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北辰看了一眼门口。
耗子肯定出卖了他。
不,不对。
如果耗子出卖了他,刚才就不会惨叫。
那是真的惨叫。
那是临死前的恐惧。
“赵老三,你还是这么没长进,就会欺负小孩子。”
张北辰冷冷地开口,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让人分辨不出具体方位。
“嘿嘿,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耗子这小子不识抬举,非要报信,我就顺手送他一程。”
赵老三的声音越来越近,“交出东西,我给你个痛快。不然,嘿嘿,你知道我的手段。”
“什么东西?”
“少装蒜!老周给你的东西!那张地图!”
原来是为了地图。
张北辰握紧了军刺。
对方既然知道地图,那就说明他们也知道那座墓。
“想要地图?自己来拿。”
张北辰猛地把手里的打火机扔向房间另一角。
“啪嗒”一声。
赵老三下意识地举枪射击。
“砰!”
火光一闪。
就在这一瞬间,张北辰动了。
他像猎豹一样扑向火光闪现的方向。
那里是赵老三的位置。
近身搏斗,枪就是废铁。
赵老三显然没想到张北辰敢反扑,慌乱中又开了一枪,打在天花板上,尘土飞扬。
张北辰已经到了跟前,军刺狠狠扎向赵老三的手腕。
“啊!”
赵老三惨叫一声,枪脱手落地。
但他也不是吃素的,另一只手掏出一把匕首,划向张北辰的脖子。
张北辰侧身避开,一脚踹在赵老三的小腹上。
赵老三闷哼一声,撞在身后的烂墙上,哗啦一声,半面墙都塌了。
张北辰不想恋战,捡起地上的枪,转身就跑。
他不能杀人。
哪怕是在这种地方。
杀人是大麻烦,一旦沾上,就真的洗不白了。
他冲出小楼,外面竟然还围着四五个人。
全是刚才在楼下见过的黑夹克。
这赵老三带了这么多人!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赵老三捂着手腕,从废墟里爬出来,歇斯底里地吼道。
张北辰举枪就射。
不是射人,是射旁边停着的一辆摩托车的油箱。
“砰!”
“轰!”
火光冲天而起,爆炸的气浪把那几个黑夹克掀翻在地。
趁着混乱,张北辰钻进了旁边的下水道。
这是刚才进来时他就观察好的退路。
下水道里臭气熏天,污水横流。
张北辰忍着恶心,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
这里通向哪儿他不知道,但只要能甩掉这群疯狗就行。
走了大概半小时,前方出现了亮光。
是出口。
他爬上去,发现自己是在河边的一个排污口。
冷风吹过,他浑身湿透,冷得发抖。
但他笑了。
活下来了。
他摸了摸兜里的信封。
还在。
只要这东西在,他就还有翻盘的机会。
龟背山。
生门在死,死门在生。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又是那个陌生号码。
这次不是短信,是一张图片。
图片上,耗子倒在血泊里,眼睛瞪得大大的,死不瞑目。
下面配了一行字:
【下一个就是你。】
张北辰握着手机的手青筋暴起。
愤怒像火焰一样在胸膛里燃烧。
耗子死了。
那个为了五百块钱想出卖他,最后却因为不想出卖他而死的小混混。
虽然他和耗子没多大交情,但这笔账,他记下了。
赵老三。
还有那个幕后黑手。
我会找到你们。
一个个把你们揪出来。
张北辰把手机卡拔出来,扔进了河里。
然后,他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既然你们想玩,那咱们就好好玩玩。
猎人与猎物的身份,从来都不是固定的。
……
三天后。
长途汽车站。
张北辰戴着墨镜,留着胡茬,背着一个破旧的双肩包,看起来就像个落魄的民工。
他买了一张去往西南边陲的车票。
龟背山就在那边。
既然老周给了他地图,那答案一定就在那座山里。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就在他准备检票的时候,一个穿着红色羽绒服的女人撞了他一下。
“对不起,对不起。”
女人连声道歉,声音清脆。
张北辰没在意,摆摆手示意没事。
等他检完票上了车,坐下后才发现,自己兜里多了一张纸条。
他皱眉展开。
上面写着:【别去龟背山,那是活人墓。】
字体娟秀。
张北辰猛地回头看向车窗外。
那个红衣女人正站在检票口,隔着玻璃看着他。
她摘下了口罩。
那一瞬间,张北辰如遭雷击。
那张脸。
跟老周照片上的那个女人,跟那个壁画上的女尸。
一模一样!
