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打起精神来。”陶非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别因为这几天没动静就松懈。
咱们六组的规矩是什么?
案子只要没破,就不算完。
哪怕查十年八年,只要在咱们手里,就得咬到底。”
孟佳把一份银行流水单按在桌上,指尖划过密密麻麻的数字,“陶组你放心,高立伟近半年的消费记录我又筛了三遍。
连他儿子买游戏机的发票都核对了,就是没找出一点异常。”
她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不甘,“但越是这样,越不对劲。”
“大斌,外勤那边有新情况吗?”
陶非转向另一边,周志斌正对着监控录像截图皱眉,闻言直起身:“昨天高立伟按时上下班,中午在单位食堂吃的炸酱面,连香菜都没多加;
楚砚下班去了趟菜市场,买了二斤排骨,全程没跟陌生人接触。”
他把打印出来的路线图推过去,“跟程序设定好的一样,规规矩矩,挑不出错。”
陶非沉默了片刻,指节抵着下巴。
高立伟在财政局摸爬滚打十五年,楚砚是他的贴身秘书。
这两个人能在沈万山的案子里藏到现在,绝不可能是简单角色。
“常规监视不能断。”他最终开口,语气斩钉截铁,“让外勤换班盯,别跟太紧,注意隐蔽。
一旦有任何反常——哪怕是多买了瓶酱油,都立刻汇报。”
“明白!”周志斌应声,抓起外套就往外走。
办公室里重新响起翻动案卷的声音,每个人脸上都带着股不服输的劲——在六组,从来没有“查不下去”的案子,只有“还没查到”的线索。
与此同时,重案五组的办公室炸开了锅。
当沈耀东推开那扇熟悉的门时,正在整理案卷的老陈手一抖,文件夹“啪”地掉在地上;
几个年轻警员猛地抬起头,眼里先是错愕,随即涌上滚烫的热意。
“沈队?”一个刚入队不久的实习生率先喊出声,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您回来了!”
瞬间,办公室里的人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问候像潮水般涌来——“沈队您这一个月去哪了?”
“我们还以为您调走了呢!”
“上次那个绑架案,我们查得费劲,就等您回来拿主意呢!”
沈耀东站在人群中间,看着一张张熟悉的脸。
老陈鬓角的白发又多了几根,实习生小王脸上的青涩少了些,还有总是爱跟他抢烟抽的小李,正挠着头傻笑……
这些平日里并肩作战的兄弟,此刻眼里的关切真挚得让他心口发堵。
他喉结滚了滚,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喉咙像被堵住了。
当初被沈万山拖下水时,他总觉得自己是被逼无奈。
可此刻面对这些毫无保留的信任,那些借口突然变得苍白无力。
错了就是错了,哪怕有千万种理由,也掩盖不了他差点毁掉这身警服的事实。
“沈队,您咋了?”小王看出他脸色不对,小心翼翼地问,“是不是执行任务受伤了?”
“没事。”沈耀东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哽咽,“让大家担心了,我回来了。”
这几个字说得格外沉,像压了千斤重负。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回来”两个字意味着什么——是杨震给的机会,是戴罪立功的筹码,更是他最后能为这身警服做的事。
他清楚,自己留在五组的日子不多了,等查清高立伟和楚砚的线,该来的审判总会来。
“沈队,您这一个月到底执行啥任务了?”实习生小王又忍不住问,眼里闪着好奇的光。
“小王!”老陈立刻瞪了他一眼,弯腰捡起地上的文件夹,“警队条例都喂狗了?
保密任务能瞎问吗?赶紧干活去!”
沈耀东笑了笑,拍了拍老陈的肩膀——这位跟了他五年的老搭档,总是这么护着他。
“老陈说得对,任务内容不方便说。”
他扫过众人,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沉稳,“都各归各位吧,手里的案子该咋查咋查,别因为我耽误了进度。”
“是!”众人齐声应着,虽然还有些好奇,却都识趣地散开了。
办公室里很快恢复了忙碌,只有偶尔投过来的关切目光,提醒着沈耀东,这里还有他舍不得的东西。
他走进自己的办公室,推开那扇磨砂玻璃门时,阳光刚好从窗外照进来,在办公桌上投下一片亮斑。
桌上的仙人球还活着,是他临走前小王给他浇的水;
日历停留在一个月前,上面还圈着个待办的案子……
一切都和离开时一样,又好像什么都不一样了。
沈耀东坐在椅子上,指尖抚过冰凉的桌面。
他的刑警路,真的快走到头了,但只要还能多查一天,还能多揪出一个蛀虫,他就不能停下。
窗外的风吹过,卷起几片落叶。
五组办公室里的电话铃突然响起,小王接起电话的声音清晰地传进来,“喂?重案五组……好,我们马上到!”
沈耀东猛地站起身,抓起椅背上的警服外套。
不管未来怎样,至少现在,他还是重案五组的组长,还是一名刑警。
这就够了。
早上八点半的阳光,像融化的蜂蜜,淌过客厅的地砖,在季洁脚边投下一片暖融融的光斑。
杨震端着最后一碗剩粥走进厨房时,瓷碗碰撞的轻响和水流冲刷碗筷的声音,在安静的屋里织成一张温柔的网。
季洁坐在餐桌旁没动,手肘撑着桌面,下巴搁在交叠的手背上,透过半开的厨房门,看着那个穿着灰色家居服的背影。
杨震指节粗大的手握着海绵,在碗沿上一圈圈打转,泡沫沾到袖口也没察觉。
可就是这样琐碎的画面,看得季洁心里发暖。
她见过他太多模样:在案发现场眉头紧锁分析弹道的样子。
在审讯室里眼神锐利步步紧逼的样子。
在医院里忍着伤口疼还硬撑着开玩笑的样子……
季洁却独独觉得,此刻围着围裙洗碗的他,最让人安心。
真正能熨帖人心的,从来不是那些花哨的东西。
是加班到深夜回家时,桌上温着的那碗粥;
是出任务受伤后,他心疼地替她换药的手;
是像此刻这样,听着他洗碗的声音,就知道身边有个人,能把日子过成细水长流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