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北辰看着苗青山的背影,手脚冰凉。
那女人疯癫的模样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
趴在地上,吐着白沫,像野狗一样被人拖走。
这就是三天后的自己?
他下意识摸了摸脖子。
中蛊的地方没有伤口,摸不出任何异常,但那种被什么东西盯上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北辰。”背上的老爹突然开口。
声音虚弱得像游丝。
“爹?”张北辰一愣,“您醒了?”
“别去……那墓……”老爹的手抓住他的衣领,指甲都嵌进布料里,“会死人的……”
“爹,您听我说——”
“别信他们……”老爹咳了几声,带出血丝,“苗家……不是好人……”
话没说完,老爹又昏了过去。
张北辰心里一沉。老爹这辈子见过的事多,能让他这么怕的,绝对不是普通的危险。
可现在能怎么办?
他抬头看向院子。
天已经完全黑了。
院子里聚了七八个人,都是穿灰袍的。
他们站成一圈,围着地上画的奇怪图案,嘴里念着听不懂的咒语。
苗老歪坐在太师椅上,闭着眼,手指在扶手上一下下敲着。
苗青山站在旁边,正往一个竹篓里装东西。
绳索、钩爪、手电筒,还有几把看不出用途的黑色工具。
“北辰,过来。”苗青山冲他招手。
张北辰没动。
“怎么,还在赌气?”苗青山笑了笑,走过来把竹篓递给他,“背上。待会儿下墓用得着。”
竹篓很沉,少说也有二三十斤。
“我爹怎么办?”张北辰问。
“留在这儿。”苗青山指了指堂屋,“有人照看。”
“我不放心。”
“那就一起带着。”苗青山耸耸肩,“反正累的是你。”
张北辰咬牙,把老爹放进堂屋的床上。
屋里有个年轻女人守着,看见他进来,立刻低下头,不敢对视。
“照顾好我爹。”张北辰说。
女人点点头,眼神闪烁。
张北辰心里更不踏实了。
他把镰刀藏在老爹枕头下,又检查了一遍门窗,确认没人能轻易进来,这才出去。
院子里的人已经准备好了。
苗老歪睁开眼,站起来。
“时辰到了。”他的声音低沉,带着某种威严,“出发。”
一行人鱼贯而出。
走在最前面的是两个灰袍人,手里举着火把。火光照在他们脸上,看不清表情,只有眼窝里的阴影晃来晃去。
张北辰背着竹篓跟在队伍中间,脚步沉重。
村子的夜晚静得可怕。
没有狗叫,没有虫鸣,连风都没有。
他们穿过泥泞的土路,走过几户人家门口。
那些人家的窗户都黑着,看不见一点灯光,像是早就搬空了。
“这村子还有人住吗?”张北辰忍不住问。
走在他旁边的灰袍人瞥了他一眼,没吭声。
“少说话。”苗青山在前面回头,“快到了。”
又走了大概二十分钟,队伍在一片荒地前停下。
这里原本应该是耕地,但现在长满了齐腰高的野草。
草丛中隐约能看见几块石碑,歪歪斜斜倒在地上。
“就这儿?”张北辰皱眉。
“不然呢?”苗青山走到草丛深处,拨开杂草,露出一个黑洞洞的洞口,“你以为古墓都会立个牌坊告诉你?”
洞口只有一米见方,边缘是新鲜的泥土,显然刚挖开不久。
“这墓本来封得严实。”苗青山蹲在洞口,往下照了照手电筒,“三天前山洪冲垮了封土,村里几个小子下去探过,结果都疯了。”
“疯了?”
“对,跟那女人一样。”苗青山站起来,拍拍手,“所以这次必须找个懂行的。”
他看向张北辰,眼神意味深长。
“你说你没下过墓,但我看你骨子里有那股子邪气。”
苗青山压低声音,“能在黑暗里看见东西的人,天生就该干这行。”
张北辰心里一跳。
他怎么知道自己能看见那些东西?
“别装了。”苗青山笑了笑,“昨晚你看柴房的眼神,可不像普通人。”
妈的,被看穿了。
张北辰不再辩解。
苗老歪走到洞口,从怀里掏出一串铜铃。
铃铛很旧,上面锈迹斑斑,摇起来发出沙哑的声音。
他举着铃铛,对着洞口摇了三下,嘴里念念有词。
然后把铃铛扔进洞里。
铃声在黑暗中回荡,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深处。
“行了。”苗老歪转身,“下去吧。”
两个灰袍人率先进洞。
他们动作麻利,手脚并用,很快就消失在黑暗里。
接着是苗青山。
“跟紧点。”他回头看了张北辰一眼,“别掉队。”
说完也钻了进去。
张北辰站在洞口,往下看了一眼。
手电筒的光照不到底,只能看见前面几米的墓道。
墓道很窄,只容一人通过,两侧是粗糙的泥墙,散发着潮湿的霉味。
他犹豫了几秒,还是跟了进去。
刚进洞口,一股寒气就扑面而来。
这寒气不是普通的冷,而是那种透骨的阴冷,像有无数只冰手在扯你的衣服。
墓道向下延伸,坡度很陡。
张北辰手脚并用,竹篓在背上晃来晃去,差点把他绊倒。
“慢点。”前面传来苗青山的声音。
手电筒的光在前方晃动,照出几个人影。
墓道里回音很大,每一个脚步声都被放大好几倍,听起来像有几十个人在走。
张北辰摸着泥墙往下爬,手指碰到湿滑的东西。
他下意识缩回手,用手电筒照了照。
墙上爬满了黑色的虫子。
虫子有指甲盖大小,密密麻麻挤在一起,蠕动着。
“别管那些。”苗青山的声音传来,“只要不惹它们,就没事。”
只要?
