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还在震。
不是爆炸那种晃,是底下有东西在转,像发动机启动。我靠在冷冻舱边上,左肩伤口渗血,衣服黏在绷带上。刚才那一仗打得太狠,肾上腺素一过,人有点飘。
周婉宁坐在控制台前,微型计算机还连着线。她手指在键盘上动,屏幕亮着蓝光。赵卫国的影像早就没了,但空气里好像还留着他那句话——“游戏才刚开始”。
我没理他。
我盯着地上那些倒着的人影。有几个穿着防火服,脸被防毒面具盖着。其中一人左耳位置不对劲,金属反光,在应急灯下闪了一下。
我拖着右腿走过去。膝盖发沉,每一步都像踩在沙地里。蹲下时肋骨处传来钝痛,但我没停。用匕首挑开那人的面具,烧焦的布料撕开,露出一张肿胀的脸。
是爆破专家。
他在通风管里哼童谣的那个,装炸弹喜欢用手动线路。左耳整个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嵌进颅骨的机械义耳,表面刻着三个字:S-07。
我回头叫周婉宁:“过来。”
她立刻起身,抱着计算机走来。我把匕首换成战术钳,小心撬开义耳外壳。金属片脱落,里面是一块指甲盖大小的芯片。
“能读吗?”
她接过芯片,插进计算机接口。手指飞快敲击几下,屏幕闪烁,跳出一张三维地图。坐标定位在边境一片荒山,山形轮廓熟悉得让我心口一紧。
那是十年前我们小队执行任务的地方。
“这地方……”她声音低下去,“我们就是在那里被伏击的。”
我没说话。脑子里闪过那天的画面——雪、火、爆炸声,队友一个接一个倒下。我最后看到的是王振的脸,他站在高处,手里按着引爆器。
周婉宁盯着屏幕,指尖微微发抖。“S-07……这不是编号。”她忽然开口,“是我妈提过的项目代号。”
我看着她。
“她说过,赵卫国有个‘七号实验室’,专门做人体改造和神经控制实验。”她抬头看我,“所有实验体都打上S序列标记。这个爆破专家……可能是第一批活体试验品。”
我重新蹲下检查尸体。颈部接口处皮肉和机械连接,有生物胶残留。不是军用的那种,是地下黑市特供型号。这种改装不是临时做的,是长期植入。
他们早就在布局。
我在尸体腰包夹层摸到一张加密卡,背面印着半个蛇形符号。和王振脖子上的纹身一样。
“赵卫国用这些人当工具。”我说,“做完任务就丢掉。”
周婉宁拔出芯片收好。“这张图可能是陷阱。”
“我知道。”
“也可能不是。”
我们对视一眼。她眼神很清,没有慌。但她眼底有血丝,嘴唇干得脱皮。这一路没停过,谁都撑不住。
可不能停。
我扶着冷冻舱站起来,往四周扫了一圈。液氮管道还在漏气,白雾没散干净。角落里有具人影躺着不动,不知道死没死。
就在这时,系统界面突然闪红光。
【检测到生命体征,三十米内存在活体】
我抬手示意她别动。
两人同时屏息。低温室内只有液氮滴水的声音,嗒、嗒、嗒。远处传来极其轻微的呼吸节奏,断断续续,像是受伤了喘不上气。
我慢慢抽出匕首,贴墙移动。借冷冻舱阴影往前压。脚步放轻,落地无声。这是特种兵的基本功,哪怕现在腿不利索,也不能出错。
周婉宁同步关掉计算机背光,切换成红外扫描模式。屏幕上出现一个模糊热源,蜷缩在废弃通风井后面。体型偏小,心跳频率紊乱。
不像训练有素的敌人。
更像是逃出来的人。
我靠近三米距离停下。右手握紧匕首,左手轻轻拨开挡路的金属板。通风井后有个凹槽,里面果然藏着一个人。
男的,三十多岁,穿维修工服,脸上有擦伤。脖子右侧隐约露出一点纹身边缘——蛇形。
是“蛇眼”的人。
但他没拿武器,胸口起伏急促,一只手捂着腹部,指缝里渗血。看见我时瞳孔一缩,想往后退,但动不了。
“别动。”我压低声音。
他张嘴想说什么,咳出一口血沫。
周婉宁从侧面绕过来,手里拿着计算机,红外模式对着他扫描一圈。“体温三十五度,失血严重,还有意识。”
我盯着他脖子上的纹身。“你是谁?”
他喘着气,摇头。
“S-07的事,你知道多少?”
他又摇头,眼神却变了,像是怕什么。
我伸手探他后颈,找到一块硬物——皮下芯片。和爆破专家的一样型号。
“他是监控节点。”周婉宁说,“赵卫国用人做活体信号中继。”
我收回手。
那人忽然抓住我手腕,力气不大,但抓得很紧。他抬头看我,嘴唇颤抖:“……他们……要重启计划……名单已经激活……孩子……”
我说:“哪个名单?”
他没回答上来,头一歪,晕过去了。
周婉宁检查了一下。“他还活着,但撑不了多久。”
我站起身,看向外面走廊。震动还在持续,频率越来越稳。这栋楼底下一定有设备在运行,而且不是普通供电系统。
“S-07指向十年前的山区。”我说,“但这里也有实验室。”
“两个地方可能有关联。”她说,“数据可以远程传输。”
“所以爆破专家来这里,不只是为了炸毁程序。”
“他是来确认节点状态的。”
我低头看着地上昏迷的男人。他脖子上的纹身只露了一角,但足够辨认。蛇眼组织的人不会轻易背叛,他会说出“名单”,说明他已经知道结局。
或者,他本身就是被淘汰的一环。
周婉宁把计算机抱紧了些。“我们现在怎么办?”
我没急着答。
我从背包里拿出战术手电,打开强光模式,照向通风井深处。管道很长,通向地下室更底层。墙上有个标识牌,被灰尘盖住一半,依稀能看清几个字:b-3 设备区。
震动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先查清楚下面有什么。”我说,“再决定下一步。”
她点头,跟在我侧后方。
我往前走一步,脚底踩到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半截断裂的数据线,接口朝上,像是被人匆忙拔掉的。
线头还带血。
我蹲下查看,发现接口处刻着编号:ch-19。
这个编号我见过。
在雪山实验室的记录里,RR-7实验体的代号就是ch-19。
我猛地抬头。
周婉宁也看到了,脸色变了。
“RR-7不是只注射在我身上?”她问。
“不是。”我说,“他们在复制。”
我们都没再说话。
前方通道漆黑,只有手电光照出一段距离。震动越来越明显,脚下地板都在颤。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铁锈味,混着消毒水的气息。
这不是普通的别墅区。
是转移后的秘密基地。
我握紧匕首,往前迈步。
周婉宁紧跟在后。
通道尽头有扇合金门,门边贴着电子屏,显示当前状态:【系统自检中|进度 47%】。
下方一行小字:
【S系列神经耦合协议加载|目标节点:全市接入儿童数据库】
我盯着那行字。
一秒,两秒。
然后我转身对周婉宁说:
“你女儿的名字,是不是也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