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锤讨了个没趣,也不再纠缠,只是那双贼溜溜的眼睛还在不停地四处乱瞟。
他拿出手机,噼里啪啦地打着字,屏幕光映在他脸上,忽明忽暗。
张北辰虽然闭着眼,耳朵却竖得老高。
他在听王大锤打字的按键音。
早些年为了开保险柜,他专门练过听力。
虽然现在触屏手机没按键音,但这王大锤用的是那种老式带键盘的三防手机,按键声音格外清脆。
哒、哒哒、哒……
这不是拼音输入法。
是摩斯密码的节奏?也不像。
倒像是某种约定好的暗号输入频率。
他在给谁发消息?
车窗外的景色飞速倒退,从繁华的城市边缘变成了荒凉的野地。
几个小时后,天色彻底暗了下来。
大巴车驶入了一个偏僻的服务区。司机喊了一嗓子:“停车吃饭撒尿,二十分钟!”
车上的人稀稀拉拉地往下走。
张北辰没动,他等王大锤下车后,才慢吞吞地站起来。
他没去厕所,也没去买饭,而是绕到了大巴车的另一侧阴影里。
他看见王大锤正在跟一个人打电话。
距离有点远,听不太清,但能看见王大锤的表情很恭敬,点头哈腰的,完全没了刚才在车上那股子江湖气。
张北辰悄悄摸近了几步,藏在一个垃圾桶后面。
“……是,是个生面孔……看起来有点本事,但他没承认……对,就在车上……那个红衣女的?没看见啊,检票口?我当时光顾着看来来往往的姑娘大腿了……行行行,我盯着他,只要他敢进山,我就……明白,明白,赵爷您放心。”
赵爷。
赵老三!
张北辰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
果然是冤家路窄。
耗子的死,就是这个赵老三下的手。现在这王大锤,居然是赵老三安插在去往西南路上的眼线?
不对。
赵老三怎么知道会有人去西南?
除非……老周给他的那张地图,根本不是秘密。或者说,赵老三也在找那个地方,而且在广撒网,盯着所有可能去龟背山的人。
那个红衣女人呢?
王大锤显然不知道红衣女人的存在。
这说明红衣女人和赵老三不是一伙的。
三方势力。
一方是他张北辰,孤家寡人,带着仇恨和地图。
一方是赵老三,势力庞大,心狠手辣,想要斩草除根。
还有一方,是那个神秘的红衣女人,她似乎站在上帝视角,给出了那个不知是善意还是恶意的警告。
真有意思。
张北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闪过一丝疯狂。
既然已经暴露了,那就没必要再装什么落魄民工了。
他得想办法甩掉这个王大锤,或者……干掉他。
大巴车重新启动。
这次上车后,张北辰没回最后一排,而是直接坐到了司机后面那一排。
王大锤在那边探头探脑,看张北辰换了座,也不好意思再硬挤过来,只能隔着几排座盯着。
夜深了。
车厢里的灯关了,只剩下前面挡风玻璃透进来的微弱月光。
大部分乘客都睡着了,呼噜声此起彼伏。
张北辰一直睁着眼。
他在等。
等到凌晨两点,大巴车进了一段盘山公路。这里是着名的“十八弯”,路况险恶,一边是峭壁,一边是深渊。
司机开得很小心,车速降到了四十。
就是现在。
张北辰突然站起来,捂着肚子,脸色惨白地走到驾驶座旁边:“师傅,我不行了,闹肚子,快炸了!停一下!”
司机皱眉:“这段路不能停,全是弯道,危险。”
“真不行了!要拉裤兜子了!”张北辰表情扭曲,演得入木三分,甚至还配合着放了一个响屁——当然,这是他在嘴里用舌头弹出的声音。
司机嫌弃地摆摆手:“前面有个避险车道,大概五百米,能停那一会儿。快去快回。”
“谢了师傅!”
车缓缓停在避险车道的一块平地上。
张北辰抓起包就冲下了车,直奔路边的草丛。
车上的王大锤瞬间惊醒。
他看见张北辰下车,犹豫了一下,也站了起来:“师傅,我也憋不住了,搭个顺风尿。”
司机骂骂咧咧:“懒驴上磨屎尿多,快点!”
