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原家客厅的日历上,被美冴用红笔圈出的日子除了各种账单截止日,又多了一项——小葵的定期健康检查与疫苗接种日。
“预防针?”小新叼着面包,听着妈妈的晨间通告,含糊不清地问,“是那种打了就能变成预防系超人的针吗?比如预防鼻涕怪兽或者瞌睡虫?”
“是预防生病,笨蛋!”美冴一边熟练地给小葵换上便于穿脱的连体衣,一边没好气地解释,“就像动感超人提前打败怪兽,不让它来搞破坏一样。”
这个比喻瞬间让小新理解了事情的“严重性”。他猛地吞下面包,眼睛闪闪发亮:“也就是说,小葵今天要去接受‘注射?就可以对病毒免疫了吗?”
“你……非要这么说的话,也行。”美冴放弃了在科学层面与大儿子沟通,转头催促还在慢吞吞打领带的广志,“老公,你快点!预约了九点半,不能迟到!”
于是,野原家四口(小白留守看家)再次向春日部市立医院儿童保健科进发。一路上,小新趴在婴儿车旁,对着车里懵懂的小葵进行“战前动员”:“小葵,不要怕!,打针一点也不痛哦!。
不可怕,不可怕,打针一点也不可怕,小新面部扭曲的说出这句话。
然后就喜提美冴牌,包包一个。
小葵当然听不懂,只是抓着车顶垂下的玩具,咿咿呀呀地回应。广志推着车,心里盘算着打完针后如何安抚可能嚎哭的女儿,小秋则安静地走在旁边。
儿童保健科里充满了各种背景音:别的婴儿尖锐的哭声、幼儿的抽噎、家长温柔的安抚、还有护士小姐永远元气十足的叫号声。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和幼儿奶粉特有的甜香。小新一进门就仿佛进入了“侦察模式”,小脑袋转来转去,观察着其他“小朋友”的反应。
“妈妈,那个小朋友哭得好惨。”爸爸你看,那个护士姐姐长得好好看啊,是不是你喜欢的类型啊!”
广志赶紧捂住小新的嘴,低声警告:“小新,在医院要保持安静!”可惜为时已晚,不远处一位正在被扎针、哭得惊天动地的孩子家长,已经向这边投来了不悦的目光。美冴尴尬地赔笑,狠狠瞪了这对父子一眼。
轮到小葵了。护士小姐笑容甜美地领他们进入接种室。当闪着寒光的针头被护士拿出来时,原本还好奇张望的小葵似乎本能地感到了危险,小嘴一瘪,往美冴怀里缩去。
“来,宝宝乖,看着妈妈,一下下就好哦。”美冴用最温柔的声音说着,双手却不由自主地将小葵抱得更紧。广志在一旁手足无措,想帮忙按住小葵的胳膊,又怕自己手太重。
就在这时,小新挣脱了广志的手,一个箭步冲到最前面。他没有去碰妹妹,而是突然转过身,背对着护士和针头,面向小葵,
“小葵!看这里!”小新压低声音,“不要看后面!看着哥哥!!”他做着各种鬼脸,表情狰狞
接种室里安静了一瞬。正准备下针的护士小姐姐手停在半空,努力抿住嘴唇,肩膀微微抖动。美冴和广志则是一脸呆滞。
或许是哥哥夸张的表情和熟悉的声音真的分散了注意力,那瞬间的滑稽表情冲淡了小葵的恐惧,小葵的注意力真的被吸引了。她含着泪花的大眼睛眨了眨,紧盯着哥哥挤眉弄眼的怪表情。
就在这一刹那,“噗”的一声轻响,针头迅速刺入又拔出。
小葵愣了一下,似乎没反应过来。一秒,两秒……她的小脸慢慢皱起,疼痛感终于清晰地传来。
“呜……哇——!!”
嘹亮的哭声还是响彻了接种室,但比起外面那些歇斯底里的哭声。
“好了好了,结束了,小葵最勇敢了!”美冴赶紧抱起女儿轻轻摇晃,拍着她的背,心疼地哄着。护士姐姐麻利地贴上小熊图案的止血胶布,笑着夸赞:“真是配合的乖宝宝呢,哥哥的鼓励很有效哦!”
