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霞光给北大荒的麦田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收工的哨声像一道解脱的号令,在田野上远远传开。知青们拖着疲惫的身体往知青点走,虽然个个汗流浃背、衣衫湿透,但脚步里却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轻快 —— 今天要开夏锄中期总结会,赵队长说了,表现好的会受表扬。
知青点的地窨子被临时收拾成了会议室,土墙上挂着 “抓革命,促生产” 的标语,炕上铺着新编的芦苇凉席,散发出淡淡的草木清香。知青们按顺序坐成几排,手里捧着粗瓷碗小口喝水,眼神里带着期待和紧张。林小野坐在中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驱蚊包,心里有点打鼓 —— 他不知道自己算不算 “表现好”。
魏珩坐在他旁边,身姿挺拔如松,即使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军装,也难掩一身清冷矜贵的气质。他察觉到林小野的紧张,用膝盖轻轻碰了碰他的腿,低声道:“别紧张,实事求是。”
林小野心里一暖,点点头,紧张感消散了不少。有魏珩在身边,他总是莫名觉得安心。
随着一阵沉重的脚步声,赵队长推门进来。他身材魁梧,皮肤黝黑,嗓门洪亮得像敲钟:“都到齐了?那咱就开始。” 他走到炕头的桌子旁坐下,拿起一个牛皮本子,清了清嗓子,“夏锄到今天正好半个月,咱得总结总结,好的继续发扬,不好的赶紧改正,争取提前完成任务!”
知青们都坐直了身体,认真听着。赵队长翻着本子,开始讲评:“总的来说,今年夏锄比往年强!大家干劲足,进度快,这值得表扬。尤其是几个新点子,起了大作用。” 他话锋一转,目光落在林小野身上,眼神变得柔和,“说到这个,必须重点表扬林小野同志!”
所有人的目光 “唰” 地一下集中到林小野身上,吓得他差点从炕上滑下去。他红着脸低下头,耳朵尖都红透了。
赵队长爽朗地笑了起来:“小林同志,别不好意思!你编的凉席、做的驱蚊包,帮大家解决了大问题!以前晚上蚊子多,天又热,大家睡不好,白天干活没精神。现在有了凉席和驱蚊包,个个睡得香,出工效率明显提高,这是有目共睹的!”
他举起手里的本子:“我这都记着呢,这半个月咱知青点的出工率比上个月提高了三成,割麦进度更是比去年同期快了将近一半!这军功章,有小林同志的一半!”
知青们纷纷鼓掌,看向林小野的眼神里满是敬佩和感激。王思齐激动地拍了拍林小野的肩膀:“小林,好样的!” 张建军也笑着点头,眼神里带着赞许。
林小野的脸更红了,他挠着头站起来,结结巴巴地说:“不…… 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还有魏珩帮我出主意……” 他下意识地看向魏珩,眼神里满是真诚。
魏珩对他微微点头,嘴角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就在这时,一道不和谐的声音插了进来:“我觉得夏锄效率提升,主要是大家发扬了革命精神,不怕苦不怕累,坚决完成任务!” 赵卫国慢悠悠地站起来,脸上挂着阴阳怪气的笑容,“工具只是辅助,不能总靠这些‘旁门左道’,忘了劳动人民的根本!”
这话一出,热闹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知青们都皱起了眉头,没想到赵卫国在这种场合还会说这种话。
林小野愣住了,他没想到赵卫国这么针对自己,心里又气又委屈,脸涨得通红:“赵哥,话不能这么说!革命精神重要,实用工具也重要啊!你看大家的手和脚,以前都长冻疮,现在有了护膝和鞋垫,干活都利索了;晚上睡不好,有了凉席和驱蚊包,白天才有精神割麦。这都是为了更好地劳动,怎么就成旁门左道了?”
“就是!” 张建军立刻站起来支持林小野,他性子直爽,最看不惯这种阴阳怪气,“赵卫国,你这话不对!没有小林的发明,大家晚上睡不好,白天哪有精神干活?上次你自己都说蚊子少了,睡得香,怎么现在又说这种话?”
“我…… 我那是……” 赵卫国被问得哑口无言,脸一阵红一阵白,眼神躲闪,“我那是实事求是!咱们知青来北大荒是接受再教育的,不是来搞这些小资产阶级发明的!”
