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黄土坡已经浸在暑气里，正午的日头晒得地面发烫，地里的麦苗刚长到膝盖高，却已经能看出长势的差别 —— 按聂红玉 “按地块分种子” 种的麦田，肥地的麦苗绿油油的，叶片宽厚；瘦地的麦苗虽矮些，却也整齐精神；只有西坡那片三类地（最瘦的地），麦苗稀稀拉拉的，叶片发黄，还带着虫眼，像生了场大病。
“这咋回事啊？西坡的苗咋长成这样？” 张大妈蹲在田埂上，拨着发黄的麦苗，心疼得直皱眉，“上周看还好好的，咋才几天就成这样了？不会是种子有问题吧？” 李大叔也凑过来，捏起棵麦苗，根须细得像棉线：“这根都没扎稳，肯定是种子不对！西坡是三类地，按说该用最好的种子，咋会长成这样？”
周围的社员也围了过来，议论纷纷 —— 今年的收成全靠这季麦子，要是西坡的地绝收，全队的口粮都得受影响。有人小声说 “是不是分种子时弄错了”，有人则往队部的方向瞟，眼神里带着点怀疑 —— 这几天钟守刚总往种子仓跑，还主动揽下 “麦苗长势巡查” 的活，说不定跟他有关。
聂红玉心里也咯噔一下 —— 西坡的地是她亲自标记的三类地，登记册上明明白白写着 “用一级种子（颗粒饱满、无虫眼）”，怎么会种出带虫眼的苗？她赶紧往种子仓走，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压低的说话声，是钟守刚和李秀莲。
“你就放心吧，我早就把西坡的一级种子换成三级的了，” 钟守刚的声音带着得意，“到时候张云生问起来，就说是聂红玉登记错了，把三级地写成一级地，用错了种子。只要她担了这错，春耕负责人的位置肯定是我的，到时候咱们想咋分种子就咋分！”
李秀莲的声音带着谄媚：“守刚哥，还是你有办法！那聂红玉天天装能干，这次看她怎么解释！等你当了负责人，可得多照顾照顾我家，我家那口子还等着多挣点工分呢。”
聂红玉站在门外，手指攥得发白 —— 果然是钟守刚搞的鬼！他早就盯着 “春耕负责人” 的位置了，之前分种子、出苗率提升，聂红玉的威望越来越高，张云生几次在队委会上提 “让聂红玉协助管春耕”，钟守刚怕权力被抢，就想出这阴招，故意弄错种子比例，想栽赃她。
但聂红玉早有防备。自从上次分种子时钟守刚想偷偷拿好种子，她就知道这人没安好心，特意做了本 “种子登记册”—— 封面写着 “红旗生产队 1969 年春耕种子分配台账”，里面详细记录了每块地的编号、肥力等级、应配种子等级、实际领用种子袋编号、经手人、领用日期，每一页都有张云生的签字，种子袋的编号还和公社发的 “种子分配单” 一一对应，锁在炊事班的粮柜里，钥匙只有她自己带。
她没当场冲进去，而是转身往队部走 —— 现在进去吵，只会打草惊蛇，得找张云生，当着全体社员的面，用证据揭穿钟守刚的算计。
队部里，张云生正对着公社发的种子分配单发愁，西坡的麦苗问题已经有人报上来了，他正琢磨是不是种子出了问题。看到聂红玉进来，他赶紧站起来：“红玉，你来得正好！西坡的麦苗出问题了，你知道咋回事吗？”
“张队长，我怀疑是种子被人换了，” 聂红玉把 “种子登记册” 放在桌上，翻开西坡那页，“您看，西坡是三类地，登记册上写的是领用一级种子，袋号是‘公 69-037’到‘公 69-042’，还有您的签字；但刚才我去地里看，麦苗是三级种子的长势 —— 叶片发黄、带虫眼，跟公社发的三级种子特征一模一样。”
张云生赶紧拿起登记册，又对照公社的分配单，眉头越皱越紧：“没错啊，西坡确实该用一级种子，袋号也对得上，怎么会用成三级的？难道是领种子时弄错了？”
“不是弄错，是有人故意换的，” 聂红玉压低声音，“我刚才在种子仓门口，听见钟守刚和李秀莲说，是他把西坡的一级种子换成三级的，想栽赃我登记错了，好抢春耕负责人的位置。”
张云生愣了愣，随即气得把笔往桌上一拍：“这个钟守刚！为了抢位置，居然拿全队的收成开玩笑！走，咱们现在就去地里，当着大家的面把话说清楚！”
两人刚走到西坡地，就见钟守刚正站在田埂上，对着社员们指手画脚：“大家都看到了吧？西坡的苗长成这样，就是聂红玉登记错了！把三类地写成一类地，用了三级种子，才导致出苗差！她一个地主家的媳妇，连地块等级都分不清，根本没资格管春耕！我看这春耕负责人，还是让我来当，免得再出乱子！”
李秀莲也跟着起哄：“是啊！聂红玉连种地都不懂，之前分种子是运气好，这次把种子都弄混了，再让她管，咱们今年都得饿肚子！钟副队长懂种地，让他当负责人，咱们才放心！”
社员们面面相觑，有人开始动摇 —— 毕竟麦苗长势差是事实，要是真的登记错了，聂红玉确实有责任。张大妈想帮聂红玉说话，却被李大叔拉住了 —— 没有证据，说再多也没用。
