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露水压得灵田的青禾穗垂着脑袋,云逍蹲在田埂边,指尖刚碰到一片叶片,就觉指腹沾了层黏腻的灰——那片昨日还滴着翠色的青禾叶,此刻边缘卷着焦黑,像被火舌舔过的纸。他心口一紧,顺着田垄摸下去,整排青禾都蔫着,叶片背面爬着细细的黑纹,凑近闻还有股腐木头的腥气。
“阿爹昨天还说这茬青禾能多换两斤粗盐……”云逍喉结动了动,指甲掐进掌心,却没感觉到疼。他想起三日前李家的佃户王二路过灵田时,鬼鬼祟祟往土里扔了个布包,当时他以为是装着粪便的肥包,没想到竟是祸根。弯腰挖开土层,果然翻出块发黑的陶片,碎片上刻着扭曲的符文,触到指尖时,像有只冰虫往皮肤里钻,激得他胳膊一麻。
就在这时,左眉的月牙疤突然发烫,体内那股日夜流转的暖流猛地涌到掌心。云逍来不及多想,将手掌按在陶片上——暖流经脉时,他听见血管里有“嗡嗡”的响,像春夜的蜂鸣,接着陶片上的黑纹开始融化,顺着指缝渗进土里,原本发灰的土壤慢慢泛起褐色,连带着周围的青禾都颤了颤,叶片上的黑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
等他松开手时,额角已经冒了一层薄汗,眼前有点发黑。抬头望去,刚才还蔫着的青禾竟重新挺直了腰杆,叶片上凝着的露珠滚下来,砸在土里发出细碎的响——那是灵植亲和的能力,他能听见青禾在“笑”,像阿岚拿到新书本时的雀跃。
“小子,不要硬撑。”熟悉的檀香气息飘过来,墨尘的半透明身影站在田埂那头,白衣沾着点草屑,“灵气净化虽能驱邪,可你现在灵体还弱,过度调用会耗损生机。”他指节敲了敲云逍的肩膀,云逍才发现自己的手掌还在发抖,掌心泛着不正常的红,像被热水烫过。
“这、这是混元灵体的能力?”云逍攥紧腰间的青铜小锄——那是母亲去年给他打的,锄柄上还留着她缠的粗布绳,“刚才我没刻意运功,真气自己就涌出来了。”
墨尘指尖掠过青禾的顶端,叶片上的露水凝成小珠,滚进土里:“混元灵体本就藏着天地正气,能自动驱散邪祟。刚才那陶片是‘蚀骨符’的碎片,沾了幽冥阁的魔气——李家已经和邪修勾搭上了。”他的声音沉下来,腰间的玉佩泛着淡红,“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先喊我,别拿自己的命赌。你要是倒了,这灵田、这家人,谁来守?”
云逍望着重新焕发生机的青禾,指腹摩挲着左眉的疤——那是觉醒灵体时,守护兽的爪子划的,现在摸起来还带着点热。他想起昨夜墨尘教他的《归园田居诀》,最后一句是“衣沾不足惜,但使愿无违”,此刻倒懂了几分——他的“愿”,不过是让阿娘的药罐里永远有灵草,让阿岚的书包里永远有新书,让阿爹能重新拿起剑,不用再对着墙角的旧盔甲发呆。
远处的土坡后,黑袍人裹着黑布的脸转向灵田方向,金属义肢的指尖掐碎了一截枯草。他喉咙里发出沙哑的笑声,掏出腰间的传讯符捏碎——符纸化作黑烟,往李家的方向飘去。而云逍对此一无所知,他蹲下来,摸了摸青禾的穗子,穗子上的绒毛蹭得他手心发痒,像阿岚小时候的小爪子。
风里忽然飘来阿娘的喊叫声:“逍儿,粥熬好了,加了你昨天摘的枸杞!”云逍应了一声,把小锄插进田埂,转身往家里走。路过篱笆时,他摸了摸篱笆上的牵牛花,那花骨朵瞬间绽开,紫色的花瓣上沾着晨露,像阿岚笑时的小虎牙。
他揉了揉有点发疼的太阳穴,嘴角扯出点笑——不管将来有多少麻烦,只要这灵田还在,家人还在,他就能扛下去。就像田埂边的野菊,哪怕被踩断了茎,也会在第二年春天重新冒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