓缓浮现轮廓。
那个决定,会让他痛苦不堪,会让他失去很多。
但若真有那一天,他似乎……也别无选择。
“清浅她……是绝不会妥协的。”谭啸天心中苦涩,“‘齐人之福’?对她来说,简直是侮辱。她那么骄傲,那么要强,让她点头认可别的女人分享她的丈夫?比让太阳从西边出来还难。”
正是因为清楚这一点,他才一直小心翼翼地维持着现状。
用谎言、用隐瞒、用时间差,在刀尖上跳舞。
既不想放弃外面的温柔乡,更不想失去家里的这座冰山。
虽然这冰山时常寒气逼人,但那里,是他唯一的、被法律和社会认可的“家”,是他内心深处最想停靠的港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