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晓是被冻醒的。
深入骨髓的寒意,像无数根细密的针,刺破了她混沌的意识。紧接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腐败和土腥气的恶臭,蛮横地钻入她的鼻腔,呛得她猛地咳嗽起来,眼泪都飙了出来。
“我去……公司空调坏了也不至于这么冷吧?保洁阿姨今天用的是过期消毒水吗?”
她迷迷糊糊地想着,费力地想要睁开像是被胶水粘住的眼睛。浑身都在疼,尤其是后脑勺,一阵阵钝痛提醒着她昏迷前最后的记忆——连续加班第七十二小时,她正对着电脑屏幕修改第N版方案,眼前突然一黑,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所以我是猝死了?这是……医院停尸房?”这个念头让她一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
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模糊的景象逐渐清晰。
没有医院雪白的天花板,没有消毒水刺眼的味道。映入眼帘的,是灰蒙蒙的、仿佛蒙着一层黄沙的天空,几颗惨淡的星子挂在遥远的天际。身下不是冰冷的病床,而是硌人的、凹凸不平的土地,鼻尖萦绕的,是那股源头明确的、令人作呕的腐臭。
她猛地坐起身,环顾四周。
下一秒,她浑身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了。
月光惨淡,勾勒出一个个起伏的土包和胡乱丢弃的草席、破烂衣物。甚至,在不远处,她清晰地看到一截森白的骨头,疑似人类的指骨,从松软的泥土中支棱出来。
这里根本不是什么停尸房!
这是乱葬岗!
“啊——!”一声短促的尖叫卡在喉咙里,林晓晓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才没让恐慌彻底淹没自己。她剧烈地喘息着,心脏狂跳得像要撞碎胸骨。
冷静!林晓晓,冷静!你一个二十一世纪的五好青年,信奉科学,反对迷信,乱葬岗怎么了,不就是……就是地理环境比较特殊的荒地吗!
她试图用强大的心理建设安慰自己,但身体的感受却无比真实。这具身体虚弱得可怕,稍微一动就头晕眼花,喉咙干得冒烟,胃部因为长久的空匮而阵阵绞痛。身上穿的是粗糙破烂的粗布衣服,根本不是她加班时那件柔软的羊绒衫。
还有这双手……瘦小、干瘪、布满细小的伤口和老茧,这绝不是她那双虽然熬夜敲代码但依旧保养得宜的手!
一个荒谬而惊悚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中了她的脑海。
她连滚带爬地扑到旁边一个小水洼边——那水浑浊不堪,还散发着异味,但此刻她也顾不上了。借着微弱的天光,水面上映出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十四五岁的年纪,面黄肌瘦,头发枯黄得像一堆乱草。五官倒是依稀能看出清秀的底子,但此刻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和惊恐,显得格外憔悴可怜。
这不是她!
穿越了?!
而且看样子,还是穿到了一个刚被扔到乱葬岗的小可怜虫身上!
巨大的信息量如同海啸般冲击着林晓晓的大脑。996福报,猝死,穿越,乱葬岗……她的人生剧本是不是拿错了?说好的升职加薪走上人生巅峰呢?怎么开局就是地狱难度?
就在她脑子一团乱麻的时候,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伴随着一些不属于她的、断断续续的记忆碎片。
原主好像也叫晓晓,是个父母双亡的孤女,跟着刻薄的叔婶过活。今年大旱,粮食绝收,叔婶抢走了她最后一点口粮,嫌她是个拖累,在她病得奄奄一息时,用破草席一卷,直接扔到了这乱葬岗……
“艹!”即使以林晓晓的良好修养,也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这是什么极品亲戚!比她那只会画饼的老板还可恶!
愤怒之后,是更深的绝望。原主是活活饿死病死的,她现在继承了这具身体,同样面临着饿死、冻死,或者被野狗啃噬的下场。
求生欲迫使林晓晓冷静下来。她必须想办法离开这里,找到活路。
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虚弱的身体根本不听使唤,尝试了几次都摔倒在地。后脑的伤、空瘪的胃、寒冷的夜,都在迅速吞噬她刚刚凝聚起来的一点力气。
难道刚穿越就要再死一次?这怕是史上最短命的穿越者了吧?也太给穿越者大军丢脸了!
不甘心!她林晓晓加班猝死都没向命运低头,怎么能轻易死在这里!
她趴在地上,节省着力气,目光在周围逡巡,希望能找到点什么有用的东西。哪怕是能御寒的破布,或者……能果腹的……草根?
然而,乱葬岗除了死亡和贫瘠,似乎一无所有。
就在她意识又开始模糊,几乎要放弃的时候,她的右手无意间按在了一块微微凸起的、光滑的石头上。
忽然,一种奇妙的感应出现了。
那不是通过触觉、视觉或听觉获得的信息,而是一种直接浮现在她脑海中的“感知”。她“看”到了一片灰蒙蒙的、大约只有几个平方米的混沌空间。空间的中心,有一小洼清澈的泉水,正静静地冒着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白气。泉眼旁边,是一小片黑得发亮的土地,看起来异常肥沃,与周围灰蒙蒙的雾气形成鲜明对比。
这是……幻觉?濒死前的回光返照?
