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夫人身着一袭淡雅的织锦长裙,发髻高挽,几缕碎发轻轻垂落在额前,端坐于一张精致的梨花木茶案旁,手中轻摇着一柄小巧的紫砂壶,茶香袅袅升起,与四周的花香交织在一起。她的面庞上挂着柔和的笑意,眼神中流露出深深满足与幸福。
落叶飘零,名震玄秦的叶孤鸿正在教王子练剑。他在此时卸下平日的冷厉,剑穗垂坠的红玛瑙珠拂过嬴无殇略显稚嫩的手背。
“记住了,气沉涌泉,腕转如鹤。”嬴无殇模仿着他斜掠的剑势,剑尖挑起半片落叶,恰与嬴无锋斩落的剑影相撞,碎作两瓣残蝶翩然坠落。
叶孤鸿突然眼神微动,手上的动作没有停,做了一个白鹤亮翅,顺带半转身,正好斜对宫门。
三个呼吸后,陆天枭出现在宫门下,躬身行礼。
“下官陆天枭,见过卫夫人、王子殿下,见过叶先生。”
嬴无锋一走神,被弟弟嬴无锋的长剑一绞,手中剑顿时脱手飞出,噔一声,斜插在卫夫人身前茶几上。剑身晃动,绞散了袅袅茶烟。
卫夫人眼中顿显不快。嬴无锋过来拔剑,狠狠地瞪了陆天枭一眼,丝毫不掩饰脸上的杀意。
“何事?”卫夫人招呼两个孩子过来饮茶休息,没有起身。
“回卫夫人,奉大王口谕,有事请教叶先生。”
按制,后宫嫔妃不参与朝廷议事,卫夫人这才起身回避。
“不敢。”陆天枭赶紧拦住了她,“请卫夫人安坐。允许小臣与叶先生讲两句话就好。”
“请便。”
“谢夫人。”
陆天枭拱手道,“久闻叶先生风采,今日一见,果然光彩照人,颇有剑圣风范。”
剑圣,是剑客追寻的的最高境界,即剑客修炼到归墟境上境的尊称。符师修行到归墟上境,即可被奉为神符师。剑圣已经数百年未曾出现过,陆天枭这样说,当然是有意讨好。
可惜叶孤鸿不买账,语气冷漠得像块冰,“有事说事。”
陆天枭当然知道后半句是没事就滚,便不做自讨没趣的事儿,直截了当地说道,“天齐太卜姜飞叶查到顾承章的具体行踪,夜枭阁想请叶先生走一趟,帮帮忙。”
“不去。”
“呃。”陆天枭干笑道,“顾承章区区太素上境,不足为虑,当然不值得先生出手;但他是熊崇首徒,万一这老头出手相救,除了叶先生,只怕没人挡得住。”
“那是你的事。”
“大家同朝为官,吃的是一个锅里的饭,叶先生通融通融吧。”
叶孤鸿只是剑师,并无一官半职在身,陆天枭这话说得并不漂亮,甚至可以用低俗来形容,但这句话背后的真实含义是,你我都是嬴景手下臣子,我是奉他的命令来的,给不给大王面子,你看着办。他就不相信,叶孤鸿能狂到说出“我不是官身”这样的话来。
叶孤鸿知道嬴景没有让自己出手的口谕,否则对方早就搬出来了。于是他转身对卫夫人行礼道,“卫夫人、两位殿下,今天就到这吧。我下去休息了。”
卫夫人和两位王子躬身还礼,恭敬地说道,“有劳先生,请。”
叶孤鸿单手负剑于身后,傲然离去,直接把傻了眼的陆天枭晾在原地。
他没有找借口说要教王子练剑什么的,也没有说身体不适,就直接跟你说老子要去睡觉,怎么地吧?
这比“我不是官身”更具冲击力。
陆天枭知道他傲,但没想到他这么狂。
卫夫人忍住笑意,看着一脸震惊、呆若木鸡的陆天枭,轻咳一声。
陆天枭回过神来,行礼道,“打扰夫人清净,唐突了。小臣告退,望恕罪。”
卫夫人微微点头,他就此退下。
陆天枭还没有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味来,迎头撞上了匆匆而来的嬴无垢。
“臣陆天枭,见过太子殿下。”
“见过叶先生了?”
“是。”
“请不动?”
陆天枭低头道,“是。”
“让你的人按计划动手,叶先生那边我去说。”
“谢殿下。”
接连被顾承章重伤,嬴无垢已经不想再去折腾什么龙髓玺的事情,把他一刀剁了就行。骊山龙脉的事,再想其他办法。
“见过卫夫人。”
卫夫人正在听嬴无锋读书,嬴无殇在独自练剑,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
嬴无垢耐心地等待片刻,直到嬴无殇发现了他。
“母亲,大哥来了。”嬴无殇兴奋地喊道。
卫夫人这才看到嬴无垢,大惊之下赶紧携子见礼,“太子金安。”
“夫人不必多礼。”
虽然卫夫人的辈分高,但按玄秦礼制,太子为储君,地位只在王上、王后之下,众妃嫔、王室宗亲一律跪拜。
嬴无垢亲手扶起卫夫人。卫夫人谢过之后,转脸训斥嬴无殇,“太子面前,怎会如此大呼小叫!乱喊些什么?过来跪了,请求殿下宽恕!”
“不了,无殇叫的没有错,我年长几岁,本就是大哥。”嬴无垢笑道,“叫大哥亲切,我更喜欢。以后两个弟弟见了我,都叫大哥,不许叫太子。”
“这哪成,失了体统。君是君,臣是臣,这点规矩还是要有的。”
“这里是内院,一家人,没有那么多规矩。”嬴无垢拉着两个弟弟的手,坐在桌前,笑道,“我这次来,有事求卫夫人帮忙。”
“不敢。太子有何吩咐,妾身一定照办。”
嬴无垢看了一眼门外,给卫夫人和两个弟弟都斟了一杯茶,这才说道,“其实陆天枭已经来说过了。我想借两位弟弟的先生用几天,不知可否割爱?”
“妾身这里当然可以。只是这叶先生,性子孤高,比较难说话。他不愿意做的事情,谁也勉强不了。”
“我知道。陆天枭不就碰了一鼻子灰嘛?我去,估计也一样。能请动此人的,只有两个,一个是父王,另一个就是卫夫人你。”
卫夫人知道了他的来意,笑道,“你太看得起妾身了,不如去请大王降旨。”
“不一样。下旨太过于强硬了,他领旨而行,阳奉阴违的话,反而误了大事,所以一定要他心甘情愿地出手。”嬴无垢沉吟道,“叶先生是两位弟弟的剑师,与卫夫人私交好一些,烦请您想想办法,劝他一下。”
“这……”卫夫人也不想让叶孤鸿去,何况她本身就想保顾承章一命。但嬴无垢眼神热切,断然拒绝只怕他会恼羞成怒。从长远看,这就不值得了。于是她只好应承下来,“妾身晚上设宴相请叶先生,尽力一试。”
“多谢!”嬴无垢抚掌大笑,“要我和父王来相陪吗?”
“不用。这样显得太求着他了。妾身以学生家母的身份相求,向来他不会推脱。”
“有理。”嬴无垢站起来,拱手道,“多谢卫夫人成全,不论他答不答应,日后必有所报。我要去协调各地暗探和杀手,共同击杀此人,取出龙髓玺,就不打扰了。告辞。”
卫夫人欠身还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