回家路上,小葵在美冴怀里抽噎着睡着了,眼角还挂着泪珠。
傍晚,小葵醒来,似乎完全忘记了白天的“惨痛”经历,又恢复了活力,抓着摇铃玩得不亦乐乎。美冴给她换衣服时,看到那个小熊胶布,忍不住笑了笑。她轻轻碰了碰胶布,小声说:“我们小葵,今天也很努力了。
新的一天,美冴在超市抽奖,破天荒地抽中了三等奖,一支珊瑚色口红。对于忙于育儿、很久没有精心打扮过。她喜滋滋地将口红放在梳妆台最显眼的位置,那光滑的金属外壳在从窗户透进来的阳光下,折射出诱人的、糖果般的光泽。
这光泽,精准地捕获了房间里最敏锐的“雷达”——野原向日葵的眼睛。
当时小葵正被美冴抱在怀里玩“飞机飞”的游戏,当那一道炫目的反光掠过她视网膜的瞬间,她整个小身子就像被按下了暂停键,随即是加倍激烈的扭动和“啊啊”的急切音节,小手指坚定不移地指向那魅惑的光源。
“哎呀,小葵,这个可不行哦。”美冴笑着把女儿的小手拢回来,“这是妈妈的东西,小孩子不能玩。”
小葵当然听不懂“不能”这两个字。在她简单的世界里,“亮闪闪=想要”。第一次明确要求被拒绝,让她初具雏形的小脾气露出了尖尖角。她没有立刻大哭,而是瘪着小嘴,那双大眼睛此刻盈满委屈,控诉般地望着美冴,长长的睫毛上瞬间挂上了要掉不掉的金豆豆,小模样可怜极了。
美冴顿时心软得一塌糊涂,差点就要妥协,但理智(主要是怕口红被吃掉或当成蜡笔)还是占了上风。她赶紧转移注意力,拿起旁边一个色彩鲜艳的书。“看,小葵,书书!有漂亮花花哦!”
小葵瞥了一眼书,毫无兴趣,视线像被磁石吸住一样,粘回那支口红上。
这场拉锯战的转折点,出现在一个平和的午后。美冴在客厅哄小葵午睡,好不容易把她哄得眼皮打架,自己也被瞌睡虫侵袭,抱着女儿在沙发上迷迷糊糊打起盹来。小秋在院子里和小白玩扔球游戏。
小新刚刚结束他伟大的“后院探险”(寻找可能被埋藏的动感超人宝藏,未果),带着一身草屑和无聊,蹑手蹑脚地溜达进主卧,打算找找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东西。他的目光首先掠过了广志那乏味的领带架,然后是美冴堆在椅背上待叠的衣物,最后,像探照灯一样,定格在了梳妆台上。
那支口红!
他像只偷油的小老鼠,踮着脚溜过去,小心翼翼地拿起那支口红。冰凉的金属触感,还有旋开时那“咔哒”一声的轻响,都让他觉得自己正在进行一项无比成熟的事情,脑中瞬间浮现出商店街电器行里那位笑容甜美的售货员姐姐的嘴唇。
“这就是大人的颜色啊……”他模仿着电视剧里的腔调,深沉地感慨。
那么,实践的第一步是什么呢?小新对着梳妆镜,毫不犹豫地在自己嘴唇上涂了起来。动作略显笨拙,成果相当惨烈——珊瑚色的膏体大大地超出了他嘴唇的边界,画出了一个类似香肠的、不对称的滑稽形状。他对着镜子噘了噘嘴,自觉“魅力值飙升”。
就在这时,客厅传来一点响动,美冴似乎翻了个身。小新做贼心虚,手一抖,口红差点掉在地上。他急中生智,必须立刻处理掉“罪证”!但藏起来太没创意了,而且容易被发现。他那颗小脑瓜飞速运转,目光在房间里扫视,最终落在了墙角婴儿床上一个被他淘汰的、光秃秃的旧娃娃脸上。
“对了!”他眼睛一亮,“娃娃也需要变漂亮!”
