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八章 暗流渐起
一、少女苏醒
法租界，圣玛丽医院特护病房。
清晨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洁白的床单上投下斑驳光影。十一名少女陆续苏醒，眼神茫然中带着恐惧。
慕容家的两名女眷轻声安抚，给她们喂温水、换衣服。这些都是从青帮调来的可靠人手，懂得分寸。
陆岩站在病房外走廊，透过玻璃窗观察。
秋生低声道：“查清楚了。十个女孩都是普通人家，家里都在闸北、杨树浦一带。东洋人是在夜市、码头等地用迷药绑走的。”
“还有一个呢？”陆岩注意到最靠窗的病床上，那个穿淡蓝碎花衣裳的少女气质明显不同。
“她……”秋生压低声音，“叫苏婉清，苏州人。说是来上海探亲，住在姑妈家，前天晚上出门买针线时被绑的。但我们查了她的行李——她姑妈家根本不知道她来上海。”
陆岩眼神微凝：“继续说。”
“她行李里有一本《青囊经》手抄本，还有几包药材，其中有三味是炼制‘清心丹’的主药。”秋生顿了顿，“我问过茅山明，清心丹是修真者用来静心凝神、辅助突破的丹药，普通人根本用不上。”
“修真家族的小姐。”陆岩了然，“问清是哪个家族了吗？”
“她不肯说，只说要见救命恩人，当面道谢。”
陆岩略一沉吟，推门走进病房。
少女们看到他，都有些紧张。苏婉清却眼睛一亮，从床上坐起：“您就是昨晚救我们的人？”
她大约十七八岁，面容清秀，眉宇间有股书卷气，但眼神清澈坚定，显然不是普通闺阁女子。
“是我。”陆岩点头，“听说你要见我？”
苏婉清看了看周围其他女孩，低声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两人来到隔壁空病房。
苏婉清关上门，忽然跪地叩首：“晚辈苏婉清，拜见前辈！感谢前辈救命之恩！”
“起来说话。”陆岩虚托一下，一股柔和真元将她扶起，“你是苏州苏家的人？”
苏婉清身子一震，苦笑道：“前辈慧眼。晚辈确实是苏州苏家嫡系三女。家父苏文渊，现任苏家族长。”
陆岩知道苏州苏家——江南有名的医药世家，祖上出过太医，家族中有修真传承，以炼丹术闻名。不过苏家向来低调，很少参与修真界的纷争。
“你怎么会来上海？又怎么被东洋人抓了？”
苏婉清眼圈微红：“两个月前，家父闭关冲击金丹中期，需要一味‘玄阴草’做药引。我打听到上海黑市可能有，就偷偷跑来了。没想到刚到上海第三天，就被……”
“玄阴草？”陆岩皱眉，“这东西生长在极阴之地，东洋人绑你们炼制‘黄泉瘴阵’，说不定就是为了提取玄阴之气。你撞上枪口了。”
苏婉清后怕地点头：“昨晚那些东洋神官发现我身上有修为，还特别检查了我的行李。要不是前辈及时相救，我恐怕……”
“过去了。”陆岩摆摆手，“你父亲闭关，苏家现在谁主事？”
“是我大哥苏明远。”苏婉清犹豫了一下，“前辈，晚辈有个不情之请……能否请前辈护送我回苏州？东洋人这次失败，可能会追查幸存者。我担心路上不安全。”
陆岩想了想：“可以，但不是现在。你先在医院休养几天，等风头过了，我安排人送你回去。”
“多谢前辈！”苏婉清又要跪谢，被陆岩拦住。
“不必多礼。苏家与我茅山一脉也算有旧，你父亲二十年前还帮我师父九叔治过伤。”
苏婉清惊喜：“原来前辈是茅山高人！家父常提起九叔前辈，说当年若非九叔相助，苏家一场大祸难以避免。”
两人又聊了几句，陆岩让她先休息，出了病房。
秋生迎上来：“师兄，怎么安排？”
“让慕容家派人保护苏婉清，其他女孩等身体恢复就悄悄送回家，每人给两百大洋。”陆岩顿了顿，“苏婉清的事保密，不要对外声张。”
