饱饮甘泉,林越躺在溪边,感受着久违的生机在干涸的躯体中缓缓复苏。清凉的溪水不仅缓解了干渴,似乎也稍稍抚平了精神上的灼痛。他贪婪地呼吸着绿洲湿润的空气,听着潺潺水声和夜虫的低鸣,紧绷的神经终于有了一丝松懈。
然而,他并未放松警惕。这片绿洲虽能救命,但也可能吸引其他不速之客。他强撑着坐起身,靠在溪边一棵歪脖子树下,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月光如水,洒在静谧的绿洲上。除了水声和虫鸣,似乎并无其他动静。
就在他稍微安心,准备思考下一步该如何获取食物时,一阵轻微的、带着节奏的脚步声,伴随着低沉的羊咩声,由远及近。
林越心中一紧,立刻屏住呼吸,蜷缩身体,借助树影和灌木隐藏自己。
只见一个穿着破旧皮袄、头发花白、脸上布满风霜痕迹的老牧人,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牧鞭,赶着十几只瘦弱的山羊,慢悠悠地来到了溪边。老牧人似乎对这里极为熟悉,他让羊群在溪边饮水,自己则走到林越藏身处不远的一块大石旁坐下,掏出旱烟袋,吧嗒吧嗒地抽了起来。
烟雾袅袅升起,老牧人浑浊的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林越藏身的方向,却让林越感觉仿佛被看穿了一般。
“外乡来的娃娃,别藏了,出来吧。这大晚上的,荒漠里不安全,能走到这儿,算你命大。” 老牧人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口音,语气却出乎意料的平和。
林越心中惊疑不定,犹豫了片刻,还是拄着拐杖,慢慢从树影后走了出来。对方只是一个看似普通的老人,而且似乎没有恶意。
老牧人上下打量了林越几眼,目光在他那身与现代人格格不入的休闲服上停留了一瞬,摇了摇头:“看你这身打扮,不像是附近部落的人,也不是中原的客商。是从惊雁宫那边逃出来的吧?”
林越心中一动,点了点头,没有否认,也没有细说。他现在的状态,说什么都容易引人怀疑。
“唉,又是被那劳什子宫殿引去的。”老牧人叹了口气,吐出一口烟圈,“那地方,邪性得很。这些年,不知有多少像你这样的年轻人,怀着发财或者学成本事的心思跑过去,能活着回来的,十不存一。蒙古人的骑兵,江湖上的亡命徒,还有那宫殿里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那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老牧人似乎把林越当成了无数追逐惊雁宫传说而遇险的年轻人之一。
“老人家,这里……是什么地界?离中原还有多远?”林越趁机问道,他需要了解自己所处的位置。
“这里是塔克拉玛干边缘,往东走,穿过这片戈壁,就能看到星星峡,过了星星峡,才算进了河西走廊的地盘。路途遥远着哩,你这身子骨,怕是走不到。”老牧人摇了摇头,“看你这样子,是遇到马贼了?还是跟人争斗受了伤?”
林越含糊地应了一声,没有细说。
老牧人也没多问,只是从随身的皮囊里掏出一块干硬的馕饼和一小块风干的肉干,递了过来:“吃吧,娃娃。看你也饿坏了。”
林越看着那粗糙的食物,喉头动了动,没有立刻去接。在现实世界养成的警惕性,让他不敢轻易接受陌生人的食物。
老牧人似乎看出了他的顾虑,笑了笑,自己先掰了一小块馕饼放进嘴里嚼着:“放心吃吧,老汉我在这片放了几十年羊,要是有坏心,你早就没命了。”
林越这才接过食物,道了声谢,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干硬的馕饼和咸涩的肉干,在此刻的他口中,却如同珍馐美味。
吃着东西,林越试探着问道:“老人家,您听说过……传鹰吗?或者,最近惊雁宫那边,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吗?”
他想确认一下时间线和重大事件。
老牧人闻言,抽烟的动作顿了顿,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但很快又恢复了原状:“传鹰?没听说过。惊雁宫那边,最近倒是闹得厉害,听说蒙古国师八师巴的人都来了,还有不少中原的武林人物在附近出没,乱得很。娃娃,我劝你,别再打听那边的事了,保住小命要紧。”
林越心中了然,看来传鹰可能尚未进入惊雁宫,或者名声还未传开。八师巴的人已经到场,说明风暴正在酝酿。
吃完东西,体力恢复了一些,林越感到一阵强烈的疲惫袭来。他靠着树干,眼皮开始打架。
老牧人看着他,缓缓道:“睡吧,娃娃。今晚老汉我在这儿看着羊,顺便也看着你。这绿洲晚上不太平,有狼。”
林越心中一暖,点了点头,再也抵挡不住困意,沉沉睡去。
在他陷入沉睡后,老牧人依旧默默地抽着旱烟,目光却不再浑浊,而是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的黑暗,仿佛在警惕着什么。他看向林越的眼神,也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探究。
而沉睡中的林越,并未察觉到,在他精神彻底放松、陷入深度睡眠后,他那沉寂的“镜域”,似乎吸收着月光和绿洲微弱的生机,核心深处,那一点“信息奇点”极其缓慢地、微不可查地……亮起了一丝微光。
如同星火,虽微弱,却代表着“镜域”并未消亡,而是在缓慢地自我修复和汲取着这个世界的能量。
这一夜,绿洲静谧。一个来自异世的迷途者,一个身份成谜的老牧人,共同守着篝火(老牧人生起的),度过了一个看似平静,却暗藏玄机的荒漠之夜。
当黎明再次降临,等待林越的,将是新的未知与选择。是跟随老牧人寻求暂时的庇护,还是继续独自踏上前往中原的艰险路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