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准时停在研究生公寓楼下。王涵拉开车门坐进去,发现陈铭远已经在后座等着他了,正对着一台平板电脑眉头紧锁。
车辆平稳启动,驶向基地。
“睡过头了?”陈铭远头也没抬,突然问了一句,语气听不出喜怒。
王涵脸一红,有些窘迫:“嗯……闹钟没听见。”
“年轻人,觉多是好事,但也得学会分配精力。”陈铭远这才从平板上移开目光,看了王涵一眼,看到他眼底淡淡的青色,语气缓和了些,“不过昨天确实耗神,情有可原。以后强度会更大,你得尽快适应。”
他放下平板,身体转向王涵,神色变得专注:“上午课程的事,不用放在心上。那些都是细枝末节。现在,把你的脑子切换到基地模式。我们上午开了个短会,初步讨论了你的‘磁场管道’构想。”
王涵立刻挺直了背脊,注意力高度集中。
“想法很大胆,甚至可以说,有点异想天开。”陈铭远嘴角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但科学突破,往往就始于异想天开。你现在最大的优势,就是没有被现有的理论框架和工程实践束缚住手脚。所以,我要你继续大胆地想,往最不可能的方向想!”
他目光炯炯地盯着王涵:“别管什么现有技术能不能实现,别管材料能不能造出来,也别管能量从哪里来!那些是我们这些老家伙和下面工程团队需要考虑的问题!你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在理论上,把这个‘管道’给我描绘清楚!”
王涵被陈铭远话语中的鼓励和期待点燃了,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摒弃内心那个总是提醒他“这不可能”、“那太难”的声音。
“陈老师,我……我昨晚又想了想,”王涵组织着语言,眼神开始发亮,“如果我们要构造一个能全程‘托举’并加速弹丸的移动磁场峰,或许……或许不能只把它看作一个简单的行波磁场。它可能更像……更像一种特定形态的‘场能包络’?”
“场能包络?”陈铭远眉毛一挑,来了兴趣,“说下去!”
“就是……我们不是简单地让磁场像水波一样推过去,”王涵双手比划着,试图具象化那个模糊的概念,“而是要在每一个瞬间,精确控制管道内每一个点的场强和方向,形成一个……一个动态的、自我维持的‘能量囚笼’或者‘推进波纹’,这个波纹紧紧包裹着弹丸,不仅从后面推它,还要从侧面约束它,甚至可能……在前面某种程度上‘拉’它?减少阻力?”
这个想法比昨天的“磁场管道”更加抽象,也更加激进!
陈铭远没有立刻评价,他闭上眼睛,手指在膝盖上快速敲击着,似乎在脑海中模拟王涵描述的场景。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睁开眼,眼中精光闪烁:
“能量囚笼……推进波纹……在前面‘拉’……有意思!非常有意思!”他猛地一拍大腿,“你模糊地触摸到了‘场构型主动控制’和‘时空能量调制’的边缘!这已经远远超出了传统线圈炮的范畴!”
但他随即话锋一转,如同最严厉的导师:“方向是对的,但你的描述太感性,太模糊!‘能量囚笼’是什么物理图像?‘推进波纹’用什么数学工具描述?‘拉’的效应如何定量实现?你的直觉给了你一个宝藏的坐标,但你需要用科学的语言画出藏宝图!”
他点开平板,调出一些复杂的场论方程和矢量分析工具:“回去看这些!用数学把你的‘感觉’翻译出来!我要看到公式,看到推导,看到量级估计!别跟我说‘可能’、‘好像’,我要看到‘因为A,所以b,在c条件下,可以推导出d’!”
王涵看着屏幕上那些天书般的符号,感到一阵头皮发麻,但还是用力点头:“我明白,陈老师。”
“明白就好。”陈铭远语气放缓,“至于如何实现这种精妙的场控制,需要什么样的脉冲电源,线圈阵列该怎么排列和驱动,材料要承受何种极端环境……这些细节,
”他大手一挥,带着一种举重若轻的霸气,“你统统不用管!自然有下面各个实验室、各个课题组的人,根据你提供的理论方向和指标,去计算、去模拟、去设计、去试错!你的任务,就是当好这个‘指路明灯’,哪怕这盏灯现在还很昏暗!”
车辆驶入基地,经过层层检查,向下深入。
陈铭远最后总结道:“王涵,记住,在‘盘古’里,像你这样的‘大脑’,和那些负责实现的‘手脚’,是分工合作的。不要被现实的困难吓倒,束缚了你的想象力。你的战场在这里,”他指了指王涵的脑袋,“而他们的战场,在实验室,在工厂,在计算机集群里。大胆地想,严谨地证,剩下的,交给我们!”
车子停稳,陈铭远拉开车门,率先走了下去。
王涵跟着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