“明白。”
青帮堂口，地下密室。
吴世宝被绑在椅子上，满脸是汗。对面，疤老三慢条斯理地磨着一把匕首。
“吴探长，想清楚了吗？”疤老三用布擦着刀刃，“你是巡捕房华捕总探长，我们青帮本不该动你。但你和东洋人勾结，绑架少女、设邪阵害人，这事儿捅出去，别说你这身皮，连脑袋都得搬家。”
吴世宝颤抖道：“我说……我都说！是龟田逼我的！他说只要我帮忙，就给我三万大洋，还保我升督察长……”
“谁问你这个。”疤老三把匕首往桌上一插，“名单。和你一样吃里扒外、给东洋人当狗的人，都有谁？”
吴世宝咽了口唾沫，犹豫。
疤老三冷笑，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扔在他面前。
照片上是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在学校门口玩耍。
“你儿子在法租界圣约翰小学读书，对吧？”疤老三声音平静，“每天下午四点放学，你夫人会去接他。从学校到你家，要经过三条巷子……”
“不要动我家人！”吴世宝崩溃了，“我说！我都说！”
他一口气报了七个名字。
疤老三记录完，眉头越皱越紧。这七个人里，有三个是巡捕房的中层警官，两个是工部局的华人秘书，还有一个是海关稽查科的科长。
最麻烦的是最后一个——法租界公董局华人董事，杜月笙的把兄弟之一，黄金荣的门生，陈世昌。
“陈世昌也牵扯进来了？”疤老三沉声问。
吴世宝点头：“他……他负责给东洋人提供场地和保护。汇丰银行地下室那个阵眼，就是通过他的关系安排的。”
疤老三收起名单，对旁边手下使了个眼色。手下端来纸笔。
“把你知道的，关于陈世昌和东洋人交易的时间、地点、金额，全部写下来。还有证据藏在哪儿，一并交代。”
吴世宝颤抖着手开始写。
两小时后，疤老三拿着供词和名单来找陆岩。
福源商行后院，陆岩看完材料，沉默片刻。
“陈世昌是青帮元老，黄金荣的左右手。动他，等于和半个青帮开战。”
疤老三苦笑：“陆先生，不瞒您说，这件事我已经报给杜爷了。杜爷的意思是……先按兵不动，收集更多证据。陈世昌在青帮根基太深，没有铁证，动不了。”
陆岩理解。青帮内部派系林立，杜月笙虽然是上海滩青帮老大，但也需要平衡各方势力。陈世昌代表的是老派势力，与黄金荣关系密切。
“这件事你们青帮自己处理。”陆岩将材料递还，“但有一句话你带给杜先生——东洋人的事，是民族大义。如果青帮内部有人为了私利勾结外敌，那就别怪我不讲情面。”
疤老三肃然：“陆先生放心，杜爷也是这个意思。陈世昌如果真做了对不起祖宗的事，青帮自有家法。”
送走疤老三，秋生从里屋出来：“师父，陈世昌这个人我听说过。他主要做烟土和赌场生意，和东洋人走得近不奇怪。但勾结神道教设邪阵……这胆子也太大了。”
“利益足够大，有些人什么都能卖。”陆岩淡淡道，“先不管他。龟田审得怎么样了？”
“龟田嘴硬，用了刑也不说。”秋生摇头，“不过我们从他的行李箱夹层里找到一份地图，上面标注了黑龙会在华东地区的十八个据点，还有三个秘密联络点。”
陆岩接过地图细看。据点分布在南京、杭州、苏州、宁波等地，上海有三个，其中一个就是老丰记仓库。
“这份地图，抄录一份给青帮和慕容家。让他们酌情清理。”陆岩将地图收起，“龟田继续审，重点问安倍晴明的来历和神道教在上海的布局。”
“是。”
三、分配分歧
午后，慕容府书房。
慕容复、杜月笙、陆岩三人对坐。桌上摆着战利品清单。
杜月笙先开口：“陆先生，这次行动你居功至伟。按江湖规矩，战利品你拿大头。但青帮兄弟也出了力，死了两个，伤了五个……”