除了年纪看起来更年轻些。
她对着张北辰笑了笑,那笑容里没有善意,只有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
怜悯。
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车缓缓启动了。
女人的身影越来越远。
张北辰手里紧紧攥着那张纸条,指甲深深陷进肉里。
活人墓?
好一个活人墓。
既然你们不想让我去,那我偏要去看看,这活人墓里,到底埋着什么牛鬼蛇神!
他闭上眼,脑海里全是那个女人的笑脸。
游戏,才刚刚开始。
长途大巴的引擎声像是在拉风箱,吭哧吭哧响个不停。车厢里弥漫着一股混合了方便面、脚臭、劣质烟草和橘子皮的复杂气味。
张北辰把帽檐压得很低,整个人蜷缩在最后一排靠窗的角落里。
手里那张纸条已经被他揉得皱皱巴巴,手心全是汗。
【别去龟背山,那是活人墓。】
活人墓。
这三个字像是有毒的钩子,死死挂在他的脑神经上。
如果是别人给的警告,他顶多嗤之以鼻。干这一行的,哪个墓不是活人进去死人出来?但那个红衣女人的脸……
太像了。
简直就像是老周照片里的那个女人直接从黑白底片里走了出来,换上了一身淘宝爆款红羽绒服。
老周那张照片是三十年前拍的。
那时候那个女人就是这副模样。三十年过去了,照片里的人该成了黄土,或者至少是个满脸褶子的老太婆。
可刚才那一瞥,那女人的皮肤嫩得能掐出水,眼神里那种高高在上的怜悯,绝对装不出来。
要么是老周当年拍的是这女人的妈,要么……这世上真有人能驻颜不老?
扯淡。
张北辰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盗墓贼——虽然这个前缀听起来有点精神分裂。他只信手里的洛阳铲和眼前的明器。什么长生不老,那是秦始皇都没搞明白的课题。
“喂,兄弟,挪个地儿?”
一个粗豪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是个穿着皮夹克的大汉,满脸横肉,手里拎着个看起来死沉死沉的编织袋。
这车没坐满,前面大把空座,这人非要往最后一排挤。
张北辰没抬头,身子往窗边缩了缩,让出了半个屁股的位置。
皮夹克坐下,那编织袋往地上一顿,发出一声闷响。
这声音不对。
不是衣服被褥那种软绵绵的动静,也不是锅碗瓢盆那种脆响。
是金属碰撞硬物的声音。
很沉,很闷。
像是把几把大管钳子或者撬棍塞进了棉花里。
张北辰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下那编织袋的系口处。露出一截暗红色的把手,上面缠着防滑胶带。
这胶带缠法很有讲究,每隔三指宽留个空隙,方便手汗流走,抓得更牢。
这是行里人的缠法。
通常用来缠工兵铲或者洛阳铲的接杆。
张北辰心里冷笑一声。
看来这趟去西南的车上,不止他一个要去发横财的。
皮夹克掏出一包红塔山,抽出一根递过来:“整一根?”
“戒了。”张北辰压着嗓子,声音嘶哑得像是吞了把沙子。
皮夹克也不恼,自己点上,深深吸了一口,吐出的烟圈差点糊张北辰一脸:“这路远着呢,我看你也像是个跑江湖的,去哪儿发财?”
“探亲。”
“探亲好啊。”皮夹克嘿嘿一笑,眼神却在张北辰那个破旧的双肩包上转了两圈,“我看你是去探那些埋在地底下的亲戚吧?”
话音未落,气氛瞬间凝固。
张北辰没动,甚至连呼吸频率都没变,只是那只揣在兜里的手,已经悄悄摸上了一把折叠刀的刀柄。
这是试探。
这皮夹克是哪路神仙?是赵老三的人?还是单纯的黑吃黑?
“别紧张嘛。”皮夹克拍了拍大腿,“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看你这一身行头,尤其是那鞋底子上的红泥,那是北方独有的黏土,这车是往西南开的。咱们大概率是一路人。”
张北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鞋。
该死。
在排污口爬出来的时候,没来得及换鞋。那是北方矿区特有的红胶泥,干了以后硬得像石头,很难弄掉。
这皮夹克眼毒得很。
“既然是一路人,那就井水不犯河水。”张北辰终于抬起头,墨镜后的眼睛冷冷地盯着对方,“各走各的道。”
“爽快!”皮夹克大笑,“我叫王大锤,道上兄弟给面子,叫声锤子哥。这次去西南,是听说那边出了个大货,要是兄弟也是冲那个去的,没准咱们还能搭个伙。”
“没兴趣。”张北辰闭上眼,摆出一副拒绝交流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