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八十六个人，被他硬生生压成两个排。最硬的，就是一班——十六个人，手里攥着全连唯一能喷火的家伙：三把七式冲锋枪、五把一七式驳壳枪、一挺六五式轻机枪，外加七支步枪。
机枪手俩人，副手腰里还别着一把驳壳枪。
这不是随便凑的——自动火力全堆一块儿，打起来一梭子就能撕开口子。子弹？冲锋枪的难搞，可步枪和机枪的，捡鬼子的就成，战场上死人多，枪也多，不愁没得换。
“沙、沙、沙……”
一群人猫着腰，借着山势和灌木当掩护，悄悄往前摸。十几里外，山头一探，底下村口，热热闹闹。
“那地儿是啥？”李申问。
“报告连长，八成是会里村——再往前二十里，就是娘子关西口。”
一班长崔大壮，个儿壮得像头熊，当兵前是山里猎户，自称鼻子比狗还灵：“十里地外拉了泡屎，我都能闻出是哪家的公狗干的！”
可眼下，他脸黑了：“怪了……村子里没一个人走动，可村口，车马堆得跟赶集似的。鬼子都快杀过来了，这帮老乡咋还扎堆在门口？晋西北的爷们儿，不是连死都不怕，是怕得连魂儿都吓飞了——除非……是装的。”
李申没吭声，手脚并用蹭到最高处，从脖子上摘下望远镜，贴眼一瞧。
村口蹲着十几号男人，个子高矮不一，穿着土布衣裳，看着不像鬼子——可那眼神，东瞅西瞄，跟耗子偷油似的，哪是闲逛？分明是放风！
他眼睛眯成一条缝，神级洞察力唰地开到最大——
街角砖墙后，藏着两个黑窟窿，枪管从里头伸出来，泛着冷光。穿的？黄皮子军装，帽子底下还扣着钢盔。
“操！”李申牙缝里挤出一个字，“不是汉奸就是伪军，前头诱咱们进村，里头埋了鬼子机枪手，打算关门打狗。”
崔大壮一拍大腿：“连长！咱赶紧叫团座来，抄他们后路！小鬼子这波顶多一个队加几个便衣，加起来一百号人顶天了！咱们冲进去，一口气吃干抹净！”
李申直接抄起帽子，啪一下拍他脑门上：“你当自己是天王老子？村子那么多人，鬼子手上捏着人质，你一开枪，满村老小全得给你陪葬！你睡得着觉？”
崔大壮缩了缩脖子：“那……咋整？”
“派一个人，立马回团部报信。其余人，跟我摸进村！搞清楚鬼子在哪儿架枪、人关在哪儿、有多少人。咱们不硬碰，要摸进去，救百姓，捅他老窝。”
“得令！还是您脑子灵光！”崔大壮一嗓子喊完，立马点了个弟兄，拎着步枪掉头往回跑。
就在那人刚拐过山坳——
远处土路上，一队灰布衣裳的人影，正顺着沟壑蜿蜒而来，脚步整齐，队列肃静，不是散兵，是……有组织的队伍。
“连长！”崔大壮声音都变了调，“快看！是……是八路军？”“快点！后头的别掉队！”
眼瞅着八路军的队尾都快贴到村口了，再派人去报信？晚了！
李申举着望远镜，眉头拧成疙瘩：“营座，这帮人不得了，七百多号，铁定是主力营！听说他们整编后一个军四万六，六旅十二团，一营四个连，每连百五往上，这帮人一看就是扛硬仗的主儿！”
“崔大壮，留一个人在坡上盯着，八路一露头，立刻开一枪！”
“其他人跟我走，绕到村后头，瞅瞅有没有便宜可捡！”
“得令！”
“张春，你小子给我留这儿，他们一靠近村口，立马开枪——别犹豫！”
“明白！”
十五个人，像一群野狗似的，悄无声息翻过山脊，稳稳蹲在村子后头。
两根麻绳绞成一股，打了个死结往山崖下垂。
崔大壮第一个溜下去，手脚利落，像猴子攀岩。紧跟着是李申，没两分钟，十五人全员落地，蹲在墙根阴影里，呼吸都压得极轻。
“唰——”
李申拔出腿上的刺刀，刀刃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都给我记住了，不到万不得已，不准开枪！别惊了屋里那帮狗娘养的！等村口一炸响，咱这边立马动！”
“是！”
他眼珠子亮得发烫——村口领头的是哪个？管他谁呢，反正这帮八路，全是子弹堆里爬出来的老兵，枪是破了点，但真拼起来，比小鬼子还敢豁命！
这帮伪军杂牌，一百来号人，能顶得住？
要是八路一撤，自己这边十几个人，连个硬茬子都啃不动。
……
山道上，沈泉拎着匣子枪，小跑着凑到李云龙边上：“营长，前面就是会里村了！咱兜里还剩十几块大洋，顺道买点草药吧，伤员得熬着！”
李云龙斜他一眼：“你他妈少给我贪小便宜！咱刚从171团团长的位子上撸下来，跑到772团当个营长，连黄河都刚过，屁功没立，就被小鬼子一路撵到晋东！这仗再打不响，以后扩编，团长的凳子你别想看见老子的屁股！”
沈泉赶紧咧嘴笑：“哎哟营长，您这手底下带的兵，个个能打仗，谁不服？您要没戏，那全军上下都没人能当团长了！”
“少拍马屁！”李云龙冷哼，“你从营长被降成排长，不是因为枪法差，是脑子太软！要真能打，早当连长了！”
沈泉缩了缩脖子，嘴上应着：“是是是……”心里骂了八百遍祖宗，可不敢顶半句嘴——跟李云龙犟？那是嫌命长。
“前面到村口了，沈泉，带俩人往前探探！”
“是！”
沈泉刚招呼俩战士往前走，一道枪响“啪！”——子弹擦着村口石磨飞过，溅起一溜火星。
“咻——！”
“卧倒！！”
沈泉扑得比兔子还快，枪已抄在手里。李云龙几乎同一秒翻倒在地，一挥手，身后战士全猫腰滚进草丛、土坎、沟坎里，枪口齐刷刷对准前方。
村里的阁楼上，山下次郎脸都气绿了：“八格牙路！谁他妈乱开枪？！这群土八路明明还没察觉，这一枪一打，全暴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