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夜来得快,刚擦黑,黄土坡就陷进了墨色里,只有几颗星星挂在天上,光淡得照不亮脚下的路。聂红玉刚把小石头哄睡,正坐在灶房收拾碗筷,就听见里屋传来 “呼哧呼哧” 的喘气声,像破风箱在拉,还夹着断断续续的咳嗽,心一下子揪紧了 —— 是柳氏的哮喘犯了。
她扔下抹布就往屋里跑,推开门时,眼前的景象让她手脚冰凉:柳氏蜷缩在炕角,背靠着土墙,双手紧紧抓着胸口的衣襟,脸憋得通红,嘴唇泛着青紫色,每喘一口气都带着尖细的哨音,像是喉咙里卡了东西。“娘!您怎么样?” 聂红玉扑到炕边,伸手摸柳氏的额头,没发烧,却能感觉到她浑身在抖,呼吸越来越急促。
“我…… 我没事…… 歇会儿就好……” 柳氏艰难地开口,话没说完就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咳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抓着衣襟的手更紧了。聂红玉知道,柳氏的哮喘是老毛病,以前在沈廷洲在家时,犯了就用热水敷胸口,再吃点草药就能缓解,可这次不一样 —— 呼吸带哨音、嘴唇发紫,是以前从没见过的严重,再拖下去要出大事。
“不行,得去公社医院!” 聂红玉当机立断,伸手就去掀炕边的粗布毯子,“您这情况不能等,我背您去医院,公社离这儿五里地,走快点半个时辰就能到。” 柳氏还想推辞,刚摇了摇头,又是一阵咳嗽,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只能任由聂红玉把她扶起来,裹上厚厚的旧棉袄。
里屋的动静惊醒了小石头,他揉着眼睛坐起来,看到柳氏难受的样子,吓得眼泪直掉:“妈妈,奶奶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 聂红玉蹲下来,摸了摸儿子冻得发红的小脸,声音尽量放软:“奶奶只是有点不舒服,妈妈带奶奶去看医生,很快就回来。你乖乖在家,张大妈一会儿就来陪你,好不好?”
她知道现在没时间等张大妈,只能先把小石头托付给邻居。抓起灶台上的手电筒(沈廷洲走前留下的,装着新电池),又从炕席下摸出那个蓝布包 —— 里面是沈廷洲留下的 20 块钱,紧紧攥在手里,转身对小石头说:“你坐在炕边别乱动,妈妈去敲张大妈的门,马上就回来带你去她家。”
院门口的木门 “吱呀” 响,聂红玉跑着敲张大妈家的门,手都敲得发麻。张大妈披着棉袄开门,看到她急得满头汗,赶紧问:“红玉,咋了这是?夜里敲这么急的门。” “张大妈,我娘哮喘犯了,很严重,我得背她去公社医院,麻烦您先照看小石头,等我回来就去接他。” 聂红玉语速飞快,说完就往家跑,没等张大妈回应,身影已经消失在夜色里。
回到家时,柳氏已经缓过点劲,能扶着炕沿站起来了。聂红玉蹲下身,后背对着她:“娘,您趴我背上,我背您走,您抓紧我的肩膀,别掉下来。” 柳氏犹豫着趴在她背上,双手紧紧攥着聂红玉的棉袄领口,声音带着愧疚:“红玉,你身子弱,哪背得动我?要不…… 要不咱等天亮再去,或者找李大叔帮忙……”
“来不及了娘,” 聂红玉直起身子,咬着牙站起来,柳氏不算重,但她平时没干过重活,刚走两步就觉得腰杆发沉,“李大叔家离得远,等找来就晚了,您放心,我能背动。” 她打开手电筒,光柱在土路上晃出一道亮,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村外走 —— 土路被白天的雨浇过,又被夜风冻得发硬,坑洼处藏着碎石,稍不注意就会崴脚。
刚出村口,聂红玉的额角就渗出了汗,顺着脸颊往下滴,砸在衣襟上洇出小湿痕。柳氏趴在她背上,能感觉到她的肩膀在抖,每走一步都要喘口气,心疼得直掉眼泪:“红玉,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能走……” “不行,” 聂红玉喘着气拒绝,“您现在走不动,再摔着更麻烦,我没事,再坚持会儿就到了。”
她想起沈廷洲走前说的 “天塌了有我”,脚步突然有了劲 —— 是啊,沈廷洲不在家,她就是这个家的顶梁柱,娘和小石头都靠她,她不能倒下。手电筒的光柱里,能看到路边的野草被风吹得晃,像无数个黑影在动,她不敢看,只盯着前面的路,心里数着步数:“一步、两步…… 快了,再走一百步就到公社的路口了……”
走到半路,聂红玉的腿开始打颤,后背被柳氏的重量压得发疼,每换一次姿势,腰就像被针扎一样。她停下来,靠在路边的槐树上喘口气,柳氏赶紧说:“红玉,咱歇会儿,我真没事,缓过来就好了。” 聂红玉却摇了摇头,从口袋里摸出块硬邦邦的红薯干,塞进嘴里嚼着 —— 这是白天给小石头留的,现在能补充点力气,嚼碎了咽下去,又直起身子继续走。
终于,公社医院的灯光出现在前方,昏黄的光透过窗户,在黑夜里像颗救命的星。聂红玉眼睛一亮,脚步加快了些,快到医院门口时,腿一软差点摔倒,她赶紧扶住门框,深吸一口气,背着柳氏走进了急诊室。
