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荒的秋晨带着清冽的寒意,天边刚泛起鱼肚白,知青点的地窨子里就已响起窸窸窣窣的穿衣声。林小野揉着惺忪的睡眼坐起来,鼻尖立刻嗅到一股熟悉的麦香 —— 那是昨晚魏珩帮他烤的麦饼,此刻正温在炕头的陶罐里。
“醒了?” 魏珩的声音从对面传来,他已经收拾妥当,正拿着一块细布擦拭改良镰刀的刀刃,晨光透过窗棂落在他专注的侧脸上,竟让那惯常清冷的轮廓柔和了几分,“今天要收割北坡的麦地,那里麦秆粗,记得把镰刀卡扣调紧些。”
林小野三下五除二套上衣服,抓起麦饼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应着:“知道啦!昨晚我就检查过了,所有镰刀都保养好了。” 他凑到魏珩身边,看着那些整齐排列的改良镰刀,眼里满是期待,“昨天效率那么高,今天肯定能提前完成任务!”
魏珩放下布,指尖在一把镰刀的捆绳上轻轻拽了拽,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这根绳子好像有点松。” 他拿起钳子重新加固,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赵卫国昨天看你的眼神不对,今天干活多留意。”
“他能有啥花样?” 林小野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拿起自己常用的那把镰刀试了试手感,“再说现在大家都用改良镰刀,他总不能把所有捆绳都弄坏吧?”
两人说着话走出地窨子,却发现院子里已经热闹起来。张建军正抱着一摞镰刀往独轮车上搬,王思齐在检查打谷机的零件,李卫国则蹲在地上数着麦捆绳,嘴里还念念有词:“不对啊,昨天明明剩了二十根,怎么今天就剩十五根了?”
“咋了老李?丢东西了?” 林小野走过去问道。
李卫国挠着头站起来:“捆麦秆的麻绳少了五根,邪门了,我昨晚特意放在仓库角落里的。” 他忽然压低声音,凑近林小野,“我跟你说,昨晚后半夜我起夜,好像看见赵卫国在仓库门口晃悠,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想……”
林小野心里咯噔一下,昨天收工时他明明把所有工具都清点过,捆绳确实剩了二十根。他快步走向仓库,推开门就愣住了 —— 原本整齐码放的镰刀倒了好几把,地上散落着几根断裂的细铁丝,更显眼的是墙角那堆备用捆绳,果然少了一小摞。
“肯定是赵卫国干的!” 张建军跟进来看到这场景,气得脸都红了,“这小人,明的不行来暗的!”
王思齐也急得直跺脚:“这可咋办?北坡麦地那么远,回去拿绳子太耽误时间了!”
魏珩却异常冷静,他弯腰捡起一根断裂的铁丝仔细看了看,又检查了那几把倒地的镰刀,沉声道:“他不止偷了绳子。” 他指向其中一把镰刀的捆扎装置,“这里的弹簧被动过手脚,卡扣角度也变了。”
林小野赶紧拿起那把镰刀试了试,果然刚捆上麦秆就松了,弹簧弹力明显不足。他心里又气又急,捏着镰刀的手都在发抖:“太过分了!他就不怕耽误秋收吗?”
“别慌。” 魏珩按住他的肩膀,目光扫过仓库里的材料,“仓库还有些旧布条和细麻绳,先凑合用。张建军,你去村里供销社再买些麻绳回来;王思齐,你把所有镰刀都检查一遍,有被动过手脚的单独放一边;林小野,跟我来修这些损坏的装置。”
分工完毕,大家立刻行动起来。魏珩找出备用弹簧和铁丝,飞快地更换损坏的零件,他手指修长灵活,原本需要半小时的修理活儿,二十分钟就完成了。林小野则负责将旧布条撕成条,和剩下的麻绳搓在一起,虽然不如纯麻绳结实,但应急足够了。
“珩哥,你说他为啥非要跟咱们作对啊?” 林小野一边搓绳子一边问,心里实在想不通,“这些改良农具明明是帮大家省力的。”
魏珩专注地拧着铁丝,声音冷得像结了霜:“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他见不得别人比他强,更见不得你得到大家的认可。” 他顿了顿,抬眼看向林小野,眼神锐利如刀,“但他越是这样,我们越要做好,不能让他的算计得逞。”
等张建军买回新麻绳,所有准备工作终于就绪。大家扛着修好的镰刀出发时,太阳已经升得老高。北坡的麦地果然如魏珩所说,麦秆又粗又硬,还夹杂着不少碎石子,收割难度比昨天大了不少。
刚开始收割时一切顺利,改良镰刀在粗麦秆面前依旧表现出色。林小野正割得兴起,忽然听到 “啪” 的一声脆响,手里的镰刀捆绳突然断裂,刚割下的麦秆散落一地。他愣了一下,捡起断裂的绳子一看,发现绳结处有明显的磨损痕迹,像是被人用刀片悄悄割过。
“怎么了?” 魏珩立刻走了过来。
林小野举着断裂的绳子,脸色沉了下来:“他果然在捆绳上动了手脚,这绳子是被人割过的。”
周围的知青和村民们都围了过来,看到这场景都明白了。
“赵卫国也太不是东西了!”
