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垣天城,尊者堂。
空间一阵扭曲波动,天罗尊主携着昏迷不醒、周身黑气缭绕的玄玶真人,与面色铁青、战甲破损的战无极,略显狼狈地踏出虚空。
早已焦急等待的司刑、宝光、暗影三位尊者立刻迎上。
“尊主!无极尊者!玄玶他……”宝光夫人一眼便看到玄玶真人的状态,花容失色。
“是业魔本源魔念!厉万劫那厮,不知以何种诡秘手段,引动了一丝业魔主祭的本源之力,侵入了玄玶紫府!”
战无极声音沙哑,带着压抑的怒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痛心,“我与尊主尝试驱逐,但那魔念如同附骨之疽,与玄玶本源几乎融为一体,强行祛除,恐会伤及其根本,甚至可能加速魔化!”
天罗尊主将玄玶真人平放在尊者堂中央的玉榻之上,面色凝重如水。
他二话不说,双手虚按,周身朦胧的法则光晕流转,引动整个上垣天城积累的浩瀚灵气,化作最精纯的法则之力,如同甘霖般笼罩向玄玶真人。
同时,他低喝一声:“司刑,助我稳住他心神!宝光,取‘净魂琉璃盏’!暗影,封锁此地空间,隔绝一切外魔干扰!”
三位尊者不敢怠慢,立刻行动。
司刑尊者并指如剑,点在玄玶真人眉心,凛冽的律法神意化作无形枷锁,试图束缚那躁动不安的魔念。
宝光夫人袖袍一挥,一盏散发着温润澄澈光华的琉璃盏飞出,盏内如有清泉流淌,散发出净化神魂、抚平心魔的奇异道韵,柔和的光芒照耀在玄玶真人身上,使其体表翻腾的黑气稍稍平复。
暗影尊者所在的阴影瞬间扩散,将整个尊者堂笼罩,隔绝内外。
天罗尊主全力施为,法则之力如同最精密的手术刀,试图剥离那丝顽固的魔念。
然而,那魔念狡猾无比,竟似拥有生命般,与玄玶真人的记忆、情感、甚至道基深度纠缠,每一次触碰,都引得玄玶真人身体剧烈抽搐,脸上浮现极端痛苦之色。
片刻之后,天罗尊主缓缓收手,脸色更加难看,摇了摇头,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不行。
此魔念位阶极高,近乎道则层面,已非寻常祛魔手段所能化解。
强行而为,玄玶神魂恐有崩散之危。”
战无极一拳砸在旁边的玉柱上,留下一个清晰的拳印,低吼道:“难道就眼睁睁看着老杂毛被魔念侵蚀,沦为业魔的傀儡?!”
宝光夫人收起净魂琉璃盏,俏脸含霜:“我天罗网库藏中,还有几样镇魂净魔的奇珍,或许……”
“没用的。”
天罗尊主打断她,目光扫过玄玶真人眉心那若隐若现的诡异黑纹,“此魔念本质,已超越凡界大多宝物的净化范畴。
除非有真正的仙家净世之力,或是专克业魔本源的至高法则……”
他的话让殿内陷入一片死寂。
仙家之力?至高法则?
那等存在,岂是凡界所能轻易企及?
司刑尊者沉默半晌,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还有一个地方或许有办法!钟离帝国!帝国底蕴深厚,传承久远,或许有克制此等魔念的秘法或至宝!”
这是最后一线希望,也是他们目前能想到的、唯一可能超越凡界手段的途径。
天罗尊主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最终缓缓点头:“也罢,便再试这最后一次。
以本尊名义,向钟离帝国皇室秘阁发出最高等级求援讯息,言明玄玶受业魔本源侵蚀,危在旦夕,恳请帝国施以援手,天罗网愿付出相应代价!”
一道比之前更加璀璨、蕴含着天罗尊主本命魂印的灵讯,带着沉甸甸的希望与代价承诺,撕裂虚空,直奔那遥远的钟离帝国皇都而去。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一点点流逝。
玄玶真人身上的黑气在净魂琉璃盏的压制下虽未扩散,却也丝毫未见减弱,反而那丝魔念如同活物般,似乎在悄无声息地适应、潜伏。
终于,灵讯返回的波动传来。
这一次,连徽印都显得有几分敷衍,灵讯展开,文字更是透着一股公事公办的冷漠:
“天罗网司钧鉴:”
“贵司所呈,玄玶尊者受‘业魔’本源侵蚀一事,朕已悉知。
业魔之力,诡异莫测,朕心甚忧。”
“然,帝国秘藏关乎国本,非倾国之危不可轻动。
净化本源魔念之法,纵有,亦需耗费惊世资源,动用镇国底蕴,非一城一地之代价可衡量。”
“且玄玶尊者乃贵司栋梁,其安危固然重要,然边陲镇魔垒之稳固,关乎亿兆生灵,更为大局所在。
望贵司暂息悲恸,以防线为重。”
“朕已谕令太医院、钦天监会同研讨,若有可行之策,必不吝告知。”
“望以大局为重,恪尽职守。
钦此。”
灵讯的内容,如同一盆冰水,浇灭了众人心中最后的希望之火。
“混账!!!”
