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嫂声音扬高了些,带着几分夸张,
“听说可是隔壁上河村的富户,姓贺!那聘礼,哎哟喂,可是了不得!足足三十两现银呐!还有金银头面各一套,春夏秋冬四季的衣裳,那也是各两套!
我的天爷,这排场,咱们村可是头一份!沈婆子这下可算是扬眉吐气了,这两天走路都带风!”
其他几个妇人也纷纷附和,语气里混杂着惊叹、羡慕,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看热闹心态。
“三十两啊!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还有金银头面呢!冬儿那丫头可是要享福了!”
“谁说不是呢,以后就是贺家的少夫人了……”
晚禾坐在车沿上,听着大人们的话,小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低头玩着自己的衣角。
她对那个总是用白眼翻她的姑姑没什么好感。
芊墨听着,心中却是冷笑连连。
三十两聘礼?金银头面?四季衣裳?这手笔确实不小,大方得近乎诡异。
在这个普通庄户人家嫁女,几两银子聘礼就算体面的,如此重礼,求娶的若真是品貌俱佳的好姑娘也就罢了,可沈冬儿……
论样貌不过中人之姿,论品性更是继承了沈氏的刻薄自私,在村里名声并不好,年纪也偏大。
事出反常必有妖。
芊墨几乎可以肯定,这贺家要么是那儿子本身有重大缺陷——
比如身有残疾、痴傻,要么就是家风不正,或者那儿子本人性情暴戾,寻常人家根本不愿把女儿往里送,才不得不许以重利,诱骗沈家这种贪图钱财、又对实情不甚了解的人家。
她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疏离的笑容,仿佛只是在听一件与己无关的闲事,轻描淡写地说了句:
“是吗?那倒是挺好,恭喜她们了。”
她的反应如此平淡,让那几个本想看她懊恼或者嫉妒的妇人有些意外,也觉得无趣,又寒暄了几句,便各自回家了。
芊墨一挥鞭子,骡车继续前行。晚禾这才抬起头,小声问:
“娘,那个贺家,真的那么好吗?”
芊墨摸了摸女儿的头,语气平静中带着一丝告诫:
“晚禾,记住,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有时候,看起来越风光的事情,背后隐藏的东西可能越不堪。
我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别人的事,少操心。”
晚禾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几天,芊墨果然清闲了不少。
不用再起早贪黑地清洗猪下水、卤制、赶集售卖,她便将更多精力放在了照顾田地和屋后的菜园上。
系统出品的种子种的土豆和地瓜长势极好,眼看再过些时日就能收获。
她找了几个邻居帮忙挖土豆和地瓜,每人每天给二十文钱。
这把几个邻居给高兴的合不拢嘴,仅仅用了两天时间就把这些土豆和地瓜全部挖了出来,然后又运到芊墨家给她堆在一间破旧的西厢房里。
芊墨还抽空去看了郑师傅已经开始动工的新房地基,提出了一些细节上的要求。这块地基可是她前日跟里正叔去买的。
大概刚好能盖一个二进院大小。
村里人对芊墨请了一个专业的工匠队伍来盖房子可是议论纷纷,大家都说芊墨发达了。
对此,芊墨也没有给予过多的回应。
而村北的沈家老宅,这几天却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
自从王媒婆传来贺家即将正式下聘的消息后,沈氏就像打了鸡血一样,脸上的皱纹都仿佛舒展开了,走起路来昂首挺胸,见人说话的声音都高了八度,恨不得拿个喇叭告诉全村人她家女儿要嫁入豪门了。
下聘这天,沈家老宅更是前所未有的“热闹”起来。
沈氏难得地大方了一回,天没亮就爬起来,揣着自己抠搜半辈子攒下的几百文私房钱,特意跑到里正家开的小铺子里,买了上好的喜糖、喜饼,还称了二两平日里根本舍不得喝的茶叶。
她要把这场面撑起来,不能让贺家派来的人看低了!
她指挥着王氏将本就狭小的堂屋擦了又擦,虽然家徒四壁,但也勉强收拾出了点样子。
沈冬儿更是从几天前就开始兴奋得睡不着觉,今天更是早早起来,穿上自己最好的一件桃红色衣裙(还是几年前做的,有些显旧了),对着那面模糊的铜镜照了又照,脸上涂了厚厚的劣质脂粉,激动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将近晌午时分,在一阵吹吹打打的乐声和村民们的簇拥下,贺家下聘的队伍终于到了。
虽然没有八抬大轿那么夸张,但也抬着几个系着红绸的箱笼,由王媒婆和贺家的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领着,颇为招摇地穿村而过,径直来到了沈家老宅门口。
这下子,整个沈家坳都轰动了!
村民们哪见过这阵仗?
爱看热闹的孩子们呼啦啦全围了过来,机灵的小伙子甚至爬上了沈家低矮的院墙,伸着脖子往里瞧。
妇人们则挤在门口,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脸上写满了羡慕嫉妒。
“快看!那箱笼沉甸甸的,里面肯定是银子!”
“还有那盒子,装的肯定是金银首饰!”
“沈冬儿真是走了狗屎运了!”
“沈婆子这下可发达了!”
沈氏听到外面的动静,心脏砰砰直跳,赶紧整理了一下衣襟,脸上堆起谄媚的笑容,迎了出去。
王媒婆一见到她,立刻高声贺喜,声音尖得能刺破耳膜:
“哎哟喂!沈家老姐姐!恭喜恭喜啊!贺家老爷贺夫人看重冬儿姑娘,这聘礼可是给得足足的,您快来看看!”
管家模样的人也上前,面无表情地递上礼单。
沈氏识字不多,但“纹银三十两”、“金头面一套”、“银头面一套”、“四季衣裳八套”、“嫁衣一套”等字眼还是认得真切切的,她激动得手都在发抖,连连道:
“好!好!贺家太客气了!快!快里面请!喝茶!喝茶!”
她忙不迭地将媒婆和管家让进堂屋,王氏战战兢兢地端上早就泡好的茶水。
沈冬儿则扭捏着站在门口,接受着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觉得自己此刻就是全村最风光、最幸福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