“这要是割到手上咋办?太危险了!”
“不行,得告诉赵队长去!”
魏珩却拦住了大家:“现在去找队长只会耽误时间。林小野,把备用绳拿出来换上,注意检查所有捆绳的绳结处。大家都提高警惕,发现绳子有问题立刻更换,千万别伤到手。” 他的声音冷静而有力,很快稳住了局面。
更换捆绳耽误了不少时间,但大家的士气丝毫未受影响,反而激起了更足的干劲。林小野一边收割一边留意周围,果然在另外三把镰刀的捆绳上发现了被割过的痕迹,幸好发现及时,没造成更大的麻烦。
中午休息时,林小野把被破坏的捆绳拿给赵队长看。赵队长气得脸色铁青,把赵卫国叫到面前质问:“这些绳子是不是你弄断的?你老实说!”
赵卫国眼神闪烁,一口咬定不是自己干的:“队长您可别冤枉好人!谁知道是不是他们自己用坏了想赖我?再说我昨天一直在割麦,哪有时间搞这些小动作?” 他甚至倒打一耙,“说不定是林小野自己没检查好工具,出了问题就想找人背锅!”
“你胡说!” 林小野气得发抖,“仓库的绳子少了,镰刀被动了手脚,不是你还有谁?”
“你看见是我了?有证据吗?” 赵卫国梗着脖子反驳,脸上满是得意的笑容。
眼看两人要吵起来,魏珩上前一步,冷冷地盯着赵卫国:“我们确实没亲眼看见是你干的。但仓库门口的脚印与你的胶鞋吻合,而且这些被割坏的绳子切口整齐,明显是用刀片割的 —— 全知青点只有你有瑞士军刀,对吧?”
赵卫国的脸色瞬间变了,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刀,嘴里却还硬撑:“有刀怎么了?有刀就代表是我干的?这逻辑太可笑了!”
“是不是你干的,你自己心里清楚。” 魏珩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让人胆寒的压迫感,“秋收是全队的大事,耽误了进度你担得起责任吗?如果再发现类似的情况,我们会直接上报公社,到时候就不是队长批评几句能解决的了。”
这话戳中了赵卫国的软肋,他最在乎的就是公社的评价,要是真捅到公社去,他的前途就完了。他的气焰顿时矮了半截,嘟囔着 “谁爱报谁报”,却没再敢狡辩。
赵队长见状,知道再追究下去也不会有结果,只能严肃地警告:“赵卫国,我不管是不是你干的,从现在起给我老实干活!要是再出幺蛾子,我饶不了你!” 他转头对林小野和魏珩说,“你们也多加小心,工具用完集中保管,别再给人可乘之机。”
下午的收割顺利了许多,或许是魏珩的警告起了作用,没再发生捆绳断裂的情况。但林小野心里始终憋着一股气,干活格外卖力,仿佛要把心里的不痛快都发泄在麦地里。
夕阳西下时,北坡的麦地终于收割完毕。虽然遇到了波折,但在改良农具的助力下,还是超额完成了任务。大家推着满载的独轮车往回走,一路欢声笑语,只有赵卫国远远地落在后面,脸色阴沉得可怕。
林小野走在魏珩身边,看着远处赵卫国的背影,轻声说:“他以后会不会还搞小动作?”
魏珩抬头望了望渐暗的天色,语气平静却带着坚定:“有可能。但我们不会让他得逞的。” 他侧过脸,目光落在林小野被麦芒划破的手背上,从口袋里掏出一小盒药膏递过去,“明天起,我们轮流保管工具,不给任何人下手的机会。”
林小野接过药膏,指尖触碰到魏珩的温度,心里忽然安定下来。他知道,只要有魏珩在身边,无论赵卫国耍什么花样,他们都能应对。北大荒的夜色越来越浓,但麦田里的麦垛在月光下泛着金色的光泽,像是在预示着这场秋收战役终将迎来胜利的曙光。而那些隐藏在暗处的算计,终究挡不住人们对丰收的渴望和齐心协力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