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就不能说说话吗?这气氛也太压抑了,简直跟那些三流恐怖片里不知死活、非要往闹鬼老宅或者废弃医院钻的作死主角团一模一样!而根据经典套路,最后能活着出去的通常只有一个,还是精神失常的那种!”
“拜托,你这话比这鬼环境还恐怖好吗?”跟在他身后的牛卿卓忍不住用拳头不轻不重地捶了一下他后背,“哪有这样乌鸦嘴诅咒自己队友的?就不能说点吉利的?”
“想给我捶背也得看时候啊大小姐,”秋元头也不回,声音懒洋洋的调侃,“别急,等咱们从这鬼地方出去了,有的是时间陪你‘深入交流’。”
“爸!你看他!”牛卿卓气得跺脚。
“咚!”
一声清脆的爆栗声响起。牛前进不知何时已上前一步,指关节准确无误地敲在秋元天灵盖上,力道不轻:“臭小子,当我面调戏我女儿?真不把我这个当爹的当人是吧?”
“嘶——老灯你下手真黑!”秋元揉着脑袋龇牙咧嘴,但嘴上的便宜一点没落下,“反正我比你年轻,咱们走着瞧,等你哪天嗝屁入土了,我非得往你棺材里塞几个大号雷管,给你来个豪华升天套餐。江夕你也别笑,给你也备了一份!”
“留着你自己用吧,”江夕面不改色,推了推眼镜,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以你的精神病的程度,哪天突发奇想把自己的骨灰当烟花放了,我都不觉得奇怪。”
“哎?这主意不错啊!”秋元眼睛一亮,仿佛真的在认真考虑,“我听说有种烟花,放完会掉下来小降落伞玩具?要是我把骨灰分装进那种特制的小降落伞里,谁要是有本事凑齐了七份,再对着我的遗像大喊三声‘秋哥666’,说不定就能触发隐藏条件把我复活呢!不过嘛……嘿嘿,我只会把骨灰分成六份。”
这番惊世骇俗、连自己身后事都拿来开涮的逆天发言,让除了孟秋外的所有人都默默往旁边挪开了一小步,脸上写满了“这人不正常,离他远点”。在重视殡葬礼仪、讲究入土为安的华夏文化里,这种行径实在太过离经叛道了。
只有孟秋依旧面不改色,只是瞥了秋元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又开始了”的无奈,显然早已习惯他不定时发作的疯言疯语。
“那边,有东西。”她突然轻声开口,声音不高,却像冰锥刺破了沉闷的空气,瞬间打断了秋元即将展开的更离谱幻想。
轻松的气氛瞬间收敛,如同绷紧的弓弦。牛前进眼神一厉,无声地打出手势,自己一马当先,众人立刻调整姿态,放轻脚步,保持战斗队形,向着孟秋示意的方向——洞穴一侧一片相对开阔、地下暗河在此形成浅潭的区域——谨慎靠近。
魔法光球的光芒缓缓移动过去。
只见冰冷幽暗的水面上,漂浮着一条长约半米的蛇形生物。它的躯体覆盖着一层仿佛由方解石晶体构成的、不规则的多面体鳞片,在光线下折射出惨白的微光。头部严重退化,没有眼睛,只有一张布满细密、呈岩石质感的旋转齿环的圆形口器,此刻无力地半张着。最奇特的是它的尾部,居然悬挂着一个黄豆大小、正散发出微弱幽蓝色光芒的肉质小球,像极了深海鮟鱇鱼的生物诱饵。
而它石质般的腹部,赫然有一个边缘整齐、穿透躯体的圆洞伤口。已经不再流血。只剩下那残破的躯体,偶尔还会神经质地抽搐一下,仿佛在自欺欺人地证明自己尚未完全死去。
“捕食者应该不是水里的同类,”秋元收起玩笑神色,眼神锐利地扫视着水面和周围岩壁,压低声音分析,“否则以这伤势,它现在早该沉底或者被分食干净了,不可能这么‘完整’地飘在这儿。”
江夕蹲下身,尽可能靠近水面而不触碰,仔细审视那圆洞伤口,甚至用一根金属探针,轻轻拨动了一下伤口边缘:“伤口边缘光滑,有向内塌陷的迹象,不是撕咬或切割。更重要的是,伤口两侧有对称的、细长的抓痕……这种大小和形态间距……”他抬起头,目光投向众人头顶那片被黑暗彻底笼罩、不知高度的洞穴穹顶,“危险来自上方。很可能是类似蝙蝠,但体型更大、更具攻击性的飞行生物,用利爪贯穿了它,可能因为受到我们靠近的惊扰,或是觉得猎物不合口味,又松开了。”