张北辰咽了口唾沫,加快速度。
墓道越来越窄,到后来几乎要贴着墙才能通过。
空气也越来越稀薄,呼吸变得困难。
不知道爬了多久,前面的人停了下来。
“到了。”
张北辰抬头一看。
前面是个石室。
石室不大,大概十几平米,四周墙壁上刻满了奇怪的符号。
地面中央有个石台,上面摆着几个陶罐。
“这是墓道口。”苗青山走到石台旁边,用手电筒照了照四周,“真正的墓室在下面。”
他指了指石台后面的一个洞口。
洞口更小,只能爬着进去。
“这墓修得够邪门。”一个灰袍人嘀咕,“正常的墓道哪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就是为了防盗。”苗青山蹲在洞口,往里看了看,“越是难走的墓,里面的东西越值钱。”
他回头看向张北辰。
“你走前面。”
“凭啥?”张北辰皱眉。
“因为你能看见。”苗青山笑了笑,“前面黑,需要你这双眼睛。”
张北辰明白了。
这是要拿自己当探路的。
“我要是不去呢?”
“那就等死。”苗青山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蛊毒发作可不等人。”
张北辰咬牙,走到洞口。
他深吸一口气,钻了进去。
这条通道比刚才的墓道还要窄,只能匍匐前进。
四周是冰冷的石头,擦着身体过去,骨头都疼。
手电筒在前面照着,能看见大概两三米的距离。
再往前就是一片漆黑。
但张北辰能感觉到,黑暗深处有什么东西在盯着自己。
那种被注视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像有无数双眼睛从四面八方聚焦过来。
他爬得更快了。
突然,手摸到了什么软乎乎的东西。
张北辰一愣,用手电筒照过去。
是一只手。
人的手。
手指苍白,指甲漆黑,摆在通道中间,像是在招呼什么。
张北辰浑身汗毛倒竖。
“怎么停了?”后面传来苗青山的声音。
“前面……有东西……”
“什么东西?”
“一只手……”
苗青山沉默了几秒。
“是死人的手。”他说,“推开它,继续走。”
推开它?
张北辰咽了口唾沫,伸手去碰那只手。
手很凉,像冰块。
他用力推了推,手居然动了。
不对,不是推动的。
是那只手自己缩了回去。
张北辰心跳加速,手电筒照向前方。
黑暗中,那只手连着一条胳膊。
胳膊连着一个身体。
一个人,趴在通道里,一动不动。
张北辰握紧手电筒,手心全是汗。
那具尸体穿着灰色工装,后脑勺塌陷成一个窟窿。
鲜血早凝固成黑褐色,混着脑浆糊在石壁上。
“是……二狗子。”张北辰声音发抖,“村里带我下墓的二狗子。”
后面沉默了。
好半天,苗青山才开口:“他死多久了?”
张北辰伸手摸了摸尸体的手臂,僵硬冰冷。
“至少三天。”
“三天……”苗青山的声音有些古怪,“那就不是我们杀的。”
废话。
张北辰咬牙,从尸体旁边挤过去。
通道里弥漫着尸臭,混杂着一股霉烂的甜腥味,像是什么东西发酵过头了。
他屏住呼吸,继续往前爬。
又爬了大概十几米,前面豁然开朗。
张北辰从洞口钻出来,手电筒照向四周。
这是个更大的石室,大概有四五十平米。
四周墙壁上刻满浮雕,都是些穿长袍的人物,表情僵硬,姿势诡异。
有的人跪在地上,双手高举什么东西。
有的人仰着头,嘴巴张得极大,像在呼喊。
还有的人趴在地上,肚子鼓得像怀孕了。
“这些浮雕……”张北辰皱眉,“怎么看着这么瘆人?”
苗青山也从洞口钻了出来,拍了拍身上的土。
他走到墙边,用手电筒仔细照着浮雕。
“献祭。”他说,“这些人在祭祀什么东西。”
“祭祀什么?”
苗青山没回答,继续往前走。
其他几个灰袍人陆续钻出来,都是一脸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