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
沈无惑把车停在山脚下,没有熄火,也没有说话。她望着后视镜里的松林,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了两下,仿佛在等待什么。
副驾驶座上的男人抖得厉害:“先生,我们...不是刚逃出来吗?”
“是逃出来了。”她解开安全带,“但事情还没完。”
男人一愣:“你还想回去?”
“卦象说不能躲。”她推开车门,将黄布包甩上肩头,“刚才那一卦是‘艮为山’,意思是停下没用,该来的总会来。”
他想劝,可她已经走进雨里,脚步沉稳,不像在夜里爬山的人。
他只能跟上,双腿发软,几乎站不稳。
两人重新走入松林,比先前更安静。连雨打伞面的声音都显得刺耳。坟地就在前方,新立的墓碑上刻着“先考李公讳德昌之墓”,可坟头裂开了,像是被人从里面硬生生撕开一般。
沈无惑蹲下身,取出罗盘绕着坟走了三步。指针剧烈晃动,最终死死指向坟心。
“果然。”她低声说道,“不是风水出了问题,是有人动了手脚。”
“谁会这么做?”男人声音发颤。
“想让你家断子绝孙的人。”她站起身,从包里抽出七张符纸,“你爹的坟被人设了局,叫‘钉魂局’。七根黑钉插进坟中,压制亡魂,怨气越积越多,活人就会倒霉——轻则生病,重则...”她顿了顿,“全家都可能出事。”
男人差点跌倒。
她没理会,径直走到坟前。七根黑钉已整齐插入,排列成北斗之形,钉身泛着幽暗光泽,显然浸泡过污秽之物。
她咬破指尖,在每张符纸上滴下一滴血,口中默念几句听不清的咒语,手腕一扬,七张符纸齐飞而出,精准贴在七根钉子上。
符纸瞬间燃起,火焰呈绿色,光不亮,却映得人脸发青。
黑雾自坟缝中涌出,似有东西在地下挣扎。雾气缠上墓碑,发出低沉声响,像哭,又像咒骂。
“别看,也别答应。”她头也不回地提醒。
男人立刻闭眼,捂住耳朵,缩成一团。
火势渐旺,黑雾翻腾得愈发剧烈。忽然,雾凝聚成一只巨手,五指弯曲如钩,直扑沈无惑面门。
她侧身一闪,动作迅捷。鬼手擦过她肩头,击中旁边一棵树,树皮当场剥落,露出内里漆黑腐朽的木芯。
“哼...还挺狠。”她冷笑一声,左手一扬,铜钱串已在掌中。
她弹出一枚铜钱,正中鬼手掌心。铜钱嵌入时发出“嗤”的一声,如同热水浇冰。
鬼手猛地一颤,动作迟缓下来。
她趁机后退三步,稳住身形,随即将整串铜钱狠狠拍入坟前泥地。
“坎为水!”
话音未落,地面微震。细小裂缝迅速蔓延,黑水自地下喷涌而出,转眼间淹没七根黑钉,也将燃烧的符纸尽数浇灭。
绿火“噗”地熄灭,黑雾发出一声尖啸,仿佛被撕裂般扭曲几下,渐渐消散,化作风息。
雨又下了,比之前更大。
风止了,腥臭也随之消失。坟头的裂口竟缓缓合拢,宛如从未破损。
男人坐在地上,浑身湿透,眼神呆滞。
沈无惑喘了口气,弯腰拔起铜钱串。泥水流进袖口,她顾不上擦拭。
她从包里取出一小包五帝钱,走到坟后三步远的地方,挖了个小坑埋了进去。
“镇七天,够你们缓过来。”她说,“这几天别让人靠近这坟,尤其是晚上。”
男人终于动了动,抬头望她:“我...我好像看见我爸了...”
她没有回头。
“他就站在我面前,对我笑,说没事了,让我好好活着...”他声音颤抖,“他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沈无惑这才转身,伸手将他拉起。
他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平稳了些,眼神也清明了许多。
“不是他回来了。”她拍了拍他的肩,“是他终于能安息了。”
男人忽然抓住她的手臂:“沈先生,我能做点什么吗?我不想就这么走了...”
“你现在最该做的,是回家睡觉。”她抽回手,“明天去报警,查查最近有没有人动过你家祖坟。别擅自行动,这事背后有人,我不一定能每次都赶到。”
他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她已经开始收拾东西。
她打开黄布包,将罗盘、朱砂笔一一收好。铜钱串拿在手中检查一遍,确认无一缺失。
她弯腰捡起最后一张掉在泥里的符纸,正要放入包中。
就在这时,铜钱串突然绷紧,“啪”一声断裂。
三枚铜钱从她手中滚落,顺着坟坡滑下,坠入裂缝深处,转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