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那句关切的问候，在苏笑笑此刻听来，如同毒蛇的嘶嘶声，充满了不祥的预兆。她看着那盆清澈见底的洗脸水，仿佛里面游弋着无形的毒虫。
“没、没事……”苏笑笑干巴巴地回应，身体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远离那盆水，“我……我自己来就好，你下去吧。”
丫鬟似乎有些疑惑，但也没多问，恭敬地行了个礼便退下了。
门一关上，苏笑笑立刻冲过去将门栓插上，背靠着门板，心脏狂跳。
她不敢用那盆水。谁知道里面有没有被下什么无色无味的玩意儿？虽然理智告诉她，在王府主院，光天化日之下通过洗漱用水下毒难度太高，也容易暴露，但她现在根本没法理智思考！
“影狐”的阴影和昨晚的毒点心警告，让她看什么都像是索命的陷阱。
她在房间里焦躁地踱步。口渴，但不敢喝桌上的茶水。肚子饿，但不敢碰丫鬟稍后送来的早餐。
这种疑神疑鬼、草木皆兵的状态几乎要把她逼疯！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被动等死不是她的风格！就算死，也得做个明白鬼，或者挣扎一下！
她猛地停下脚步，目光落在床底下那个藏着的点心包上。
证据！这是唯一的线索！
必须告诉宇文皓！不管他信不信，至少得让他知道，他的王府里有人想下毒！而且目标很可能是她（或者顺便带上他）！
下定决心后，苏笑笑深吸一口气，重新打开房门。门口守卫的侍卫依旧像两尊门神。
“我要见王爷。”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侍卫对视一眼，其中一人道：“王爷此刻应在书房。苏公子请稍候，容属下通传。”
很快，通传的侍卫回来：“王爷请苏公子过去。”
苏笑笑攥了攥手心，回到屋里，飞快地将那个点心和纸条重新包好，揣进怀里，然后跟着侍卫走向宇文皓的书房。
书房里，宇文皓正坐在书案后，手里拿着一份文书，眉头微蹙，似乎正在处理正事。晨光透过窗棂，在他身上镀上一层光晕，暂时驱散了些许他身上的纨绔之气，显出几分属于王爷的威严。
“这么早来找本王，是‘低糖奶茶’研制出来了？”他头也没抬，语气随意。
苏笑笑没心情跟他开玩笑，她快步走到书案前，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干：“王爷，出事了！”
宇文皓这才抬起眼，看到她苍白的脸色和紧张的神情，眉头挑了一下：“哦？又被哪个侧妃堵门了？”
“不是！”苏笑笑从怀里掏出那个布包，小心翼翼地放在书案上，打开，露出里面剩下的点心和那张皱巴巴的纸条。
“王爷，您昨晚带来的点心，可能有问题！”她将纸条推过去，“这是昨晚……有人从窗外扔进来警告我的！”
宇文皓的目光先是在点心上扫过，随即落在那个纸条上。当他看到那歪歪扭扭的“糕饼有毒，勿食”几个字时，脸上的慵懒瞬间消失，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他拿起纸条，仔细看了看，又用手指捻了捻纸张和字迹的痕迹。
“什么时候的事？”他问，声音低沉下来。
“就在您离开之后不久。”苏笑笑赶紧将昨晚看到黑影、以及纸团被扔进来的经过说了一遍，省略了自己拿碟子准备拼命的细节，但强调了当时的恐惧和诡异。
宇文皓听完，沉默了片刻，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他没有立刻去检查点心，反而先看向苏笑笑：“你吃了？”
苏笑笑摇头：“没有。您吃了大半，我看您没事，本来也以为是恶作剧，但……宁可信其有。”
宇文皓忽然轻笑了一声，只是笑意未达眼底：“本王没事，是因为本王府里的点心，入口前都有人试毒。”
苏笑笑一愣：“试毒？”还有这流程？
“不然你以为本王凭什么能活到现在？”宇文皓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寻常事，“看来，是有人知道这个规矩，所以下的不是立刻毙命的剧毒，而是某种……需要长时间积累或者特定条件才会发作的慢毒？或者，只是虚张声势，吓唬你一下？”
他的分析冷静得可怕。
苏笑笑却听得头皮发麻。试毒？慢毒？这王府里的水也太深了！
“那……那这个扔纸条的人……”她看向那张纸条。
“有意思。”宇文皓用手指点了点纸条，“知道点心有问题，却用这种方式警告。是不想暴露身份？还是无法正面介入？是敌是友，难说得很。”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声音听不出情绪：“看来，不止一拨人对你感兴趣啊，苏笑笑。”
苏笑笑感觉浑身发冷。不止一拨人？她到底是什么香饽饽？！
“王爷，那现在怎么办？”她现在是真没了主意，只能指望这个看起来不太靠谱但似乎很有生存经验的王爷。
宇文皓转过身，脸上又恢复了那种懒洋洋的神态，仿佛刚才的锐利只是错觉：“怎么办？该吃吃，该喝喝。既然有人不想让你死得不明不白，那短期内你应该还安全。”
他走回书案前，将点心和纸条重新包好，交给旁边的侍卫：“拿去给陈先生，让他验验。记住，隐秘点。”
“是。”侍卫接过，无声地退下。
宇文皓这才重新看向苏笑笑，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至于你，搬来主院第一天就搞出这么大动静。看来本王这‘投资’，风险系数又提高了。你是不是得加倍努力，用利润来弥补本王的精神损失？”
苏笑笑：“……”都这种时候了，他还惦记着利润？！
但她突然意识到，宇文皓这种看似不着调的态度，或许恰恰是一种伪装和应对压力的方式。他越是表现得不在意，暗处的敌人或许就越摸不清他的底牌。
“王爷说的是。”她努力挤出一个笑容，“那我……先回去努力研发新产品了？”
“去吧。”宇文皓挥挥手，像是打发什么麻烦，“对了，以后你的饮食，会有人专门负责，跟本王一样。放心，毒不死你。”
这算是……提供了食品安全保障？
苏笑笑心情复杂地行了个礼，退出了书房。
虽然疑问一个没解决，恐惧依旧存在，但不知为何，跟宇文皓说完之后，那种快要窒息的感觉减轻了不少。
至少，不是她一个人在扛了。
回到厢房，她发现之前那盆让她疑神疑鬼的洗脸水已经被换掉了，换上了一套全新的、密封好的洗漱用品和饮用水。
效率真高。
她稍微安心了一些，开始强迫自己思考“新产品”来转移注意力。
然而，快到中午时，那个早上送水的丫鬟又来了，这次是送来午膳。四菜一汤，精致可口。
丫鬟摆放饭菜时，状似无意地低声说了一句：“苏公子，王爷让奴婢传话，说‘影狐’擅用迷香，您夜间入睡，最好在窗口放盆清水，可辨异常。”
苏笑笑心中猛地一凛！
宇文皓这是在……教她具体的防范措施？
他查到什么了？还是只是常规提醒？
她看向那个丫鬟，丫鬟却已经摆好饭菜，恭敬地退了出去，脸上看不出任何异样。
这王府里的每一个人，似乎都藏着秘密。
苏笑笑看着那盆被特意提醒要放在窗边的清水，感觉刚刚松懈一点的神经，又再次紧绷了起来。
这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