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穿过灵舟的缝隙，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苏凡随着人流慢慢走着，不再有之前的手足无措。
路过万宝楼时，他又看了一眼那柄冰魄剑，剑穗上的冰珠依旧叮咚作响，只是此刻在他眼里，已不再是遥不可及的神器，而是一个需要仰望、却也能通过努力慢慢靠近的目标。
街边有修士在争吵，为了一株“七星草”的价格争得面红耳赤，语气虽冲，却没动用法术。
有孩童追着灵蝶跑过，撞到一个金丹修士的衣角，那修士非但没恼，反而笑着摸出颗糖递给孩子。
还有卖符篆的小摊前，摊主正耐心教一个炼气修士画基础的“清心符”，指尖灵力运转的轨迹，比万灵宗的外门长老还要精妙。
苏凡边走边看，将这些一一记在心里。
中域的规矩，或许就藏在这讨价还价的争吵里，藏在修士对孩童的宽容里，藏在符篆摊主的指尖流转里。
他不必急于融入，却可以慢慢观察，慢慢学习。
走到那棵千年古榕下，苏凡果然看到了“望岳栈”的招牌。
客栈不算气派，却收拾得干净，门口挂着的灯笼上画着简易的聚灵阵，夜里能自动吸收月光精华。
他刚要迈步进去，眼角余光却瞥见斜对面的一座阁楼。
那阁楼比万宝楼矮些，却更宽绰，门楣上悬着块白玉匾，上书“琳琅阁”三个篆字，字里行间透着一股温润的珠光。
门口站着两名女修，身着月白法袍，裙摆绣着银丝勾勒的云纹，腰间佩剑的剑鞘是用上好的“水纹玉”打造，行走时裙摆扫过地面，竟带不起一丝尘埃。
苏凡心中一动，脚步不由自主地拐了过去。
他想看看，中域的法宝铺子，到底藏着怎样的乾坤。
刚走到门口，两名女修的目光便落在了他身上。
那目光算不上敌意，却带着一种审视货物般的淡漠，像在掂量他身上的灵力波动与衣饰价值是否匹配。
苏凡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法袍。
这还是离开东域时穿的那件，虽用灵浆洗过，但与那两名女修身上一尘不染的月白法袍相比，的确显得寒酸。
“这位道友，里面请。”
左边的女修先开了口，声音清冽，却没什么温度。
她的灵识在苏凡身上一扫而过，触及他金丹中期的修为时，眉梢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像是在说“金丹中期也敢来琳琅阁”。
右边的女修则微微侧身，让出通道，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那笑意里藏着的轻视，像一层薄冰，明晃晃地铺在脸上。
苏凡心中了然。
在这等地方，衣衫与修为，就是最好的入门帖。
他若是穿着镶金嵌玉的法袍，腰间挂着灵器，这两位女修怕是早就笑脸相迎了。
但他没在意。
这些年，他见多了这种以貌取人的目光。
他径直走进阁楼。
一股浓郁却不滞涩的灵气扑面而来，比外面的养灵阵还要精纯三分。
阁楼一层摆放着数十个玉架，每个架子上都罩着透明的灵力罩，里面陈列的法宝在灵光中静静悬浮，散发着各不相同的气息。
苏凡的目光首先被一个拳头大的铜钟吸引了。
那钟上刻着密密麻麻的梵文，钟顶趴着一只形似饕餮的异兽，獠牙外露，却透着一股祥和之气。
旁边的玉简介绍写着:“镇魂钟，中品灵器，敲响时能发出‘安魂音’，可镇压金丹期以下怨魂，对神魂类攻击有奇效。售价：三百万上品灵石。”
三百万？苏凡暗暗咋舌。
他想起自己在幽冥岭用的镇魂符，一张只能用一次，而这钟却能反复使用，果然是一分灵石一分货。
再往前走，一个巴掌大的罗盘引起了他的注意。
罗盘中央是枚黑色的指针，指针周围刻着八卦图案，每个卦象里都嵌着不同颜色的宝石。
