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的第一课,对于天剑宗的五位天之骄子而言,不亚于一场神魂层面的“天劫”。
当晚,在“阳光国际修仙者社区”那套配备了中央空调、席梦思大床和24小时热水的“豪华洞府”里,萧然一夜无眠。
他盘膝坐在柔软的地毯上,试图凝神静气,进入冥想,但脑海里,却反复回响着陈院士那温和而又残酷的声音,以及那个冰冷、精准,却又蕴含着某种至高“大道”的公式:F = G * (m1*m2) \/ r2。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能感知天地灵气的神识,竟然无法理解这个由最简单的“凡人”符号构成的公式。而这个公式,却似乎能解释他所处世界最底层的运转法则。
这种认知上的无力感,比任何一场斗法失败,都更让他感到挫败。
“师兄,你还没睡?”凌飞雪推开门,探进一个小脑袋,她的脸上,没有萧然的沮d丧,反而充满了对新世界的好奇与兴奋,“我刚才研究了一下那个叫‘电视’的法宝,太神奇了!里面竟然封印着无数会动会说话的人影,还能看一部叫《动物世界》的光影戏剧!原来除了妖兽,这个世界上还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生灵!”
萧然看着她那双闪烁着求知欲光芒的眼睛,心中五味杂陈。或许,对于一张白纸来说,接受新的色彩,总比涂改一幅已经成型的画卷,要容易得多。
第二天,当五人顶着不同程度的黑眼圈,来到学院的集合点时,他们的“辅导员”柳青衣,已经一身干练的城管制服,英姿飒爽地等在那里。
“各位同学,早上好。”柳青衣的语气,平静而公式化,“根据学院的‘理论与实践相结合’的教学方针,从今天起,你们将作为‘实习研究员’,被分配到不同的实验室和部门,参与到我们落霞城的建设中来。”
“这是你们的‘实习’任务,也是你们课程的一部分。你们在实习期间的表现,将被计入‘学分’,直接关系到你们能否顺利‘结业’。”
又是几个听不懂但感觉很厉害的词。
柳青衣没有理会他们脸上的茫然,她拿出一个平板电脑,开始宣布分配结果。
“凌飞雪,你对草木灵气感知敏锐,灵力操控精细,分配到古月教授的‘丹药材料化学实验室’,协助进行灵植有效成分的萃取与分析工作。”
“是!”凌飞雪清脆地应了一声,眼中充满了期待。
“王策、赵敏,你们二人,将分别前往‘原材料收购中心’和‘城市交通规划部’实习,负责数据的记录与整理。你们将亲眼见证,一个高效的经济体系和城市系统,是如何通过‘大数据’来运转的。”
那两个弟子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躬身领命。
“至于萧然师兄……”柳青衣的目光,落在了萧然的身上,那目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她知道,对于这位天之骄子而言,接下来的安排,将是一场真正的考验。
“你将被分配到陈院士的‘先进材料与灵气工程学实验室’。你的任务是,运用你的剑气,对我们新发现的各种高硬度材料,进行高精度的切割与破坏性测试,为我们的研究,提供最精准的样本和数据。”
a 萧然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让他,天剑宗百年不遇的剑道奇才,未来的宗门栋梁,去……当一个切割材料的……工匠?!
用他那无坚不摧、用以斩妖除魔的“青玄剑气”,去……切割石头?!
“我不去!”
一股巨大的羞辱感,如同火山般爆发!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拒绝了这个安排!
“我的剑,是用来斩尽天下不平事的!不是用来做这种……这种铁匠的活计的!”他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
“是吗?”柳青衣的反应,却异常平静,她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萧师兄,你似乎还没搞清楚状况。在这里,没有天之骄子,只有学生和研究员。服从,是你们的第一课。”
“或者,你可以选择退学。学院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说完,她不再看萧然,转身,带着其他四人,向着各自的“实习岗位”走去。
只留下萧然一个人,僵在原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手中的剑,发出不甘的嗡鸣。
最终,理智,还是战胜了那点可怜的骄傲。他知道,如果他就这样灰溜溜地回去,他将成为整个天剑宗的笑柄。
他握紧了拳头,迈着沉重的步伐,向着那座充满了冰冷钢铁气息的“灵气工程学实验室”,走去。
……
实验室里,陈院士正坐在轮椅上,对着一块巨大的“庚金之精”样本,和几个学生激烈地讨论着什么。
当他看到满脸写着“不情不愿”的萧然走进来时,只是抬了抬眼皮。
“哦,你就是那个切割工件的‘特种设备’啊,来了?”