“搞发明怎么就成小资产阶级了?” 林小野急得提高了嗓门,“我搞这些不是为了享受,是为了提高效率,更好地完成夏锄任务!这难道不是革命需要?”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吵得不可开交。赵队长皱起了眉头,刚想开口调解,却见魏珩缓缓站了起来。
他身姿挺拔,眼神清冷地扫过全场,原本喧闹的地窨子瞬间安静下来,连掉根针都能听见。“赵记分员说的革命精神,我们当然要发扬。” 魏珩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莫名的说服力,“但林小野的发明,并非所谓的‘旁门左道’,而是‘理论联系实际’的体现。”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赵队长身上,语气诚恳:“队长刚才也说了,夏锄进度明显加快,这离不开大家的努力,也离不开这些实用的小发明。把生活需求与生产劳动结合起来,既改善了大家的生活条件,又提高了生产效率,这恰恰符合‘抓革命,促生产’的要求。”
魏珩的话有理有据,既肯定了革命精神的重要性,又巧妙地指出了工具改良的必要性,让人心服口服。知青们都暗暗点头,觉得魏珩说得太对了。
“我们应该鼓励这种创新精神,而不是质疑和打压。” 魏珩的目光转向赵卫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在艰苦的环境中,能想办法改善条件、提高效率,这才是真正的革命乐观主义精神。如果只会埋头苦干,不懂灵活变通,那才是辜负了组织的培养。”
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连赵队长都忍不住点头称赞:“魏珩说得对!革命精神重要,创新精神也重要!两者结合起来,才能更好地完成任务,建设北大荒!” 他看着林小野,眼神更加满意,“小林同志这种善于思考、勇于创新的精神,值得大家学习!以后谁有好点子、好办法,都可以提出来,队里大力支持!”
听到赵队长的肯定,知青们再次热烈鼓掌,气氛比之前更热烈了。林小野看着魏珩,眼里闪烁着感激的光芒 —— 刚才他差点被赵卫国问住,多亏了魏珩及时解围。
赵卫国站在原地,脸色难看至极,却再也说不出反驳的话。他没想到魏珩口才这么好,三言两语就把大家说得心服口服,反而显得他小气又固执。他悻悻地坐下,心里却把林小野和魏珩恨得牙痒痒。
总结会继续进行,赵队长又表扬了几个劳动模范,也指出了一些问题,最后鼓励大家再接再厉,争取提前完成夏锄任务。散会时,天已经完全黑了,知青们三三两两地往外走,兴奋地讨论着刚才的表扬,气氛格外融洽。
“小林,你今天可是露脸了!” 李卫国拍着林小野的肩膀,笑得合不拢嘴,“连队长都表扬你,以后你就是咱知青点的‘发明家’了!”
“别瞎说。” 林小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心里却甜滋滋的。他转头看向魏珩,正好对上他温柔的目光,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魏珩,你刚才说得太好了!” 张建军也凑过来,一脸佩服,“我刚才都快被赵卫国气死了,多亏你帮小林说话。”
魏珩淡淡地点点头:“实事求是而已。” 他看着林小野,眼神里带着一丝欣慰,“你的发明确实帮了大家很多,值得被表扬。”
林小野的心跳漏了一拍,脸颊又开始发烫。在昏暗的油灯下,魏珩的眼神格外温柔,像夏夜的月光,轻轻洒在他心上。
走在回地窨子的路上,林小野忍不住问:“珩哥,你刚才怎么说得那么好?我都快被赵卫国问住了。”
“他只是嫉妒你。” 魏珩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笃定,“这种人不用理他,做好自己的事就行。” 他顿了顿,补充道,“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别慌,用事实说话。你的发明好不好,大家心里都有数。”
“嗯!” 林小野重重地点头,心里充满了力量。有魏珩在身边,他觉得再大的困难都不怕。
月光洒在北大荒的土地上,给麦田镀上了一层银色的光晕。远处传来虫鸣声,近处是知青们的说笑声,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而美好。林小野看着身边并肩而行的魏珩,忽然觉得,这个夏天虽然艰苦,却因为有了这些温暖的人和事,变得格外有意义。
而不远处的阴影里,赵卫国看着他们亲密的背影,眼神阴鸷,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不会就这么认输的,林小野和魏珩,你们给我等着……
但这些阴暗的心思,丝毫没有影响到林小野的好心情。他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脚步轻快地往前走,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下一个发明 —— 或许可以做个简易的割麦器,让大家割麦更省力。有了今天的肯定,他更有信心了。
魏珩看着他兴奋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这个来自现代的小家伙,总是能给人带来惊喜。或许,有他在身边,这艰苦的北大荒岁月,也不算太难熬。
夜风吹过麦田,带来阵阵麦香,也带来了希望的气息。这个夏锄中期总结会,不仅肯定了大家的劳动成果,更重要的是,让创新和实干的精神在知青点扎下了根。而林小野和魏珩之间的默契与情谊,也在这场小小的风波中,变得更加深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