“寻踪盘，上品法器，能追踪万里内修士的灵力气息，哪怕对方用了匿息术，也能捕捉到一丝残留。售价：一百二十万上品灵石。”
这东西若是在东域，怕是会引发血雨腥风。
苏凡想起玄阳宗的追杀，若是当时有这寻踪盘，他或许能更早避开陷阱。
他继续往前，看到一面巴掌大的镜子，镜面是暗紫色的，边缘镶嵌着细小的星辰砂。
“幻海镜，中品灵器，注入灵力可释放‘千层幻阵’，困敌半个时辰，阵中幻象能勾起修士心魔，意志不坚者会自毁灵脉。售价：四百五十万上品灵石。”
苏凡的脚步顿住了。
这镜子的功效，竟与他在万灵宗学过的“迷魂术”有异曲同工之妙，却不知强了多少倍。
他能想象，若是在战斗中祭出这镜，对手瞬间陷入心魔，胜负便已分晓。
旁边的玉架上，摆着一对银色的手套，手套上布满细小的尖刺，每个尖刺都闪烁着幽蓝的光。
“裂灵手套，上品法器，戴之可徒手撕裂金丹修士的护体灵力，尖刺淬有‘蚀骨毒’，中者灵脉会逐渐僵化。售价：八十万上品灵石。”
苏凡看得心惊......这等凶器，竟也堂而皇之地摆在货架上。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手腕，想起幽冥岭里被冰煞泉冻伤的席岑......若是被这手套刺中，怕是连离火都难以逼出毒素。
他一路看过去，越看心越沉。
这些法宝，要么专攻神魂，要么阴毒诡谲，要么能追踪匿迹，每一样都精准地戳中修士战斗中的弱点，与东域那些注重劈砍格挡的法器截然不同。
这就是中域的风格吗？
看似繁华的背后，藏着的是更精细、也更凶险的厮杀之道。
逛到阁楼尽头，苏凡的目光落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的玉架上没摆法宝，只挂着一张泛黄的纸，上面用朱砂写着几行字:“诚聘炼丹师三名，要求:能炼上品凝神丹及以上，熟悉四阶灵植特性，待遇面议。”
此处也招炼丹师？
苏凡的心猛地一跳。
万宝楼侧门那两名灰袍修士的嘴脸瞬间在脑海中清晰起来。
那扫视衣饰的轻蔑目光，那句“从哪个山沟沟里钻出来的”嗤笑，还有元婴威压压在肩头的沉重触感，像烙铁般烫得他指尖微颤。
他想起自己转身时背后如芒在背的嘲讽，那句“外门杂役缺人”的施舍，比直接拒绝更让人心堵。
心口的滞涩刚泛起，又被眼前的启事压了下去。
上品凝神丹？
这在万灵宗不过是他练手的寻常丹药，四阶灵植的特性更是烂熟于心。
万宝楼以修为取人，可琳琅阁的要求明明白白落在“能炼”二字上，这正是他最硬的底气。
自己在万灵宗浸淫丹道那些年，从最基础的淬体丹到高阶的破障丹，无一不精。
掌炉长老曾说，他的控火术，就算在元婴修士里，也能排进前三。
离开异界时，他空间里还藏着数瓶自己炼的九转炼神丹，品质远超寻常上品。
在这落日城，他最拿得出手的，或许不是那半吊子的符术，也不是刚入门的炼器术，而是这手炼丹的本事。
方才进门时女修的轻视还在眼前，可比起万宝楼的羞辱，这点淡漠又算得了什么？
他灵识扫过空间内，自己炼制的那些连长老都夸赞的丹药，暗思:“总不能次次都被衣饰与修为遮住光芒吧！″
他站在那张招聘启事下，因心中忐忑指尖微微发烫。
法宝他买不起，但若是能在此处应聘成功，不仅能解决落脚的问题，更能借着宝阁的资源，熟悉中域的灵植特性与丹道行情。
这比漫无目的地在城里闲逛，不知要强上多少倍。
“这位道友，看您对着启事站了许久，是想应聘炼丹师？”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自身后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