他扑到娃娃前,开始“精心创作”。娃娃的脸成了他的画布:两坨圆圆的腮红(用口红涂的),弯弯曲曲的眉毛,还有一个占据了半张脸的、热情过火的微笑红唇。看着自己的“艺术作品”,小新满意地点点头,觉得自己颇有美妆大师的天赋。
最终,他的目光投向了客厅——那里有正在打盹的妈妈,和睡得香甜的妹妹。
他悄悄接近沙发。美冴睡得很沉,小葵也沉浸在梦乡里,小脸粉扑扑的。小新屏住呼吸,先是在美冴的额头上,小心翼翼地画了一个小小的、歪斜的“王”字(他最近看的动画片里老虎的标记)。接着,他的“艺术之魂”驱使他看向了妹妹天使般的睡颜。
“小葵这么可爱,如果涂上口红……”他想象着妹妹变成“迷你版漂亮姐姐”的样子。他极其轻柔地,用口红在小葵的眉心,点了一个小小的、珊瑚色的圆点。像一颗朱砂痣,又给小葵涂了嘴唇。
做完这一切,他心满意足,觉得自己的“家庭美容工程”完成得堪称完美。为了彻底毁灭证据,他想了想,把用得差不多了的口红,偷偷塞进了客厅垫子下面。“这样,就谁也不知道口红去哪里了,完美!”他对自己逻辑的严谨性感到十分自豪。
门铃响了。是隔壁的大婶来还之前借的食谱书。美冴被惊醒,还有点迷糊地去开门。隔壁大婶看着美冴额头那个醒目的“王”字,愣了两秒,随即爆发出难以抑制的大笑:“野、野原太太……您的额头……哈哈哈,是新流行的妆容吗?”
美冴莫名其妙,走到的镜子前一照——“啊!!!”凄厉的惨叫响彻云霄。她瞬间彻底清醒,手忙脚乱地擦拭额头,同时怒火中烧,“野——原——新——之——助——!是不是你干的!”
小秋听到后,停下了和小白的玩闹,来到客厅,就看见了发火的老妈。
小新早就躲到了餐桌底下,大声辩解:“我是在帮妈妈增加‘王者之气’!妈妈发起火来就像母老虎!”
混乱中,没人注意到小葵也醒了。她咿咿呀呀地挥着小手,眉心那一点醒目的珊瑚红和大红唇,随着她脸蛋的晃动,显得格外俏皮可爱。刚进门来到客厅的广志,看见了隔壁大婶打了个招呼,视角一转看见了生气的想红魔鬼的美冴询问小秋发生了什么,小秋摇头表示自己也刚过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广志一扭头就看到了女儿眉心的“点缀”和大红唇,吓得公文包都掉了:“小葵!你的脸怎么了?”
所有人的目光聚焦过来。小葵浑然不觉,反而因为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尤其是看到爸爸震惊的表情),觉得很有趣,咧开没牙的嘴,“咯咯”地笑了起来。那一点珊瑚红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跳跃,配上她天真无邪的大红唇笑容,令人哭笑不得的喜剧效果。
美冴冲过来,又急又气又心疼,赶紧用湿巾擦拭。小葵不乐意了,好东西(亮闪闪的口红变的)为什么要擦掉?她开始扭动身体,哼哼唧唧地抗议。
“小新!看看你干的好事!”美冴一边试图制服不安分的小葵,一边怒吼。
小新从桌子底下钻出来,看着妹妹眉心的红点(还没擦干净)和嘴唇,又看看妈妈额头上残留的“王”字痕迹,再看看爸爸掉在地上的公文包和大婶忍俊不禁的脸,突然觉得自己引发了一场“了不起的事情”。他挺起小胸膛,用宣布重大发现的语气说:
“妈妈,你看,其实还不错嘛!小葵有了这个红点点,更像电视里的吉祥宝宝了!你额头上的字,我们野原家走在时尚最前沿!
“前沿你个头!”一个枕头精准地命中了小新的脸。
最终,这场由一支小小口红引发的“危机”,在美冴彻底清洗掉所有痕迹、并从垫子搜出口红残骸后,以小新被罚不准吃晚饭后布丁、并负责给小白洗澡一周而告终。广志安抚着受惊(并且因为红点被擦掉而有点小不满)的小葵,苦笑着对隔壁大婶说:“让您见笑了。”
隔壁大婶擦着笑出的眼泪:“哪里,很有活力呢。不过小新……想象力真是非凡。”
夜深人静,小葵在婴儿床里睡着了,小手还无意识地摸着曾经有过红点的眉心位置。小新虽然没了布丁,但回想起隔壁大婶大笑的样子和妹妹顶着红点的可爱模样,觉得这波“不亏”。
美冴对着镜子,仔细检查脸上还有没有残留的痕迹,心有余悸。广志躺在她旁边,幽幽地说:“老婆,以后你的化妆品,尤其是亮晶晶的……最好锁起来。”
“还用你说!”美冴没好气地回道,决定明天就去买把结实的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