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门口看热闹的小伙子们起哄道:
“沈婆婆,这么大的喜事,不发喜糖甜甜嘴啊?”
“就是!让我们也沾沾喜气嘛!”
若是往常,沈氏早就骂骂咧咧地赶人了。
可今天,她心情极好,自觉身份不同了,竟也学着那大方人的做派,笑骂了一句:
“你们这些泼皮猴儿!”
然后抓了一大把喜糖,朝着人群撒了出去。
孩子们和小伙子们顿时欢呼着争抢起来,气氛一时间热闹非凡。
沈氏看着这喧闹的场面,看着那摆放在堂屋中央、象征着财富和体面的聘礼箱笼,只觉得扬眉吐气,腰杆从未如此挺直过。
她仿佛已经看到自己穿着新衣,吃着肉,被村里人恭维巴结的未来。
至于那个靠着卖猪下水挣了几个铜板就嘚瑟的芊墨?
哼!在她这三十两雪花银面前,算个什么东西!
她完全沉浸在这虚假的繁荣和对自己“精明”决定的自我陶醉中,丝毫没有去深想,为何贺家管家自始至终脸上都没什么笑容,眼神中也缺乏对亲家应有的尊重。
而那躲在厢房里、兴奋得脸颊通红的沈冬儿,更是不会知道,那用三十两银子和光鲜衣物包裹起来的,将是她通往怎样一个可怕深渊的门票。
远处的村尾,芊墨正在给菜园浇水,隐约能听到村北传来的喧闹声。
她直起身,擦了擦额角的汗,目光平静地朝那个方向望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冷笑。
热闹是他们的,而真正的安宁和希望,在她这里。
她转身,继续专注地侍弄着那些生机勃勃的蔬菜,等待着属于她和晚禾的新家落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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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尾那片原本荒僻的空地上,如今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郑师傅带领的工匠们已经打下了坚实的地基,青砖、木料、瓦片堆成了小山。
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工匠们中气十足的吆喝声、还有搅拌泥浆的沙沙声,交织成一曲充满希望的劳动乐章。
芊墨作为主家,自然也忙得脚不沾地。
她不仅要监看工程进度,及时与郑师傅沟通细节,还要负责十多个工匠的午饭。
这可不是个小工程,光是每天买菜、洗菜、切菜、生火做饭,就要耗费大半天功夫。
再加上她还要照看屋后长势喜人的菜园,以及那两亩即将迎来丰收的农作物,纵使她再能干,也渐渐感到力不从心。
这天中午,她刚满头大汗地将一大锅白菜炖粉条和两屉杂面馒头端上临时搭建的伙食棚下的长桌,看着工匠们围坐过来狼吞虎咽,自己却累得没什么胃口。
她揉了揉酸痛的腰背,心里清楚,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会耽误田里和菜园的事。
“芊墨娘子,看把你累的,你也不找两个人帮帮你。
这在村里随便找两个会做饭的妇人,一天给她们个十几文就能帮你解决所有的事。”
工头郑师傅一边啃着馒头,一边笑呵呵的说道。
“对啊,哎呀,还是郑大哥想的周到,你看我,还把自己累的半死的,我这就去找人去。”
芊墨对郑师傅竖起一个大拇指表扬。
下午,她就抽空去了一趟里正家。
“里正叔,”芊墨开门见山。
“我家盖房子,工匠们的午饭我想请两个人来帮忙做,每天给十五文钱,管一顿午饭。
想请您帮忙在村里找两个手脚麻利、干净可靠的婶子。”
“十五文一天?还管饭?”
里正沈青松闻言,眼睛一亮。
这在镇上都是难得的好工钱,更别说在村里了。
这绝对是份抢手的好差事!
他捋着胡子,心里迅速盘算起来,脸上却露出一丝为难又带着点恳求的笑容:
“芊墨丫头啊,你这工钱开得厚道。只是……这靠谱的人一时也不好找。
你看……我家那口子,干活还算利索,人也干净,能不能……让她去帮衬帮衬?”
里正婶子是个老实勤快的妇人,芊墨是知道的。
听到他们俩聊天的里正婶子也忙从屋子里探出头来笑着道:
“对啊,芊墨丫头,你婶子我做事可是一把好手,保证给你收拾的妥妥当当的。”
她本就有意照顾一下对自己多有维护的里正家,便爽快点头:
“婶子能来帮忙,那是再好不过了!我正愁找不到放心的人呢。”
里正两口子顿时眉开眼笑,连声道谢。
“另外一位,”
芊墨想了想,说道,“我想请隔壁的周大娘。她以前没少帮我和晚禾。”
“周家的?行!她也是个实在人!”
里正满口答应,心里对芊墨这知恩图报的性子更是高看一眼。
消息很快就在村里传开了。
每天十五文钱,还管一顿有油水的午饭!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不少妇人都心动不已,跑到里正家或者芊墨跟前毛遂自荐,话里话外都是讨好。
“芊墨丫头,你看我行不?我做饭可是一把好手!”
“我手脚快,保准误不了事!”
然而,名额只有两个,里正婆娘和周大娘是芊墨亲口定下的。
那些没被选上的,心里又是羡慕又是失落,只能暗暗后悔以前没跟芊墨处好关系,看来以后还真得多“拍拍马屁”才行。
而这其中,最眼红、最气不过的,就要属翠莲娘了。
她听到消息时,正在自家那脏乱的小院里嗑瓜子,气得一把将瓜子皮摔在地上,三角眼吊得老高,啐了一口骂道:
“我呸!神气什么!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吗?显摆什么!请人做饭?
谁知道她那钱是卖什么得来的!一个寡妇,这么快就又是买骡车又是盖大瓦房的,指不定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那银子,脏得很!”
她越说越难听,声音也扬高了不少,故意想让路过的人听见。
恰巧这时,周大娘拿着刚领到的第一天工钱,满脸喜色地从芊墨家帮忙回来,正准备回家拿些自家腌的咸菜下午带过去给工匠们加餐。
刚走到翠莲娘家门口,就听到了这番恶毒的污蔑。
周大娘性子爽利耿直,一听这话,火“噌”地就上来了。
她几步冲进翠莲娘家院子,指着翠莲娘的鼻子就骂开了:
“王寡妇!你满嘴喷的什么粪?!自己心黑嘴臭,就看不得别人好是吧?
芊墨丫头的钱怎么来的?那是人家堂堂正正卖卤味赚的!
是人家有本事!镇上的大酒楼都抢着买她的方子!
你以为都像你似的,靠着那点见不得光的手段糊弄几个脏钱?”
周大娘声音洪亮,骂得又快又狠,瞬间引来了不少邻居围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