王大锤跳下车,借着月光,看见张北辰正蹲在几十米外的一块大石头后面。
他摸了摸腰间,那里别着一把弹簧刀。
这荒山野岭的,正好是个动手的机会。赵爷说了,宁可杀错,不可放过。
王大锤脸上露出一丝狞笑,悄无声息地朝那块大石头摸过去。
他走得很轻,像只捕食的野猫。
十米。
五米。
三米。
他看见了那个人影还在那蹲着,一动不动。
王大锤猛地扑过去,手里的弹簧刀弹出,直刺那人背心!
噗!
刀子扎进去了。
但手感不对。
太软了。
而且没有惨叫声。
王大锤定睛一看,顿时头皮发麻。
那根本不是人!
那是张北辰的那个破旧双肩包,上面套着一件冲锋衣,撑成了个人形。
中计了!
“找我呢?”
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
王大锤猛地抬头。
张北辰像只壁虎一样,挂在大石头上方的一棵歪脖子松树上,手里举着一块脸盆大小的石头。
没有任何废话。
张北辰松手。
砰!
石头结结实实地砸在王大锤的肩膀上。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
“啊——!”
王大锤惨叫一声,手里的刀掉在地上,整个人痛得在地上打滚。
张北辰从树上跳下来,一脚踩在王大锤完好的那只手上,狠狠碾压。
“别……别杀我……我是赵爷的人……”王大锤痛得鼻涕眼泪全流出来了。
“我知道你是谁的人。”张北辰蹲下身,捡起那把弹簧刀,在王大锤脸上拍了拍,“赵老三让你来干什么?”
“跟……跟踪……要是发现你要去龟背山……就做了你……”
“龟背山到底有什么?”
“我不……不知道啊……我就是个跑腿的……赵爷只说那里有个大墓,谁也别想分一杯羹……”
张北辰眯起眼。
这赵老三,胃口还真大。
“那个红衣女人呢?你们认识吗?”
“什么红衣女人……真没看见……大哥饶命……”
看来王大锤是真的不知道。
这时候,那边的大巴车按了两下喇叭,司机在催了。
张北辰冷冷地看着王大锤:“想活命吗?”
“想!想!”
“自己滚下去。”张北辰指了指旁边的陡坡。
这坡度虽然陡,但下面全是灌木丛和乱石,摔不死人,但也绝对爬不上来。等他爬回公路上,估计得是一天后的事了。
王大锤看着那黑漆漆的陡坡,咽了口唾沫。
“要么滚下去,要么我现在给你大动脉开个口子。”张北辰把刀尖抵在王大锤的脖子上。
“我滚!我滚!”
王大锤也是个狠人,咬着牙,抱着断掉的肩膀,真的就这么往下一滚。
一阵稀里哗啦的声响后,人影消失在黑暗中。
张北辰捡起自己的包,拍了拍上面的土,把刀收好。
他转身跑回大巴车。
“拉完了?”司机没好气地问,“那个胖子呢?”
“哦,他说他遇见个熟人,那边有辆私家车接他,不坐这车了。”张北辰随口胡诌。
司机也懒得多问,反正少个人车更轻,油还能省点。
车门关上,大巴车继续向着黑暗深处驶去。
张北辰坐在座位上,心情并没有因为解决掉一个尾巴而变得轻松。
相反,他觉得更沉重了。
赵老三已经动手了。
这意味着,这场去往龟背山的路,注定是一条血路。
而那个红衣女人的话,又在他耳边回荡。
【活人墓。】
如果那里真的是活人墓,那赵老三带着这么多人进去,岂不是正好去填坑?
想到这里,张北辰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意。
要是能借那个墓把赵老三这帮人全埋了,倒也不失为一种报仇的好方法。
……
两天后。
张北辰站在了一个名为“黑水镇”的小镇口。
这里是地图上标记的最后一个补给点。再往里走,就是连绵不绝的原始森林,龟背山就在那片无人区的深处。
镇子不大,破破烂烂的,街上没几个人,透着一股子阴森气。
张北辰走进一家看起来像是旅店的地方。
前台坐着个在那抠脚的老头,眼皮耷拉着,像是个快入土的僵尸。
“住店?”老头头也不抬。
“有向导吗?”张北辰开门见山。
老头的手顿了一下,终于抬起头,浑浊的眼珠子盯着张北辰看了半天:“去哪?”
“龟背山。”
听到这三个字,老头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猛地缩回脚,也不抠了。
“没向导。那是禁地。”老头声音沙哑,“上周有一队人进去了,到现在也没出来。”
“一队人?”张北辰心里一动,“什么样的人?”
“开着越野车,带着大包小包,看起来像是城里来的考察队。领头的是个戴金链子的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