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七安的手指在虚空中划过，一道银光如蛇般蜿蜒，缠绕在空间节点的裂隙边缘。那节点如同破碎的镜面，浮在半空，泛着幽蓝与暗紫交织的光芒，仿佛连接着某个不可知的维度。他的呼吸很轻，几乎与风同频，可眉心却紧锁成川，冷汗沿着额角滑落。
他能感觉到，封印正在崩解。
“再有三息。”他在心中默念，指尖凝聚最后一道符纹。只要这道封印落下，这片空间褶皱便将彻底闭合，至少百年内不会再被开启。
可就在这刹那——
一道影子从裂缝深处掠出，无声无息，快得连时间都仿佛凝滞。
钟七安猛地侧身，肩头仍被一股无形之力扫中，整个人如断线纸鸢般撞向岩壁。碎石飞溅，尘雾弥漫，他咳出一口血，眼神却骤然锐利。
“谁？”
那人影立于虚空，黑袍垂地，面容竟与玄冥子一模一样，只是双目无神，瞳孔如死水般灰白。
“你无法理解。”那“玄冥子”开口，声音冰冷，毫无情绪波动，像是从远古传来的回响。
钟七安撑起身子，掌心按在地面，迅速结印。灵力如潮涌动，却被对方轻轻抬手一压，尽数溃散。
“你是谁？”他沉声问，语气里透着警惕。
“我是理性之面。”那人缓缓道，“初代混沌神体分裂出的记忆残片，承载着完整的逻辑与使命。”
钟七安心头一震。混沌神体？那是传说中开天辟地前便存在的存在，早已湮灭于洪荒纪元。怎会……分裂？
“你阻止我封印？”他咬牙，体内经脉隐隐作痛，那是刚才那一击留下的创伤。
“不是阻止，是纠正。”理性面踏前一步，脚下虚空泛起涟漪，“你们所做的一切，是在错误地封印门户。若完成，宇宙根基将扭曲，终将引发更大崩塌。”
“荒谬！”钟七安冷笑，“你凭什么说这是错误的？我们传承千年的封印术，难道全是错的？”
“传承？”理性面微微摇头，“你们所知的，不过是被篡改后的残本。真正的封印之法，早已失传。”
钟七安沉默了。
风，在裂缝间呜咽，像无数亡魂低语。
他想起家族覆灭那夜，火光冲天，亲人哀嚎，而他只能躲在废墟之下，眼睁睁看着一切化为灰烬。那时，他也曾质问天道：为何不公？为何无力？
如今，他又面临同样的抉择——信眼前之人，还是信千年传承？
“你说你是记忆体……那你为何要干涉现世？”他终于开口。
“因为记忆不会消亡。”理性面抬起手，掌心浮现一枚古老的符印，其纹路与钟七安所见截然不同，“当门户被错误封印，混沌神体将无法完整复苏，而宇宙也将陷入永恒的失衡。”
钟七安盯着那符印，心头莫名一颤。
那纹路……似乎曾在某本残卷上见过。
“华瑶呢？”他突然问。
“她在另一节点，已触发王族残留意识。”理性面平静道，“她的时间不多了。”
钟七安瞳孔骤缩。
华瑶！
他猛然起身，不顾伤势欲冲向另一方向，却被一股无形屏障拦下。
“你走不了。”理性面淡淡道，“除非你答应暂缓封印。”
“你威胁我？”钟七安怒极反笑。
“我只是陈述事实。”理性面依旧冷漠，“你若执意前行，她必死无疑。”
钟七安死死盯着他，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华瑶……那个总在深夜为他煮茶的女子，那个在他梦魇发作时默默守在一旁的人。她温婉，却不软弱；她柔弱，却比谁都坚韧。
他曾以为自己可以独行于世，可她的出现，像一道微光，照进了他冰封多年的内心。
“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他低声问。
“停下封印，听我说完真相。”理性面道，“然后，你自己决定。”
钟七安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他知道，这一刻的选择，或将改变一切。
但他更知道，若不去救华瑶，他这一生，都将活在悔恨之中。
“我不信你。”他睁开眼，目光如刀，“但我必须去救她。”
话音未落，他猛然引爆体内三处隐脉，以自损为代价，瞬间突破屏障束缚，身形如电射出。
理性面并未追击，只静静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灰白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
“情……也是一种变量。”他低语，“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变数。”
——
华瑶跪坐在节点核心前，双手结印，额头布满冷汗。
她触碰核心的瞬间，一股古老而强大的意识便如潮水般涌入她的识海。那是一尊异族王族的灵魂残影，虽已残破不堪，却仍带着滔天威压。
“蝼蚁，竟敢亵渎吾之领域！”那声音在她脑海中炸响，如雷霆轰鸣。
华瑶咬牙，运转师门秘法《九转归心诀》，一层淡金色光晕护住心神。
“我不是敌人……我只是想修复空间平衡……”她艰难开口。
“平衡？”那意识冷笑，“你们人类所谓的平衡，不过是奴役万物的借口！门户一旦封死，万灵将永困牢笼！”
“可若不封，混乱将吞噬一切！”华瑶反驳，“我亲眼见过空间撕裂，生灵涂炭！”
“那是因为你们不懂开启的真正方式！”王族意识咆哮，“门户本为通途，却被你们视为灾祸！愚蠢！”
华瑶头痛欲裂，意识开始模糊。
