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露打湿了院角的梧桐树,云逍攥着青铜小锄的木柄,脚步轻得像片落在灵麦上的月光。祖祠的门楣挂着半块褪色的匾额,“云氏宗祠”的“氏”字缺了最后一笔,蜘蛛网在风里晃成细弱的丝。他推开门时,香烛的余味裹着檀香烟涌出来,供桌上的灵牌泛着暗黄的光,最中间那方刻着“云氏墨尘之位”的木牌,边角还沾着他今早擦的桐油。
云逍点了三柱香,火星子在黑暗里跳了跳,他把香插进香炉时,指腹碰到了炉壁的温度——是墨尘傍晚时刚添的香,余温还没散。“前辈,我来了。”他跪下来,膝盖碰到蒲团的绒毛,那是母亲去年冬天缝的,絮了灵麦的秸秆,软得像晒过太阳的棉被。
檀香突然浓了些,白衣的影子从灵牌后飘出来。墨尘的衣角还沾着点虚幻的雾气,腰间的玉佩褪成了浅黄,说话时带着点惯常的冷意:“跪什么?老夫又不是要收你做徒——再说了,你这膝盖,白天跪灵田还没跪够?”云逍站起来,左眉的月牙疤发烫,他伸手摸了摸:“灵田的引灵草缠上聚灵符了,荆棘藤也爬上篱笆了。”
墨尘飘到供桌前,指尖掠过灵牌上的灰尘——其实那灰尘是虚幻的,他碰不到,可还是习惯性地拂了拂:“引灵草的须子缠成球了?”“嗯,像青岚玩的玻璃弹珠,绿得透亮。”云逍说着,从怀里掏出那张皱巴巴的聚灵符——符纸已经被引灵草的根须缠得看不出原本的纹路,可摸着还是有点扎手。
墨尘的目光落在符纸上,声音里多了点正经:“今天教你《归园田居诀》的第三层‘培元’。”他伸手虚点云逍的眉心,一缕淡白的魂力钻进他识海,“闭上眼,跟着口诀走——归园田居,守拙归真,灵从土来,气自田生……”
云逍依言闭眼,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两句从未见过的口诀,字迹像灵麦的须子,顺着他的经脉往上爬:“混元融土,真气养根,叶茂枝繁,体健魂稳。”他猛地睁开眼,呼吸都变轻了:“前辈,我好像……看到了新的口诀?”
墨尘“嗤”了一声,白衣在月光里晃成半透明的影:“你以为混元灵体是摆设?功法共鸣能补全残缺——当年你先祖写这功法时,就是为了配混元灵体,可惜后来被宗门的人毁了两层,现在倒让你捡了便宜。”云逍摸着心口,那里的混元真气正顺着新口诀的路线运转,像灵泉浇过干渴的灵田:“那……我现在能更快吸收灵气了?”
“急什么?”墨尘飘到他面前,指尖点在他手腕的脉门,“你之前运转真气像暴雨浇灵麦,急吼吼的,把根都冲歪了——现在跟着新口诀走,要像晨露滴在叶尖,慢,匀,让气渗进每一寸经脉。”云逍照着做,果然感觉真气不再像之前那样乱撞,反而顺着督脉往上爬,过百会穴时,像有只温凉的手摸了摸他的头皮。
墨尘的玉佩又褪了点颜色,变成淡黄里掺着灰:“还有,你最近催熟灵植太勤了。”云逍的手顿了顿——昨天种荆棘藤时,他确实觉得指尖发疼,以为是被刺扎的:“是……催熟荆棘藤的缘故?”“笨得像没开智的灵麦!”墨尘的声音提高了点,又很快压下去,“混元灵体初期,催熟高阶灵植会抽你气血——你昨天是不是觉得手酸?那是生命力在透支,再这么下去,不用李家动手,你自己先倒在灵田里。”
云逍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还留着灵植的温度:“可要是李家烧灵田……”“老夫让你种的荆棘藤是火中重生的品种,爆香藤能驱火,引灵草能聚灵——就算李家放十把火,灵田的气也能撑半个时辰。”墨尘的声音软了点,“你要记住,灵体是盾,不是刀,守得住根,才能长得起来。”
风突然吹进来,吹得灵牌摇晃,墨尘的白衣猎猎作响,像当年他穿在身上的那袭青衫。云逍望着他半透明的脸,突然问:“前辈,太爷爷也是混元灵体吗?”墨尘的身形僵了僵,檀香气息里混进点苦涩:“你太爷爷是云家最懂灵植的人,能让引灵草的须子缠成太极图——可他不是灵体,却因为知道灵体的秘密,被宗门的人害死了。”
云逍的瞳孔缩了缩:“什么秘密?”“以后再说。”墨尘的玉佩变成淡灰,身影也淡了点,“你现在实力太弱,知道了只会招祸——等你能引动灵脉的气,老夫自然会告诉你。”云逍攥紧拳头,指节发白:“我会变强的,前辈,我要保护爹娘,保护小岚,保护灵田。”
墨尘看着他,眼睛里浮起点虚幻的光——像当年他看着云战年轻时的样子,一样的眼神,一样的倔强。“罢了。”他挥了挥手,檀香气息慢慢散了,“今晚就到这儿,明天去灵田看看——引灵草要是缠到灵脉的气,灵麦会比平时高半寸。”
云逍站起来时,膝盖有点麻,他摸了摸供桌上的灵牌,木牌的温度刚好,像墨尘的手——虽然是虚幻的,却带着点让人安心的热。祖祠外的引灵草突然颤动,草叶上的小白花闪了一下,像是在回应他的目光。他走到门口时,回头望了眼,墨尘的身影已经回到灵牌里,只有那方木牌的边角,还沾着他今早擦的桐油,在月光下泛着浅黄的光。
院子里的梧桐树沙沙作响,云逍攥着青铜小锄往房间走,混元真气在体内缓缓运转,像灵田的晨露,慢慢渗进每一寸经脉。路过灵田时,他停下来看了眼——引灵草的须子在土壤里泛着淡绿的光,荆棘藤的叶子上凝着夜露,爆香藤的嫩苗在灵麦中间探头,像小岚睁着眼睛等他回家的样子。
他摸了摸左眉的月牙疤,那里还留着墨尘指尖的温度。风里飘来灵麦的清苦,还有母亲晒的被子的味道,他笑了笑,加快脚步往房间走——明天要早起去看灵麦,还要给父亲熬药,还要……还要变得更强,强到能守住这一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