司刑尊者再也无法抑制胸中的滔天怒火,那积压的愤懑、对同袍处境的担忧、对帝国冷漠的绝望,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他猛地抓起那枚传递灵讯的、由星辰金炼制的珍贵阵盘,体内雄浑的灵力不受控制地爆发而出!
咔嚓!
一声脆响,那坚固无比的传讯阵盘,竟被他硬生生捏得布满裂纹,随即在一阵刺目的灵光中,轰然炸裂!
化为无数碎片,四散飞溅!
“大局为重?!好一个大局为重!我天罗网修士的命,在他们眼中,便只是可以用来消耗、用来稳固他们所谓大局的棋子吗?!”
司刑尊者须发皆张,怒吼声响彻整个尊者堂,震得殿宇嗡嗡作响。
宝光夫人闭上美眸,脸上满是疲惫与冰冷。
战无极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中血丝弥漫。
天罗尊主静静地看着那爆碎的阵盘碎片,脸上无喜无悲,但那双深邃如星海的眸子里,最后一丝对帝国的期待,也彻底湮灭,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帝国之路,已绝。
尊者堂内,只剩下司刑尊者粗重的喘息声,以及玉榻上玄玶真人偶尔因痛苦而发出的无意识呻吟。
绝望的气息,如同浓稠的墨汁,弥漫在每一位尊者的心头。
尊者堂内,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数息。
天罗尊主的目光缓缓从碎裂的阵盘上移开,扫过面露悲愤的司刑,紧抿嘴唇的宝光,以及双拳紧握、青筋暴起的战无极,最后落在那玉榻上气息愈发微弱的玄玶真人身上。
他眼中最后一丝犹豫彻底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断。
“帝国靠不住。”天罗尊主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斩断所有后路的冷硬,“玄玶的生机,或许只剩一线。”
他顿了顿,目光如电,直视殿外某个方向,仿佛穿透无尽空间,看到了那座奇特的城池。
“备上我天罗网库藏中最珍贵、最能体现诚意的重礼。”
“即刻启程,前往……逍遥城。”
“恳请,林逸城主出手。”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异常缓慢、清晰,每一个字都仿佛有千钧之重。
这话一出,原本被绝望笼罩的尊者堂,气氛骤然一变!
司刑尊者捏紧的拳头微微松开,那因愤怒而涨红的脸上,闪过一丝难以置信,随即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眼中爆发出灼热的光彩。
宝光夫人猛地睁开美眸,娇躯微震,失声道:“逍遥城?林逸?是了……是了!他那里的种种神异,早已超越凡俗理解!或许……或许他真的……”
就连一直沉默如同阴影的暗影尊者,那团模糊的阴影也剧烈波动了一下,显露出内心的极度不平静。
战无极更是直接踏前一步,声音因激动而有些沙哑:“尊主!我去!我亲自去!就算跪下来求,也要求得林城主出手!”
绝望的阴霾被一股强烈到极致、几乎带着孤注一掷意味的希望之光刺破。
每一位尊者的眼中,都重新亮起了光芒,那是一种在无边黑暗中看到唯一灯塔的光芒,混合着期盼、忐忑,以及不惜一切代价的决心。
“不必多言。”天罗尊主袖袍一挥,“司刑,你留守上垣天城,稳定局势,压制玄玶体内魔念,延缓其恶化。”
“宝光,由你清点库藏,将那份‘混沌源晶’,以及‘九转还魂草’……还有那几样连我等都难以尽解其妙的太古遗物,全部取出备好。”
“暗影,你亲自挑选最精锐的影卫,负责护送。”
“无极,你随本尊一同前往。”
一道道命令迅速下达,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谨遵尊主法旨!”几位尊者齐声应诺,声音中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与……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希望已被点燃,这是他们最后的选择,也是唯一的选择。
很快,数道散发着惊人能量波动的流光从库藏深处飞出,被宝光夫人小心翼翼地封入数个铭刻着无数禁制的玉匣之中。
天罗尊主亲自出手,以无上法力暂时稳固玄玶真人的情况。
片刻之后,上垣天城核心处的传送古阵爆发出刺目的光芒。
天罗尊主与战无极并肩而立,身后是捧着数个玉匣的暗影尊者及其麾下精锐。
光芒冲天而起,撕开空间,目标直指——万兽山脉东侧,逍遥城!