急诊室里只有一个医生在写病历,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白大褂,鼻梁上架着副老花镜。看到她们进来,医生抬起头,皱了皱眉:“怎么了?这么晚来急诊。” 聂红玉没敢耽误,扶着柳氏坐在长椅上,自己站在医生桌前,语速快却条理清晰:“医生,我婆婆今年五十六岁,有十年哮喘病史,今晚八点左右突然发病,现在症状是呼吸困难、嘴唇发紫、呼吸带哨音,没有感冒,也没接触粉尘、柴火烟这些刺激性东西,之前犯过但症状轻,敷热水就能缓解,这次比以往严重,麻烦您尽快给她看看。”
她刻意模仿着前世在酒店处理客诉时的话术 —— 先报关键信息(年龄、病史),再讲突发情况(时间、症状),最后说明诱因排除和既往差异,条理分明,让医生能快速抓住重点。果然,医生一听就放下了笔,拿起桌上的听诊器,快步走到柳氏身边:“张嘴呼吸,我听听。”
听诊器放在柳氏胸口,医生皱着眉听了一会儿,又翻看她的眼睑,语气严肃:“是急性哮喘发作,气道痉挛了,再晚来半小时就危险了。小李,快拿氨茶碱和氧气袋!” 隔壁房间的护士赶紧跑出来,手里拿着药瓶和一个橡胶氧气袋,医生熟练地配药、扎针,把氧气袋的面罩扣在柳氏脸上:“吸着氧,别紧张,放松呼吸。”
聂红玉站在旁边,看着柳氏的呼吸渐渐平稳,嘴唇的青紫色慢慢褪去,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后背的衣服已经被汗湿透,贴在身上凉飕飕的,却没觉得冷。她摸了摸口袋里的蓝布包,里面的 20 块钱还在,心里踏实了些 —— 还好带了钱,不然医药费都没法付。
就在这时,急诊室的门又被推开,张大妈牵着小石头跑了进来,小石头手里还攥着那个木头枪,看到聂红玉就扑过来:“妈妈!奶奶好了吗?小石头好想你们!” 聂红玉蹲下来抱住儿子,眼眶一热:“奶奶没事了,医生在给奶奶治病,很快就能好。” 张大妈走到柳氏身边,看着她吸着氧,松了口气:“还好你们来得及时,刚才小石头在家哭着要找妈妈,我就赶紧带他过来了,家里我锁好门了,你放心。”
医生给柳氏输上液,又叮嘱:“今晚得留院观察,明天要是没反复就能回家,平时注意别让她受凉,别接触刺激性东西,备点氨茶碱在家,犯了及时吃。” 聂红玉赶紧点头,从蓝布包里拿出 5 块钱递过去:“医生,麻烦您算下医药费,不够我再回家取。” 医生看了看账单,摆摆手:“不用这么多,药费加观察费,3 块 2 就行,剩下的你拿着,以后备用。”
聂红玉接过找零的钱,小心地放进蓝布包,又把包塞回怀里 —— 这钱是沈廷洲的心血,每一分都得省着用。她坐在柳氏床边,看着输液管里的药水一滴一滴往下落,小石头靠在她身边,手里攥着木头枪,小声说:“妈妈,你刚才背奶奶累不累?小石头以后不调皮了,帮妈妈干活。” 聂红玉摸了摸儿子的头,笑了:“不累,小石头乖,以后帮妈妈照顾奶奶,就是帮大忙了。”
后半夜,柳氏的精神好了不少,能说话了,拉着聂红玉的手:“红玉,今天多亏了你,要是没有你,娘说不定……” 话没说完就红了眼圈,“以前娘还对你不好,总嫌你成分差,现在想想,真是对不住你。” 聂红玉摇摇头,握紧她的手:“娘,过去的事别提了,咱们是一家人,互相照顾是应该的。您好好养病,等您好了,咱们还一起蒸红薯干糕,一起等廷洲回来。”
天快亮时,张大妈回去给她们带了早饭 —— 两个掺了麦麸的窝头和一碗玉米糊糊,聂红玉喂柳氏吃了小半个窝头,自己啃了剩下的,又给小石头喂了糊糊,看着窗外渐渐泛白的天,心里满是踏实。她知道,这次独自应对危机,她挺过来了,没有沈廷洲在身边,她也能撑起这个家,也能保护好娘和小石头。
上午十点多,医生检查后说柳氏可以出院了,聂红玉背着柳氏,牵着小石头,慢慢往家走。路上的阳光正好,照在身上暖暖的,柳氏趴在她背上,轻声说:“红玉,以后家里的事,你说了算,娘都听你的。” 聂红玉笑了,脚步轻快了些 —— 她知道,经历过这次事,这个家更团结了,她的 “底气” 也更足了。
回到家,李大叔和几个邻居都来看望柳氏,有的带了鸡蛋,有的带了草药,张大妈还帮着收拾了屋子。聂红玉看着满屋子的乡亲,心里暖暖的 —— 她攒下的 “人情”,在关键时刻成了支撑她的力量。她翻开小本子,在之前的计划后面添了一行:“今日娘突发哮喘,已送医好转,后续需备常用药;乡亲们帮忙良多,需记着回报;自身需加强体力,以后才能更好应对突发情况。”
窗外的向日葵已经完全成熟,花盘沉甸甸的,金黄的花瓣落了一地,露出里面饱满的瓜子。聂红玉知道,她就像这向日葵,经历过风雨,却依然能朝着阳光生长,独自应对过危机,以后再遇到困难,她也能更从容、更坚定。沈廷洲不在家的日子里,她会好好照顾娘和小石头,好好推进养猪场的申请,好好藏着陈教授的书,等沈廷洲回来时,给他一个更温暖、更安稳的家,也给他一个满是希望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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