仿佛为了印证江夕的判断,几滴水珠恰好从极高的穹顶某处滴落,砸在水潭中,发出空洞的回响。
不需要更多提醒,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牛前进立刻打出手势,队伍收缩,背靠相对完整的岩壁,警惕地仰头注视着那片吞噬光线的黑暗。
几人继续在洞穴深处艰难跋涉,心中的警惕提到了最高。温度明显变得更低,一股渗入骨髓的寒意穿透了并不厚实的衣物,呵出的气息在魔法光球旁凝成白雾。脚下早已不能称之为“路”,而是千万年来地下水流耐心雕琢出的、湿滑崎岖的钙华阶梯与犬牙交错的石笋丛林,每一步都必须踩实,否则极易滑倒或被尖锐的石棱所伤。
靴底碾碎岩石表面覆盖的一层薄薄霜晶,发出细微却在此地死寂环境中显得格外刺耳的“咔嚓”声,如同踩在无数脆弱的骨骸之上。
突然,牛前进猛地抬起仅存的左手,拳头紧握,示意队伍再次停下。他侧耳倾听,古铜色的脸庞在幽光映照下如同石刻,压低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着粗糙的岩石:“又有东西…十点钟方向,岩壁拐角后面,在地上爬。数量…不止一个。”
若是在原本熟悉的世界,凭借经验,他们多少能预判即将面对的是什么——可能是洞穴蜈蚣、巨型马陆,或是别的什么。但在这里,在经历了这么多奇异生物之后,“经验”早已被颠覆。
“一阶火系魔法——【炎弹】!”
未知确实令人本能地踌躇、恐惧。但人类与野兽最大的区别之一,或许就在于那份将“未知”变为“已知”,将“黑暗”照亮的决心与勇气。牛卿卓虽有些紧张,但反应不慢,得到父亲眼神示意后,立刻开始吟唱。
一枚直径约一米的橘红色炎弹在她掌心上方迅速凝聚,随即呼啸而出,在半空中划出一道灼热的光痕,直奔牛前进示意的岩壁拐角后方!
“轰!”
炎弹撞击在岩石上,猛烈爆炸!耀眼的强光如同小型太阳在此处爆发,瞬间驱散了拐角后浓重的黑暗,巨大的声响在洞穴中回荡,震下簌簌尘埃。
也照亮了潜伏者的真容——
那是一种外形类似蜘蛛,但通体呈半透明明胶质的节肢生物,大小从拳头到脸盆不等。体内流淌着发出幽蓝色磷光的粘稠液体,透过半透明的表皮,能看到内脏模糊的轮廓。它们的关节处丛生着如同微小钟乳石般的灰白色棘刺,显得狰狞而怪异。
然而,真正令人头皮发麻、血液几乎冻结的,并非这一两只被爆炸波及、正在灼烧扭动的个体。
而是炎弹爆闪的光芒所及之处,在那片湿滑反光的岩壁上、地面凹凸的缝隙间、甚至倒垂的钟乳石上——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几乎覆盖了每一寸可见的表面,全是这种散发着幽幽蓝光的明胶蜘蛛!其密集程度,足以让任何患有密集恐惧症的人当场心脏骤停,也让在场这些见惯了凶兽的战士们瞬间感到胃部抽搐,喉咙发紧。
下一秒,爆炸的光芒迅速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无数点幽绿、冰冷、充满恶意的光点,如同被惊扰的星河,同时从四面八方的黑暗中亮起,并朝着他们这支散发着“热量”与“光芒”的“入侵者”队伍,飞速逼近!窸窸窣窣的爬行声瞬间连成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潮水声!
“照明!保持阵型!准备迎敌!”牛前进厉声喝道,声音斩钉截铁,强行压下了众人心头的寒意。
牛卿卓脸色发白,但咬牙坚持,迅速在众人头顶上方凝聚起一个更加炽亮、稳定的魔法火球,如同小型人造太阳,将周围十几米的范围照得亮如白昼,也让那汹涌而来的蓝色“潮水”更加清晰可见。
“炎上【丙火】· 焱灼!”
秋元踏前一步,站在了队伍最前方。他没有结复杂的手印,只是右脚微微一顿。炽热的气浪自他脚下翻涌而出,肉眼可见地扭曲了空气。紧接着,一朵朵宛如赤红莲花般的烈焰凭空在他周身的地面、岩壁上升腾而起,摇曳生姿,却带着毁灭的高温,主动扑向汹涌而来的幽蓝虫群!