...
逍遥城内,林逸正悬浮于一片新开辟的灰蒙蒙子空间中央,指尖灵纹流转,勾勒着名为“死亡监狱”的新秘境雏形。
他摸着下巴,自言自语:“关押机制用‘缚神索’道纹,惩罚区域引入九幽寒风……嗯,再加点幻象拷问,完美。”
忽然,他心念微动,感应到城外那几道毫不掩饰的强大气息,尤其是其中一道濒死而熟悉的波动。“天罗网的?还带着那个叫玄玶的……这状态有点意思。”他随意地一挥手,仿佛拂开眼前的尘埃。
下一瞬,尊者堂内严阵以待的天罗尊主、战无极等人只觉周遭空间法则扭曲,眼前景象模糊,再清晰时,已置身于一间布局简洁、却流淌着难以言喻道韵的静室之内。
林逸就站在他们面前,依旧是一身简单的青衫,目光饶有兴致地落在玉榻上的玄玶真人身上。
天罗尊主心中剧震,他竟毫无反抗之力便被挪移至此!但他瞬间压下惊骇,身为尊主的骄傲在同伴性命面前不值一提,他率先躬身,姿态放得极低:“冒昧打扰林城主,实乃万不得已!
我等同僚玄玶遭无妄魔灾暗算,被业魔本源侵蚀,危在旦夕!凡俗手段乃至帝国秘法皆已无效,恳请城主慈悲,出手相救!
天罗网上下,必感念大恩,愿付任何代价!”
说着,示意宝光夫人将那几个封印着重宝的玉匣奉上。
战无极更是直接,这位铁塔般的汉子竟单膝触地,抱拳沉声道:“林城主!此前多有得罪,是我等有眼无珠!只要您能救回玄玶,战无极这条命,今后便是您的!”
宝光夫人与暗影尊者也深深躬身,脸上写满了恳求与忐忑。
林逸没看那些玉匣,走到玄玶真人身边,伸出两根手指,轻轻点在其眉心那缕诡异黑纹上。
一丝微不可察的灵韵闪过,他挑了挑眉:“哦?一丝业魔的本源魔念,还有点顽固。
怪不得你们没办法。”
他语气轻松得像在评价一道有点特色的小菜,随即收回手,对紧张万分的众人随意道:“小问题。
清瑶,带他们去偏厅喝杯茶,等我一会儿。”
柳清瑶不知何时已静立门口,闻言优雅侧身:“诸位尊者,请随我来。”
天罗网高层面面相觑,“小问题”?
连尊主和帝国都束手无策的绝境,在他口中竟如此轻描淡写?
但看着林逸那副浑不在意的模样,以及这洞天深不可测的底蕴,他们只能将信将疑,怀着巨大的期待和不安,跟随柳清瑶离开。
静室内,林逸打了个响指,玄玶真人悬浮而起。
他单手虚抓,静室内的法则随之变动,仿佛有无数无形的灵纹锁链浮现,精准地缠绕向那缕魔念。
林逸指尖轻触那缕扭动的黑纹,神识如微澜般渗入。
在他“眼”中,那魔念并非无根之萍,而像一道极其隐秘、跨越了无尽空间的丝线,另一端牢牢系在某处深邃、充满腐朽业力的意识集合体上。
“呵,傀儡丝线?”林逸心中暗笑,“玩得还挺隐蔽。
这玄玶只是个被暂时操控的提线木偶,真正的大家伙,藏在后面看着呢。”
他心念电转,瞬间有了计较。“直接掐断这丝线,或者顺着摸过去把老巢端了,倒是简单。
但那样多没意思?
这‘业魔’有点门道,不如……引它出来玩玩?”
