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稠如墨，将破败的小院彻底吞没。屋里没有点灯，只有冰冷的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模糊的光斑。
苏笑笑睁着眼，躺在床上，毫无睡意。耳朵像雷达一样捕捉着外面任何一丝细微的动静。每一次风吹草动，都让她的心跟着提一下。
翠果这次去的时间，似乎比上次更久。
失败的阴影和饥饿的胃一起折磨着她。那点子“微商传销”结合体计划，在黑暗中回想起来，显得愈发荒谬和不靠谱。王老汉会相信“肥宅快乐水”吗？张婆子会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偏方”掏出五文钱吗？
她甚至开始认真思考，明天是不是真的得去院子里辨认一下哪种野草能吃。
就在她几乎要被绝望和自嘲淹没的时候——
“吱呀——”
院门被极其轻微地推开一条缝，一个黑影如同受惊的狸猫般溜了进来，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
是翠果！
苏笑笑猛地坐起身，心脏狂跳，声音干涩：“怎么样？”
翠果没有立刻回答。她先是蹑手蹑脚地关好门，然后靠在门板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仿佛刚跑完一场马拉松。
在稀薄的月光下，苏笑笑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和那双亮得异常的眼睛。
沉默在黑暗中蔓延，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长。
就在苏笑笑的心沉到谷底，准备接受第二次失败时，翠果突然动了。
她猛地扑到床边，没有哭，也没有笑，而是用一种极度压抑、带着颤抖和难以置信的兴奋的声音，急促地说道：
“小、小姐……成、成了！真的成了！”
说着，她一把抓住苏笑笑的手，将一样东西塞进了她的手心。
那是一个小小的、粗布缝制的、摸起来鼓鼓囊囊的袋子，入手沉甸甸、凉冰冰的，发出细微而悦耳的……铜板碰撞的哗啦声！
钱！
真的是钱！
苏笑笑的心跳骤停了一瞬，随即如同擂鼓般狂跳起来！她猛地握紧了那个小钱袋，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多……多少？”她的声音都变了调。
翠果激动得语无伦次：“不、不知道……奴婢没数……王老汉……他、他真的投了三文！还说要是糖水不好喝，他就……就到处说小姐您是骗子！”
“然后……然后他真的去拉人了！拉来了帮他挑夜香的老刘头！老刘头也投了三文！然后王老汉就管我要了一文钱的‘推、推广佣金’！奴婢就……就给了！”
“还有张婆子！她、她犹豫了好久，最后还是掏了五文钱！把她攒了好久、准备给儿子抓药的钱都拿出来了！奴婢就把您之前告诉奴婢的那个、那个治风寒的土方子（苏笑笑瞎编的）说给她听了……她千恩万谢地走了……”
“还有……还有厨房烧火的小丫头，偷偷塞给奴婢两文钱，说也想尝尝糖水……”
翠果叽里呱啦地说着，声音又急又快，充满了劫后余生般的激动和不可思议。
苏笑笑听着，感觉像是在听天方夜谭。
成功了？居然真的成功了？！
虽然金额小得可怜（听起来总共可能也就十几文钱），虽然过程充满了不确定性（王老汉的威胁，张婆子的孤注一掷），但这确确实实是……第一笔进账！
是她靠着一张……呃，主要是靠翠果跑断腿和画大饼，从这铁桶一般的苏府内部，“骗”出来的第一笔原始资本！
“快！点灯！数数！”苏笑笑的声音也带上了兴奋的颤抖。
翠果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摸索着找到火折子，点亮了桌上那盏昏暗的油灯。
昏黄的灯光照亮了一小片区域。主仆二人脑袋凑在一起，小心翼翼地将钱袋里的铜板倒在床上。
一枚，两枚，三枚……
大多是磨损严重的旧钱，偶尔有一两枚稍微新一点的。
最终数字定格在：十五文钱。
十五文钱。可能在侯府世子眼里，还不够他打发一次赏钱。但对于此刻的苏笑笑和翠果来说，这不亚于一座金山！
“十五文！小姐！足足十五文呢！”翠果眼睛亮得像是盛满了星星，仿佛已经看到了“穿金戴银”的未来在向她招手。
苏笑笑拿起一枚铜钱，放在嘴边，轻轻吹了一下，然后放到耳边听了听——虽然并没听到想象中的嗡鸣，但这个动作让她心情无比舒畅。
“太好了！翠果特助！你立了大功了！”苏笑笑毫不吝啬地夸奖。
翠果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随即又担心起来：“小姐……可是……我们答应了要给他们糖水和偏方……还有王老汉的佣金……”
“放心！本小姐说到做到！”苏笑笑大手一挥，虽然动作虚弱但气势十足，“糖水嘛……明天我们就研究！不就是糖加水嘛！加点橘子皮……呃，陈皮！煮一煮，就是独家风味！”
“至于偏方……”她顿了顿，稍微有点心虚，但很快又理直气壮起来，“张婆子儿子是风寒咳嗽对吧？冰糖炖雪梨！润肺止咳！就算治不好病，也吃不坏人！说不定还有点用呢！这五文钱，她花得不亏！”
“至于王老汉……”苏笑笑捏着那枚已经付出去的“推广佣金”，嘿嘿一笑，“他虽然嘴欠，但确实是个人才！有做销售的潜质！这文钱，算本小姐提前投资了！”
她将十五文钱重新收好，揣进怀里，感觉底气瞬间足了不少。
“翠果，明天一早，你就去大厨房，用这些钱，想办法买点糖、和最便宜的梨子回来！再买几个大点的瓦罐！咱们的‘笑笑牌肥宅快乐水’和‘冰糖雪梨膏’作坊，明天就正式开业！”
有了这十五文钱，她就能生出更多的钱！这就叫资本滚动！
主仆二人对着那十五文钱兴奋了半天，才吹灯睡下。
苏笑笑怀里揣着那袋沉甸甸的铜板，感觉前所未有的踏实。
然而，她心里清楚，这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用这点钱做本钱，生意能做多大？能赚多少？柳姨娘那边一旦发现她非但没被困死，反而开始偷偷搞小动作，又会使出什么手段？
这刚刚点燃的星星之火，能否真的形成燎原之势？还是下一秒就会被轻易掐灭？
创业维艰，古人诚不我欺。苏笑笑在黑暗中握紧了铜钱，斗志熊熊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