陆岩抬手：“杜先生不必客气。我只要三样东西：黑龙会在闸北码头的一号仓库、汇丰银行抵押的那批古玩字画、还有从神官身上缴获的所有法器和秘籍。其他码头、仓库、商铺，青帮和慕容家平分。”
慕容复和杜月笙对视一眼，都有些意外。
陆岩要的这三样，价值其实不算最高。码头和商铺才是赚钱的产业。至于法器和秘籍，对修真者有用，但对普通人来说就是废铜烂铁和天书。
“陆先生大气。”杜月笙抱拳，“既然这样，青帮也不占便宜。一号仓库旁边的二号仓库也归你，两个仓库连着，好用。”
慕容复也道：“那批古玩字画里，据说有几件是前朝宫里的东西，价值不菲。陆先生若需要变现，慕容家可以帮忙处理。”
“有劳。”陆岩点头，“另外，我需要慕容家帮我采购一批药材和炼器材料，清单在这里。”
他递过一张纸。上面列了三十多种药材和十几种稀有金属、矿石。
慕容复接过一看，脸色微变：“陆先生要炼制筑基丹？”
“眼力不错。”陆岩也不隐瞒，“秋生快要突破了，需要筑基丹辅助。”
慕容复沉吟：“这些材料……慕容家能凑齐大半，但有三味主药——‘千年血参’、‘地心火莲’、‘玄冰玉髓’——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宝物。我尽量打听。”
“尽力即可。”陆岩也知道这三味药的珍贵，“价钱不是问题。”
正事谈完，杜月笙忽然道：“陆先生，还有一件事。今早工部局开会，东洋领事馆施压，要求彻查昨晚苏州河仓库的‘爆炸案’。杜兰德总董顶住了压力，但提了个条件。”
“什么条件？”
“他想请陆先生帮个忙。”杜月笙压低声音，“法租界最近不太平，死了七个人，都是被吸干鲜血而死。巡捕房查了一个月，毫无头绪。杜兰德怀疑……是吸血鬼。”
陆岩眉头一挑：“西方血族？”
“对。而且不是普通血族，据说是某个古老家族的子爵，因为触犯族规被放逐到远东，在上海隐居了二十年。”杜月笙道，“这一个月死的七个人，都是年轻女子，脖颈有两个血洞。巡捕房封锁了消息，但再这样下去，压不住。”
慕容复补充：“杜兰德承诺，只要陆先生解决这个麻烦，工部局会全力压下东洋人的事，并且……给陆先生在法租界开绿灯。包括开设武馆、药铺，甚至成立安保公司，都可以特批。”
陆岩沉思片刻。
吸血鬼子爵，相当于修真者的金丹期。如果是被放逐的落魄贵族，实力可能还要打折扣。对付起来不算太难。
但关键在于——吸血鬼怎么会突然开始大规模杀人？血族虽然以血为食，但通常会谨慎狩猎，避免引起人类当局注意。连续杀七人，这近乎疯狂。
“死者的身份查过吗？”
“查了，都是普通人家，彼此没有关联。”杜月笙道，“唯一共同点是……都是阴年阴月阴日出生的女子。”
陆岩眼神一凝。
阴年阴月阴日，至阴之体。这种体质对某些邪修来说是大补，对吸血鬼来说也是极品血食。
但如此精准地找到七个至阴之体的女子，绝非偶然。
“告诉杜兰德，这个忙我可以帮。”陆岩道，“但我要七名死者的详细档案，包括生辰八字、死亡地点、时间。还有，我要见验尸官。”
“没问题！”杜月笙松口气，“我这就去安排。”
四、小兰的身份
傍晚，福源商行。
文才在院子里练习符箓，秋生打坐调息，茅山明在书房研究从神官那里缴获的东洋秘籍。
小兰在厨房熬药——她配置了几种解毒散和疗伤药，给众人备用。
陆岩走进厨房，看着小兰忙碌的背影，忽然道：“你的‘五毒蚀骨散’里，加了一味‘断肠草’。这是五毒教的独门配方，但三十年前五毒教被灭门后，配方应该失传了。”
小兰身子一僵，手中的药勺“当啷”掉进锅里。
她缓缓转身，脸色苍白：“陆前辈……您……”