一个计划迅速在他脑中成型。
他决定将计就计。
林逸故作沉吟,指尖灵光微闪,并非祛除魔念,而是以其为媒介,反向植入了一道极其精微、难以察觉的潜意识印记,深深烙入玄玶真人的神魂本源深处。
这道印记的核心信息是:他林逸,不过是运气好,偶然得到了一座上古遗留的“逍遥仙府”洞天核心,继承了其中的诸多奇异设施。
他自身受限,目前最多只能发挥出大乘期初期的实力,倚仗的完全是这洞天本身的规则之力。
“嗯,伪装成一座行走的、诱人的‘上古遗迹’继承人,自身实力‘不过如此’,看你这躲在幕后的家伙,忍不忍得住来抢这份‘机缘’。”
林逸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放长线,才能钓大鱼嘛。”
做完这一切,他仿佛只是完成了一次普通的探查,收回手指,自言自语般低声道,声音恰好能让尚未远去的天罗尊主等人隐约捕捉到一丝:“上古业魔的纠缠……果然麻烦。
幸好此地法则特殊,尚能压制。
且待我慢慢炼化。”
这话语,既解释了救治的“难度”,又暗示了他能力的“边界”在于这片洞天,完美契合了他想要传递出去的假象。
然后,他才真正调动起逍遥洞天的本源法则之力,化作无数细密如尘的道韵灵纹,开始小心翼翼地包裹、净化那缕魔念,表面上看起来像是在艰难驱除,实则是控制着进度,既要保证玄玶真人无恙,又要让那背后的意识觉得“有机可乘”。
林逸眉头紧锁,双手在虚空中快速划动,牵引着道道璀璨的灵纹,如同织就一张法则大网,将玄玶真人眉心那缕顽固的黑纹层层包裹。
他额角甚至逼真地渗出了几滴汗珠,周身气息也刻意表现得有些紊乱,仿佛消耗极大。
“封!”
林逸低喝一声,指尖最后一道灵纹落下,玄玶真人眉心的黑纹猛地一亮,随即黯淡下去,被一层晶莹剔透、流转着复杂符文的法则封印彻底覆盖,不再有黑气溢出。
玄玶真人脸上痛苦的神色也随之平复,呼吸变得平稳悠长,只是面色依旧有些苍白。
林逸长长吁了口气,脚步略显“虚浮”地后退半步,抬手用衣袖擦了擦并不存在的汗水,脸上露出十分“勉强”的笑容,对着空无一人的静室方向叹道:“唉……总算暂时压制住了。
这业魔本源魔念,果真棘手无比,若非依托此地特殊法则,恐怕我也无能为力。
如今虽已封印,但……但终究未能根除,我……我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算是尽力保住了他性命根基。”
他的语气充满了“遗憾”与“力有未逮”,将一个“已尽全力但仍差一丝”的高人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与此同时,一道隐秘的神念传入偏厅内正焦灼等待的天罗网众人识海:“诸位,魔念已暂时封印,玄玶道友性命无碍。
然此魔念源头诡异,我已‘不慎’留有一丝极隐晦的牵引,或可借此……请君入瓮。
稍后见面,还需诸位配合,示敌以弱,便说林某手段尽出,亦只能勉强封印,自身损耗颇巨,洞天规则近期或有波动……务必将那幕后黑手,引来我这逍遥城!”
偏厅内,天罗尊主、战无极等人先是一喜,随即听到林逸的传音,皆是心神一震,瞬间明悟。
到底是执掌一方的大能,立刻领会了林逸的意图——这是要以其为饵,布下杀局!
片刻后,静室门开。
林逸脸色“苍白”,气息“微弱”地走出,对迎上来的天罗网众人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几分“疲惫”与“自责”:“让诸位久等了。
玄玶道友性命已无忧,魔念也被我以洞天本源之力暂时封印。
只是……唉,惭愧,那魔念本质极高,我虽仗此地利,亦只能做到如此地步,未能竟全功,还留下了一丝隐患,恐怕非长久之计。”
天罗尊主反应极快,脸上立刻堆满感激与恰到好处的忧虑,上前一步深深一揖:“城主大恩,天罗网没齿难忘!
能保住玄玶性命已是万幸!城主您……您无恙吧?我看您气息似乎……”
战无极也连忙配合,粗声道:“林城主,您为救玄玶,损耗如此之大,我等……我等真是……” 他一副感激涕零又愧疚难当的模样。
宝光夫人亦是面露关切:“城主,可需什么灵物恢复?我天罗网库藏……”
林逸摆了摆手,故作洒脱地笑了笑,笑容却显得有些“虚弱”:“无妨,只是耗神过度,调息几日便好。
倒是这封印,我需时刻以心神维系,近期洞天规则或有些许不稳,诸位若是察觉异状,不必惊慌。” 这话既是解释,也是进一步散布“虚弱”和“洞天可能出现破绽”的讯息。
天罗尊主立刻郑重道:“城主放心!您为救同僚如此付出,我天罗网上下必铭记于心!近期定会加派人手,留意四方动静,绝不让宵小有可乘之机,扰了城主清修!”
这话看似是表态保护,实则暗中点明他们会配合散布消息,引诱魔灾上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