林晓晓用力掐了自己一把,疼得直抽气。不是幻觉!
她集中精神,尝试着去“触碰”那洼泉水。意念一动,一股清凉甘甜的液体仿佛凭空出现,流入她干渴欲裂的喉咙。
“唔!”
那泉水仿佛带着奇异的生命力,所过之处,火烧火燎的喉咙瞬间被滋润,一股微弱的暖流从喉咙开始,缓缓向四肢百骸扩散。原本针扎般的头痛减轻了不少,连虚软的身体也似乎恢复了一点点力气。
这不是普通的水!
林晓晓心中狂喜!作为饱读网文的老书虫,她瞬间明白了——金手指!这是穿越者福利,空间灵泉!
老天爷总算没把路完全堵死!
有了灵泉水的支撑,林晓晓终于恢复了些许行动力。她靠着那块光滑的石头坐起来,开始认真研究这个突如其来的“外挂”。
意识集中在那片黑土地上,她想着:“种点东西?”
可惜,她身上除了这身破衣服,一无所有。她尝试着拔起脚边一株半枯黄的、不知名的野草,意念锁定黑土地,想着“种植”。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那株野草从她手中消失,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黑土地的中心。几乎是肉眼可见的,野草枯黄的部分开始转绿,并且缓缓地抽出了一丝新芽。
“真的可以!”林晓晓激动得差点跳起来。这土地有催生效果!
但一株野草不能吃啊。当务之急是食物!
她强撑着虚弱的身子,开始在乱葬岗的边缘区域摸索。这里虽然荒凉,但毕竟不是真正的绝地。终于,在一处背风的土坡下,她发现了几株叶片肥厚、看起来很像马齿苋的野菜,还有一小堆干瘪的、像是某种植物根茎的东西,可能是被人遗落或者没长好的薯类。
如获至宝!
她小心翼翼地将那几棵野菜和那几个干瘪的根茎挖出来,心念一动,全部移进了空间,种在了黑土地上,并再次引动泉水浇灌。
在黑土地和灵泉的双重作用下,那些野菜以惊人的速度变得翠绿欲滴,水灵灵得仿佛能掐出水来。那几个干瘪的根茎也迅速饱满起来,甚至破土而出,长出了嫩绿的藤蔓——看叶子,确实是红薯!
希望就在眼前!只要等这些作物成熟,她就能填饱肚子,活下去!
等待作物生长的过程短暂而又漫长。林晓晓靠坐在石头旁,一边小口小口地抿着灵泉水补充体力,一边整理着原主混乱的记忆,对这个陌生的世界有了初步的了解。
这是个类似中国古代的农耕社会,但眼下正遭遇百年不遇的大旱灾,赤地千里,民不聊生。原主所在的林家村,更是穷困潦倒,否则她那叔婶也不至于狠心到把亲侄女扔乱葬岗。
“旱灾……乱世……”林晓晓咀嚼着这几个字,心情沉重。这开局,果然不是一般的难。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她感觉),空间里的红薯叶已经长得非常茂盛了。她迫不及待地用意念“收割”了一个最大的红薯。
那个红薯有成人拳头大小,皮色深红,捏起来硬实饱满。她甚至没力气去找水清洗,直接用破烂的衣角擦了擦泥土,狠狠一口咬了下去!
“咔嚓!”
清甜、爽脆!汁水充沛!带着一股浓郁的红薯香气!这绝对是她两辈子加起来吃过的最好吃的生红薯!
饥饿的胃得到了食物的抚慰,灵泉水也在持续恢复着她的精力。林晓晓狼吞虎咽地吃完一整个红薯,终于感觉到一种劫后余生的踏实感。
她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开始透出一丝微弱的晨光,黑夜即将过去。
有了灵泉空间,她至少不会立刻饿死了。但接下来该怎么办?回林家村?面对那对狠心的叔婶?还是去别的地方?
这个世界如此陌生且危险,她一个弱女子,该如何立足?
就在林晓晓一边啃着第二个红薯,一边规划着模糊的未来时,一阵细微的、窸窸窣窣的声音,伴随着低沉的呜咽,从不远处的乱葬岗深处传来。
她浑身一僵,汗毛倒竖。
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借着黎明前最昏暗的光线,她看到几双绿油油的眼睛,正在坟包间闪烁,缓缓向她所在的位置靠近。
是野狗!而且是饿极了、敢到乱葬岗觅食的野狗!
它们显然已经嗅到了活人的气息,和……红薯的香味。
林晓晓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她握紧了手中吃剩的半块红薯,背靠着冰冷的石头,大脑飞速运转。
刚刚获得的灵泉空间,能种地,能喝水,但……能打架吗?
她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