“钟守刚，你别血口喷人！” 聂红玉走过去，手里举着 “种子登记册” 和公社的分配单，“西坡是三类地，应配一级种子，登记册上有张队长的签字，公社的分配单上也写得清清楚楚，我根本没登记错！倒是你，这几天只有你负责种子仓的管理和麦苗巡查，西坡的种子被换成三级的，是不是你干的？”
钟守刚脸色一变，却还强装镇定：“你胡说！我只是管仓，没动过种子！说不定是你自己换的，想栽赃我！” “我换没换，看种子袋就知道，” 聂红玉转向社员，“公社发的种子袋都有编号，一级种子袋是红色印泥，三级是黑色印泥。西坡用的种子袋，要是红色印泥，就是我登记错了；要是黑色，就是有人故意换的！张队长，咱们现在就去西坡地找残留的种子袋，一看便知！”
张云生点点头，带着几个老社员往西坡地深处走 —— 播种时会有破损的种子袋留在地里，很容易找到。没一会儿，李大叔就举着个破损的种子袋跑过来：“张队长！你看！是黑色印泥，编号是‘公 69-102’，是三级种子的编号！跟登记册上的一级编号根本不一样！”
所有社员的目光都集中在钟守刚身上，钟守刚的脸瞬间变得惨白，手都开始抖。李秀莲也慌了，往后缩了缩，不敢再说话。张大妈气得指着钟守刚：“钟守刚！你太过分了！为了抢位置，居然拿全队的收成开玩笑！要是西坡的地绝收，你赔得起吗？”
“我…… 我不是故意的，” 钟守刚还想狡辩，“我就是…… 就是拿错了，不是故意换的……” “拿错了？” 聂红玉拿出登记册，翻到种子领用记录，“你 3 天前领走了西坡的一级种子，登记册上写着‘领走 6 袋，无剩余’；但昨天你又领了 6 袋三级种子，登记册上没记录，公社的分配单上也没你的领用记录 —— 你说你是拿错了，那这 6 袋没登记的三级种子，是哪来的？”
这一问，钟守刚彻底没了话说 —— 他昨天偷偷从种子仓拿三级种子时，没敢登记，以为没人会发现，没想到聂红玉连这个都记着。张云生气得脸色铁青，指着钟守刚：“钟守刚！你不仅故意换种子，还私领种子，违反队规！从今天起，你被撤销种子仓管理和麦苗巡查的职务，春耕负责人由聂红玉协助我担任！西坡的地，咱们赶紧补种一级种子，尽量减少损失！”
社员们纷纷鼓掌，有人还喊着 “就该这样”“不能让坏人得逞”。钟守刚垂着头，被社员们的目光盯得抬不起头，最后在李秀莲的拉扯下，灰溜溜地走了 —— 他不仅没抢到位置，还丢了现有的权力，成了全队的笑柄。
补种种子时，聂红玉带着炊事班的人，把自己攒的半斤一级种子（上次分红换的，没舍得用）也拿了出来，撒在西坡地的薄弱处。张大妈看着她忙碌的身影，笑着说：“红玉，还是你心思细，提前做了登记册，不然这次真被钟守刚栽赃了。” 聂红玉擦了擦汗：“我就是怕他搞小动作，才多留了个心眼。咱们种地不容易，不能让坏人毁了大家的收成。”
傍晚收工时，汤书记正好来队里检查春耕情况，听说了钟守刚的事，对张云生说：“老张，你做得对！这种为了个人利益损害集体的人，就该严肃处理。聂红玉同志有责任心、有办法，让她协助管春耕，我放心。以后队里有啥决策，多听听她的意见，准没错。”
回到家，柳氏早就做好了晚饭，蒸了红薯干糕，还煮了玉米糁粥，里面加了点野菜碎。“红玉，今天累坏了吧？快吃点糕，补补力气，” 柳氏给聂红玉夹了块糕，“钟守刚那小子，早就该收拾了，这次被你揭穿，看他以后还敢不敢搞小动作。”
沈廷洲也笑着说：“你这次做得好，不仅揭穿了钟守刚，还让大家更信任你了。以后搞养猪场，大家肯定更支持你。” 小石头趴在桌上，拿着块红薯干糕，含糊地说：“妈妈厉害！把坏叔叔揭穿了！”
夜里，聂红玉坐在油灯下，把今天的事记在小本子上，还在旁边写了 “后续防范措施”：1. 种子仓加双锁，钥匙由张云生和自己各管一把；2. 每次领用种子，必须两人在场，共同登记；3. 每周组织社员巡查麦苗，确保及时发现问题。她知道，钟守刚不会善罢甘休，以后还会有小动作，但她有登记册、有社员的支持、有张云生和汤书记的信任，再也不怕他的算计了。
窗外的风带着夏夜的凉，吹得窗纸 “沙沙” 响，远处传来社员们的谈笑声 —— 大家都在说今天揭穿钟守刚的事，还有人说要感谢聂红玉，不然今年的收成就完了。聂红玉合上本子，心里满是踏实 —— 她攒的 “人” 越来越多，攒的 “底气” 越来越足，离搞副业、查真相的目标，也越来越近了。
第二天一早，聂红玉去种子仓换锁时，发现钟守刚已经把自己的东西搬走了，仓里的种子被整理得整整齐齐 —— 显然是怕再被抓把柄。她看着仓里的种子，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管好春耕，让今年有个好收成，为搞副业攒下第一笔粮，让全家、让全队的人，都能过上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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