她看到幻象：一座巨大的青铜巨门矗立于星河尽头，门缝中透出璀璨光芒，无数种族在其下朝拜。而后，画面突变——门被强行封闭，天地崩裂，星辰陨落。
“那是……真实的历史？”她喃喃。
“醒来吧，孩子。”王族意识语气忽缓，“加入我，继承我的意志，你将成为新世界的引路人。”
诱惑如蜜，甜得令人心醉。
只要放弃抵抗，一切痛苦都将消失。
她甚至能看到，师门重振，弟子欢笑，师父含笑点头。
可就在她即将松手之际——
一道熟悉的气息穿透层层灵魂壁垒，如剑劈开迷雾。
“华瑶！守住灵台！”
是钟七安！
她猛地清醒，泪水滑落。
“我……不能……背叛你……”她哽咽着，拼尽全力维持最后一丝清明。
钟七安的身影出现在节点入口，浑身浴血，气息紊乱。
他一眼看到华瑶的模样——双目失焦，嘴角溢血，显然已到极限。
“该死！”他怒吼一声，冲上前去，手中掐出一道古老符箓，正是师尊临终所授的《破妄符》。
符成，燃！
金光炸裂，直刺华瑶识海。
“滚出来！”钟七安厉喝。
王族意识发出一声尖啸，被迫显形——那是一道模糊的虚影，头生双角，身披战甲，眼中燃烧着不屈的火焰。
“又是你们这些短命种！”它怒吼，“永远不懂真正的自由！”
“自由不该以他人为祭！”钟七安冷冷回应，“退去，否则我让你彻底湮灭！”
“哈哈哈……”王族意识狂笑，“你以为你能赢？我虽残，但烙印早已种下！她的心，迟早属于我！”
话音未落，它猛然收缩，化作一道黑芒钻入华瑶眉心，消失不见。
华瑶浑身一颤，软倒在地。
钟七安急忙扶住她，探其脉搏，发现虽虚弱，但性命无忧。
“撑住了……太好了……”他轻声呢喃，将她轻轻抱起。
可就在这时，华瑶忽然睁开眼，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笑意。
“你以为……她赢了吗？”她开口，声音却不再是她自己的。
钟七安浑身一僵。
“她只是……暂时压制了我。”华瑶的身体缓缓站起，挣脱他的怀抱，“而我，已在她灵魂深处扎根。下一次，她将再也醒不过来。”
钟七安死死盯着她，手中灵力悄然凝聚。
“我会杀了你。”他一字一句道。
“杀我？”那意识嗤笑，“你连自己是谁都不清楚，又怎能杀我？记住这句话——门户开启之时，即是终结降临之日。你们所有人，都将为此付出代价。”
说完，华瑶双眼一翻，昏死过去。
钟七安接住她，脸色铁青。
终结降临之日……
这句话，像一把刀，深深扎进他心底。
他抱着华瑶走出节点，外头已是黄昏，天空裂痕纵横，如同破碎的画卷。
虾大头迎上来，满脸焦急：“怎么样？华瑶没事吧？”
“暂时无碍。”钟七安沉声道，“但她被残留意识侵染，情况复杂。”
虾大头皱眉：“那还继续封印吗？其他节点已经准备就绪。”
钟七安没有立刻回答。
他望向远处，理性面依旧站在原地，仿佛从未移动。
“他说……我们的封印是错的。”他低声道。
“什么？”虾大头瞪眼，“胡扯！咱们师门历代先祖都在做这事，怎么可能错？”
“可他提到了初代混沌神体。”钟七安缓缓道，“还有……被篡改的传承。”
“你信他？”虾大头语气变了。
“我不信任何人。”钟七安看向怀中的华瑶，“但我不能拿她的命冒险。”
临时据点内，众人齐聚。
赤焰魔君靠在墙边，冷眼旁观：“小子，别婆婆妈妈。要么干，要么散。我没那么多时间耗。”
“你闭嘴。”虾大头怒道，“这事轮不到你插嘴！”
“哦？”赤焰魔君咧嘴一笑，眼中凶光闪现，“要不要试试？”
“够了！”钟七安喝止，“现在不是内斗的时候。”
他取出封印阵法图纸，铺展于石桌之上，仔细查看。
众人安静下来。
钟七安的目光一寸寸扫过图纹，忽然，他眉头一皱。
在阵法左下角，有一处极细微的符号，看似装饰，实则与整体风格格格不入。
他用指尖轻抚，感受到一丝异常的灵力波动。
“这不是原本的标记……”他低语。
虾大头凑近：“你看出来了？我也觉得这儿有点怪，但师父说这是‘镇魂纹’，用来稳固阵基的。”
“镇魂纹？”钟七安冷笑，“真正的镇魂纹，应在右上方。这个位置，只会干扰能量流向。”
赤焰魔君眯起眼：“你是说……有人动了手脚？”
钟七安没有回答，但眼神已说明一切。
是谁？何时？为何？
一个个问题在他脑中盘旋。
师门传承千年，难道从一开始就被渗透？
还是说……那位德高望重的联盟领袖柳青霜，也参与其中？
他不敢想下去。
“暂停封印。”他终于开口，“所有节点立即撤离，重新核查阵法。”
“你疯了？”虾大头惊呼，“只剩最后十分钟！错过这次，下次不知要等多久！”
“我不赌。”钟七安冷冷道，“尤其是拿同伴的命去赌。”
华瑶在他怀中微微动了动，发出一声轻吟。
他低头看她，眼神难得柔和。
“你做得对。”她虚弱地说。
钟七安握住她的手，点了点头。
可就在这时，理性面的声音忽然在所有人脑海中响起：
“钟七安，你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但时间不多了。初代混沌神体的复苏已经开始，而你体内的……那东西，也快要醒了。”
钟七安心头剧震。
他体内？什么东西？
他还未来得及追问，理性面的身影已在远处消散，只留下一句话随风飘荡：
“去找‘虚渊古卷’，那里有你想要的答案。但记住——当记忆与血脉共鸣之时，你将不再是现在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