这些怪异的明胶蜘蛛并未像普通生物那样熊熊燃烧,但恐怖的高温让它们半透明的躯体迅速失去水分,表面碳化、变黑、变脆,边缘泛起熔岩般的赤红色泽,内部发光的体液沸腾、汽化,发出细微的“噗噗”爆裂声。
较小的个体直接在火焰中炸裂,汁液四溅,瞬间被蒸干。较大的个体虽然仍在惯性下向前爬行,却仿佛失去了“视觉”和方向感,如同无头苍蝇般四处乱撞,不少直接跌入旁边的地下暗河,发出“嗤嗤”的声响,冒起白烟。
“它们可能是趋光的瞎子,只会朝着最亮的光源和热量中心不顾一切地攻击!”江夕迅速分析出关键,同时双手已开始勾勒复杂的魔法符文,声音冷静,“三阶风系魔法——【披拂】!”
“呼——!”
无形却强劲的气流凭空而生,并非狂暴的飓风,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的灵动气流。它精准地裹挟、引导着秋元释放出的那些赤红“火莲”,【披拂】所过之处,明火悄然熄灭,但所有狂暴的热量却被完美地融合、压缩、聚集!
风助火势,火借风威!
转瞬间,一道连接洞穴穹顶与地面、直径超过三米的橘红色火焰龙卷在虫群最密集处悍然成型!它疯狂旋转、咆哮,将无数幽蓝的光点吞没、撕碎、碳化!灼热的气浪向外扩散,逼得众人不得不后退几步,连头顶的照明火球都剧烈晃动起来。
烈风过境,席卷一切,无可遁逃。
待那令人心悸的火焰龙卷缓缓散去,洞穴内的温度依旧灼人,空气中弥漫着焦糊与某种奇异的矿物灼烧气味。原本蜂拥而来的幽蓝“潮水”已然消失,只在原地留下一大片厚厚的人黑色灰烬与少量尚未完全燃尽的残骸,无声诉说着方才那短暂却凶险万分的遭遇。
“你小子…”牛前进难得地露出了明显的惊容,转过头,目光复杂地看向刚刚收势、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的秋元,“刚才那火焰……那是元神能力?看你这举重若轻的熟练程度,在桃花源里的时候就觉醒了吧?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他此前虽知秋元实力不俗,战斗方式诡异多变,却未料到其掌控竟到了如此精微而强大的地步。
“怎么,牛大队长想学啊?”秋元咧嘴一笑,瞬间从刚才的逼格中破功,又变回了那副玩世不恭的痞样,“简单,把你腰上别着的那把黄金沙鹰送我当学费,我就考虑考虑收你这个老徒弟,嘿嘿。”
“滚犊子!”牛前进没好气地骂了一句,下意识护了护腰间的爱枪,“你是一点不懂‘君子不夺人所好’啊!”
“没错,”秋元理直气壮地点头,指了指自己,“不过我是小人。所以我特别喜欢你那把枪,快给我,君子不夺人所好。”
牛前进被这无赖逻辑彻底干无语了,决定暂时不搭理这小子,哪怕他此刻能现场表演个倒立洗头都没用。
“嘿嘿,我说老头,你想想看,”秋元却来劲了,凑近一点,压低声音,语气充满了蛊惑,“反正你女儿迟早要嫁人,到时候你这宝贝枪,不也成了别人家的传家宝了?肥水不流外人田啊!不如给我,咱们这关系,你要是实在想听,我也不介意喊你一声爹……”
“咚!咚!”
话音未落,秋元脑门上就挨了结结实实两下。牛前进的爆栗和牛卿卓羞愤的拳头几乎同时抵达,父女混合双打,配合默契,力道十足。
然而这依然没能让秋元闭嘴,他揉着脑袋,嘴里嘀嘀咕咕,估计又在编排牛家祖宗十八代的新段子。
突然——
“呜……哇——!!!”
一声凄厉无比、尖锐刺耳,宛如婴儿被生生撕裂喉管时发出的绝望啼哭般的尖啸,毫无征兆地从众人头顶极高处的黑暗中炸开!音波在密闭的洞穴结构中疯狂折射、叠加、共振,仿佛无数根冰冷的钢针,狠狠刺入每个人的耳膜,直贯颅脑!
几名伤势未愈的教官瞬间脸色煞白,胃部一阵剧烈痉挛。牛卿卓闷哼一声,捂住耳朵,头顶的照明火球剧烈摇曳。所有人都死死咬住牙关,颈侧青筋暴起,才将涌到喉间的惊叫与痛苦的呻吟硬生生压了回去。
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中,只有那诡异的、饱含痛苦与怨毒的“婴儿”啼哭声,还在洞穴穹顶深处幽幽回荡,经久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