“我没有恶意。”陆岩平静地看着她，“我只是好奇。五毒教最后一任教主唐烈，是我师父九叔的故交。三十年前五毒教总坛被西南三大修真家族围攻，唐烈战死，教中弟子几乎死绝。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小兰眼眶泛红，沉默良久，才低声道：“我叫唐小兰。唐烈……是我爷爷。”
她深吸一口气，开始讲述。
三十年前，西南五毒教因一本《万毒真经》被三大修真家族觊觎，遭灭门之祸。唐烈提前预感危机，将五岁的孙女唐小兰托付给一个忠心的老仆，改名换姓，隐居湖南乡下。
老仆临终前，将五毒教的部分传承交给了小兰，包括用毒、制药、驱虫等基础法门。但真正的核心传承《万毒真经》，早已在灭门之战中被毁。
“我十七岁那年，老仆去世。我独自一人来到上海，想寻找当年围攻五毒教的仇人后裔。”小兰抹了抹眼泪，“但我修为低微，连仇人是谁都打听不全。只能先安身立命，在药铺做工，暗中修炼。”
陆岩轻叹：“围攻五毒教的三大家族，是云南段家、贵州苗家、四川唐家。不过领头的是段家，另外两家更多是助阵。这些年段家势力越发壮大，已经控制了西南三省三分之一的药材生意。”
小兰咬牙：“段家……我记住了。”
“报仇的事，从长计议。”陆岩道，“你现在最要紧的是提升实力。五毒教的功法虽然偏门，但也有独到之处。你爷爷和我师父有旧，以后你就留在福源商行吧。需要什么药材、资源，跟我说。”
小兰“噗通”跪下：“陆前辈大恩，小兰没齿难忘！”
“起来。”陆岩扶起她，“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报仇可以，但不能滥杀无辜。当年参与围攻的人该杀，但他们的家人、弟子，若无罪孽，不得牵连。”
“小兰明白！”小兰重重点头，“我只杀该杀之人！”
陆岩从怀中取出一本薄册：“这是我根据记忆默写的《五毒纲要》，是你爷爷当年和我师父论道时交流的内容。虽然不完整，但应该对你修炼有帮助。”
小兰颤抖着接过，如获至宝。
五、暗流涌动
深夜，苏州河下游。
一艘乌篷船静静停在芦苇荡中。船内，安倍晴明盘膝而坐，面色惨白如纸，胸口缠着厚厚的绷带，血迹斑斑。
他对面坐着一个黑袍人，全身笼罩在阴影中，只露出一双猩红的眼睛。
“你伤得很重。”黑袍人的声音沙哑低沉，“金丹碎裂，修为跌落筑基。没有十年苦修，恢复不了。”
安倍咬牙：“那个陆岩……至少是元婴初期！情报有误！”
“元婴？”黑袍人嗤笑，“华夏修真界，元婴修士屈指可数，每一个都是活了上百年的老怪物。这个陆岩看起来不过三十岁，怎么可能？”
“但他确实有法相真身！”安倍激动道，“而且他祭出的那方黑印，蕴含着幽冥法则！我怀疑……他和地府有关！”
黑袍人沉默片刻：“这件事我会报告给‘伯爵’。你先养伤。上海的计划暂时中止，等‘血月之夜’后再做打算。”
安倍一怔：“血月之夜？你们血族要行动了？”
“不该问的别问。”黑袍人冷冷道，“你只需知道，到时候，整个上海滩都会是我们的猎场。那些修真者……都是上好的血食。”
他站起身，身形逐渐淡化，化作一团黑雾消散。
安倍独自坐在船中，眼神阴鸷。
“陆岩……此仇不报，我安倍晴明誓不为人！”
远处，上海滩的霓虹依旧璀璨。
但这璀璨之下，吸血鬼、东洋神道教、青帮内鬼、修真家族……各方势力交织，暗流汹涌。
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而此刻的陆岩，正在为秋生炼制筑基丹。
丹炉前，他神色专注。
无论外界如何风起云涌，提升己方实力，永远是第一要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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