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单确认。”苏沐雨抬起头，个人终端上浮现的虚拟屏幕，几乎占满了半个仓库的墙壁，“复合装甲板，需要7号工业区的轧钢机。高强度承重轴，在城南的车辆坟场。还有自循环供电系统，需要的高密度能源块……”
她每念一项，雷烈身上的肌肉就绷紧一分。
老周靠在一堆零件上，嘴里叼着一根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的草根，含糊不清地催促：“别念了！直接干！雷小子，带上你的人，先去把那台轧钢机给老子拖回来！妈的，敢拦路的，直接碾过去！”
“收到！”雷烈一拳砸在自己胸口，发出闷响，转身就要召集人手。
“任务驳回。”
林川的声音不大，却像一盆冰水，浇灭了仓库里刚燃起来的火热气氛。
雷烈猛地转头，死死盯着林川。“你说什么？”
“该清单涉及三处高风险区域，分属铁壁、黑曜势力范围边缘，以及一处A级异变生物巢穴。”林川的数据眼瞳扫过虚拟地图上的红点，“分头行动，我方战力将被稀释百分之七十。强行突入，将有百分之六十二的概率与铁壁或黑曜的巡逻队发生冲突，直接撕毁《有限战略合作协定》。”
“那他妈怎么办？等死吗？”雷烈吼道，“老周说了，三天！这破墙撑不了三天！”
“存在更优解。”林川转向苏沐雨，“打开加密频道三号信箱。”
苏沐雨手指轻点，一个简陋的黑色对话框弹出。
里面只有一行字，和一张图片。
“新邻居，缺装修材料吗？今晚八点，这里有好东西。”
图片是一枚锈迹斑斑的齿轮状金属币，上面刻着一个模糊的狐狸头像。
“这是……”苏沐雨放大图片，“一枚入场券。一个地下拍卖会的入场券。”
“又是那个扫地的老头？”雷烈皱起眉头。
“评估结果：该情报源信用等级为‘中’，具有利用价值。”林川说，“地下拍卖会，是末世里最高效的资源与情报集散地。参与者来自所有势力，但必须遵守主办方的‘中立’规则。”
他看向雷烈和老周。“用最低的成本，获取最高价值的核心材料。这，才是‘最优解’。”
老周吐掉嘴里的草根，眼睛亮了。“拍卖会？有好东西？什么样的？”
“未知。但超出你想象的，都有可能。”林川回答。
“那还等什么！去啊！”雷烈立刻改了主意。
“我和苏沐雨去。”林川说。
“为什么？”雷烈又不干了，“我跟你们去，也好多一分战力！”
“你的生物体征过于明显，‘资产’辨识度太高，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评估。”林川的解释冰冷而直接，“苏沐雨是移动数据中心与分析师，必要。你，是基地的防御核心。留下。”
雷烈张着嘴，一个字都反驳不出来。
他妈的，他被一台电脑用他听不懂的词给安排得明明白白。
“叶小叶，继续警戒。”林川下达最后的指令，“老周，根据现有材料，优化外围防御陷阱。雷烈，你是临时总指挥。在我回来之前，任何人都不能离开基地。”
说完，他拿起那枚齿轮状的金属币，和苏沐雨一起，走进了仓库外的黑暗里。
……
地下三层，废弃的地铁换乘站。
巨大的通风管道还在发出沉闷的轰鸣，驱散着地下深处的霉味。这里被改造成了一个畸形的交易市场。两排穿着各式外骨骼、抱着武器的雇佣兵，面无表情地站在入口通道两侧，形成一道充满压迫感的“欢迎”队列。
林川和苏沐雨交出那枚齿轮币，一个雇佣兵用仪器扫了一下，做了个放行的手势。
“能量场混杂。至少来自七个不同的大型公会。”苏沐雨压低声音，她的瞳孔中，无数数据流一闪而过，“铁壁和黑曜的人都在，坐在最前面。”
林川的目光扫过全场。
这里不像银行大厦那么规整，也不像他们的仓库那么破败。数百人挤在由铁轨和站台改造的阶梯座位上，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地遮掩着自己的面容。空气里，混杂着机油、血腥、酒精和一种名为“贪婪”的味道。
一个戴着狐狸面具，身材瘦高的男人走上由临时搭建的拍卖台。
“欢迎各位来到‘影狐’的集市。”他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遍整个换乘站，带着一种玩世不恭的腔调，“老规矩，只认钱，不认人。谁敢在这儿动手，站台下面的铁轨，就是你们的墓地。现在，开胃菜！”
他话音刚落，两个壮汉抬着一个巨大的玻璃水箱上来。
水箱里，是满满一箱清澈见底的液体。
“五百升饮用级纯净水！无污染，无辐射，可以直接喝！”拍卖师敲了敲玻璃，“底价，五十单位标准能源块！或者等值的药品、弹药！”
场下一阵骚动。
“我出六十！”一个角落里，一个沙哑的声音喊道。
“七十！我出两箱军用抗生素！”另一个方向，一个穿着动力甲的男人站了起来。
林-川和苏沐雨静静地看着。
“纯净水，在这里是硬通货。”苏沐-雨分析道，“价值甚至高于武器。”