萧然的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特种设备?自己,竟然被形容成了一个……物件?
“陈教授。”他强压下心中的怒火,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三个字。
“嗯。”陈院士点了点头,他指着实验台上的一块只有巴掌大小的、暗金色的“庚金之精”薄片,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看到这块样本了吗?我需要你,用你所谓的‘剑气’,在上面,给我切出一条宽度不超过0.01毫米、深度误差在0.001毫米以内的划痕。”
“作为对比,我们会用我们实验室的‘高能激光切割机’,在旁边切出同样的一条。我倒要看看,你们修仙者的‘玄学’,和我们科学的‘精准’,到底哪个更强。”
这番话,充满了不加掩饰的、属于科学家之间的“学术鄙视链”顶端的傲慢,瞬间点燃了萧然心中所有的不甘与怒火!
好!
比就比!
我倒要让你这个凡人看看,我天剑宗的无上剑道,岂是你们这些冰冷的“铁疙瘩”可以比拟的!
他深吸一口气,并指如剑,一缕青色的、凝练如实质的剑气,在他指尖吞吐不定。他将自己筑基后期的修为,毫无保留地运转起来,神识死死地锁定住那块金属薄片,然后,猛地一划!
嗤——!
一道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青色剑丝,如同闪电般,掠过“庚金之精”的表面!
萧然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他对自己这一剑,有着绝对的自信!这一剑,他用上了“化玄剑丝”的秘法,其精妙与锋锐,足以在头发丝上刻字!
然而,当他将那块薄片,放到一旁的“显微法器”下时,他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在被放大了数万倍的视野里,他那道引以为傲的剑痕,显得是那么的……丑陋。
划痕的边缘,犬牙交错,充满了不规则的毛刺。深度,更是忽深忽浅,最大的误差,甚至超过了0.1毫米!
这……这怎么可能?!
“该我们了。”
陈院士平静地说道。他对着旁边的一个学生点了点头。那学生走到一台巨大的、嗡嗡作响的机器旁,按下了开关。
一道红色的、细如发丝的光线,从机器的喷口射出,精准地,落在了金属薄片的另一侧。
没有声音,没有灵力波动。
只有一片……精准到令人窒息的、属于工业文明的沉默。
当萧然再次将薄片放到显微镜下时,他彻底失语了。
他看到,一条笔直的、光滑如镜的、仿佛由神明用尺子画出的完美直线,出现在薄片的表面。
他颤抖着手,调出了一旁的测量数据。
【划痕宽度:0.0100毫米。】
【划痕深度:0.5000毫米。】
【误差率:小于千万分之一。】
“看明白了吗,年轻人?”陈院士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你的‘道’,很锋利,但它,是模糊的,是凭感觉的,是不可控的。而科学的‘道’,是精准的,是可量化的,是可以无限复制的。”
“你所追求的,只是如何更好地‘使用’这把剑。而我们所追求的,是这把剑,为何如此锋利。”
“一个是‘术’,一个是‘道’。孰高孰下,一目了然。”
萧然呆呆地看着屏幕上那条完美的直线,又看了看自己那道丑陋的剑痕,感觉自己一生建立起来的、关于“剑道”的信仰,在这一刻,被彻底地击碎了。
他不是输在力量上,而是输在了……认知上。
“老师……”
他转过身,看着轮椅上这个平凡的老人,第一次,发自内心地,用上了“老师”这个称呼。
“我……我该怎么做?”
陈院士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他指了指旁边书架上,一本厚得像城墙砖一样的、烫金封面的大部头着作。
“想学啊?”
“先从《高等数学》和《大学物理》开始吧。”
“等你什么时候,能用微积分,来计算出你每一道剑气的能量衰减曲线了,你才算,勉强摸到了‘科学剑道’的……门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