林川没有说话，他的数据眼瞳正在扫描整个会场，将每个出价者的能量波动、装备等级、心理状态都量化成数据。
纯净水很快被一个大势力的代表拍走。
接下来的拍卖品五花八门。
有保存完好的战前军用无人机，被铁壁公会用一个惊人的高价拿下。
有一份据说是通往“无感染区”的地图，引起了无数小幸存者团队的疯狂竞价，最后被一个蒙面人买走。林川的系统只扫了一眼，就在地图的数据模型上标注了三个大字：“伪造品”。
甚至，还有一个活生生的人被带了上来。
那是一个戴着眼镜，神情萎靡的中年男人。
“前农科院植物学家，张教授！”拍卖师介绍道，“他掌握着在轻度污染土壤中培育高产作物的技术！想想吧，先生们！稳定的食物来源！这比金子还珍贵！底价，一支完整的b级基因优化液！”
场下瞬间安静了。
然后，是更疯狂的竞价。
苏沐-雨的手指攥紧了。她看着那个像货物一样被展示的男人，低声说：“他们……在卖人。”
“错误的评估。”林川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他们卖的不是‘人’，是‘技术’。技术，是可量化的资产。当资产无法自由流动时，捆绑其载体进行交易，符合末世的价值逻辑。”
苏沐雨沉默了，她无法反驳这套冷酷的逻辑。
最终，那个植物学家被一个从未听说过的小型农业公会，倾家荡产般地买下。
“好了，各位，看了这么多实用的东西，来点有趣的。”拍卖师拍了拍手，一个被黑布盖着的金属笼子被推了上来。
“这玩意儿，是我们的人从城东的‘扭曲研究院’里九死一生拖出来的。”他一把扯掉黑布。
笼子里，是一颗只有拳头大小，通体漆黑，表面布满了不规则的白色纹路的……核心。
它静静地悬浮在笼子中央，不发光，不发热，像宇宙中最深沉的虚空。
“根据初步检测，它内部蕴含着巨大的能量。但问题是，这股能量处于一种绝对的惰性状态。我们尝试了所有方法，电击、辐射、高压……都无法激活它。”拍卖师摊开手，“所以，我们称之为【惰性能量核心】。它可能是一块价值连城的超级电池，也可能就是一块黑色的石头。”
“我们不骗人，这东西就是一场赌博。所以，底价很低。”他伸出一根手指，“十个单位标准能源块。有没有赌徒，想来试试运气？”
场下一片寂静。
连铁壁和黑曜的代表都只是看了一眼，就失去了兴趣。
“废物。”铁壁公会的代表低声说了一句，声音不大，但足够周围的人听见。
黑曜那边的人则发出了毫不掩饰的嗤笑。
在末世，没人会为一场看不见回报的“赌博”，浪费宝贵的资源。
“十个单位，一次。”拍卖师有些无奈地开始倒数。
“十个单位，两次。”
“我出十一。”
一个平淡的声音，在安静的会场里响起。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到了后排。
林川举起了手。
他身边的苏沐雨都愣住了，她刚才快速检索了数据库，这东西的公开信息为零，风险评估为“极高\/无回报”。
“十一？”拍卖师像是找到了救星，“这位先生出十一！还有没有更高的？没有吗？”
没有人跟价。
所有人都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林川。
“十一单位，成交！”拍卖师一锤定音。
林川付了款，那颗【惰性能量核心】被装在一个金属盒子里，送到了他手上。
他打开盒子看了一眼。
在他的数据眼瞳中，这颗核心的内部，那所谓的“惰性能量”，正以一种超越常规物理法则的方式，与他体内的“价值天平”系统，产生着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共鸣。
系统给出的评估，只有一行字。
【名称：规则奇点（未激活）】
【价值：无法估算】
林川合上盒子。
周围那些嘲弄和不解的目光，在他看来，都化作了没有意义的背景噪音。
拍卖会继续，但林川没再出过一次价。
当拍卖会接近尾声，狐狸面具的拍卖师宣布自由交易时间开始时，林川站起身，准备离开。
“等一下。”
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们面前，挡住了去路。
来人同样戴着狐狸面具，但身形比台上的拍卖师要矮小一些，声音也经过了处理，听不出男女。
“这位先生，你的眼光，很特别。”
“有事？”林川问。
“我们老板对你很感兴趣。”面具人说，“他觉得，你或许对一些‘货架’上没有的‘商品’，会更感兴趣。”
“比如？”
面具人凑近了一些，用只有他们三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
“比如，关于‘狂鳄’公会为什么会突然发疯，冲击你们那个加油站的……真正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