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节**
**周正帆盯着于晓伟放在他办公桌上的那份省纪委文件，感觉刚才接到省委书记秘书电话时的喜悦，像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 文件袋是标准的机要牛皮纸袋，封口处贴着省纪委的密封条，上面盖着鲜红的印章，透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和肃杀。
“送文件的人说，是张正华主任特意嘱咐，要第一时间亲自送到您手上。”于晓伟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不安。
周正帆挥了挥手，于晓伟会意，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并轻轻带上了门。
办公室里只剩下周正帆一个人，以及桌上那份沉甸甸的文件。窗外，阳光正好，城市依旧喧嚣，但他却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姜处长……那个被他视为左膀右臂，在“东昊科技”项目上顶住压力、坚持原则的高技术产业处处长姜文，他在里面交代了什么？怎么会牵扯到自己几年前分管过的项目？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这个时候，慌乱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拿起桌上一把裁纸刀，小心翼翼地划开密封条，取出了里面的文件。
文件内容并不长，是一份关于姜文配合调查情况的简要说明。里面提到，姜文在交代其自身可能存在的一些经济问题（主要涉及一些小额的礼金礼品）的同时，主动反映了一个情况：据他“听闻”，在几年前周正帆还是副市长，分管工业和信息化期间，曾在某个信息化平台建设项目的专项资金分配上，“可能”向当时关系密切的某家企业有所倾斜，具体操作是通过设置某些带有倾向性的技术参数来实现的。
文件强调，这只是姜文单方面的“听闻”，属于“线索”性质，尚未经过核实。省纪委按程序向周正帆同志进行书面问询，要求其在规定时间内就此事作出书面说明。
周正帆看着那几行字，眉头紧紧皱起。几年前的信息化平台项目？他快速在记忆中搜索。那是一个全市性的中小企业公共服务信息化平台，当时为了确保项目质量和后续服务，在招标时确实设置了一些技术要求，但都是经过专家论证和集体决策的，绝不存在为某家企业量身定做的情况。他自问在那个项目上，没有任何私心，一切都经得起检验。
那么，姜文为什么要“听说”这样一个不实的信息，并且向纪委“主动反映”？是他在里面压力太大，胡言乱语？还是……有人故意让他这么说，目的就是把水搅浑，把他周正帆也拖下水？
联想到姜文被带走的时间点，恰好是在他拒绝“东昊科技”项目，得罪了赵文康老领导，以及“宏图战略”等势力之后，周正帆几乎可以肯定，这是一次有针对性的、蓄意的反击！他们动不了他周正帆，就先从他身边的人下手，试图找到突破口，或者至少给他制造足够的麻烦，让他无法安心工作，甚至影响他即将到来的省委汇报和可能的新任命。
其心可诛！
周正帆感到一股怒火在胸中燃烧。但他知道，此刻发泄怒火毫无意义。他必须冷静、理智地应对。
他拿起笔，摊开稿纸，开始撰写情况说明。他决定实事求是，将当年那个信息化平台项目从立项、专家论证、参数设置到最终招标决策的全过程，原原本本、清晰无误地写出来。他列出了当时参与决策的每一位领导、每一位专家的名字，标明了每一次关键会议的时间地点。他相信，只要组织上去核实，就一定能还他清白。
**就在他凝神撰写说明材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进来的是常务副市长李建军，他脸上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混合着关切和看好戏的表情。
“正帆主任，忙呢？”李建军自顾自地在沙发上坐下，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周正帆桌上摊开的稿纸和那份显眼的省纪委文件袋。
周正帆不动声色地将稿纸翻过来盖住，语气平淡：“李市长，有事？”
“没什么大事，”李建军笑了笑，“就是过来看看。听说……省纪委那边，有点小情况？”他故作姿态地叹了口气，“唉，这个姜文啊，平时看着挺老实一个人，怎么……看来这干部队伍的廉政建设，真是丝毫不能放松啊！正帆，你也要引以为戒，管好自己，管好身边的人。”
这话听起来像是领导关心下属，实则充满了暗示和敲打。
“谢谢李市长关心。”周正帆面不改色，“我始终坚信，身正不怕影子斜。组织上一定会查明真相，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那是，那是。”李建军点点头，话锋一转，“对了，还有个事。省委组织部那边关于年轻干部交流任职的方案，初步意见已经下来了。我们江市有几个名额，其中……涉及到你。”
周正帆的心微微一紧，面上依旧平静：“哦？组织上有什么考虑？”
“考虑到你在江市工作多年，经验丰富，特别是最近在推动改革方面展现了很强的能力，”李建军慢悠悠地说，“省委组织部的意思呢，是希望你能有更广阔的舞台，发挥更大的作用。初步意向是……交流到省社会科学院，担任副院长、党组成员。那可是正厅级的岗位，虽然算是闲职了点，但级别上去了，而且工作环境相对单纯，正好也可以避避风头嘛。”
省社科院副院长！一个典型的“养老”岗位！虽然级别提了半格，成了正厅，但完全脱离了权力核心和实务工作！这分明是明升暗降，是要把他挂起来！不用想，这背后肯定有李建军，甚至更高层面某些人的运作！
周正帆的拳头在桌下悄然握紧，但脸上却露出一丝淡然的笑意：“感谢组织培养，我服从组织安排。”
李建军仔细观察着周正帆的表情，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到失落、愤怒或者不甘，但他失望了。周正帆的反应平静得让他有些意外。
“正帆啊，你能这么想就好。”李建军站起身，拍了拍周正帆的肩膀，“有时候，退一步海阔天空。社科院挺好的，搞搞研究，写写文章，清闲自在。总比……在这个风口浪尖上，继续被人盯着、查着强，你说是不是？”
说完，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周正帆看着他的背影，目光冰冷。他绝不相信，这就是他的终点！也绝不接受，用这种妥协和退让，来换取所谓的“安全”！
**就在他心潮起伏之际，桌上的红色保密电话再次急促地响了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情绪，拿起听筒。
“喂，是正帆同志吗？我是省政府办公厅王建国啊！”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洪亮而亲切的声音。
王建国！省政府秘书长！周正帆立刻打起精神：“王秘书长，您好！”
“正帆同志，长话短说。”王建国的语气透着兴奋和急切，“省委、省政府主要领导对你们江市山源县的经验高度重视！罗书记和刘省长专门作出批示，要求以此为基础，尽快研究制定全省层面关于深化‘放管服’改革、优化营商环境的指导意见！省政府决定，立即成立文件起草小组，由刘省长亲自担任组长，我担任副组长，负责具体统筹。起草小组需要从全省抽调精干力量，我向刘省长推荐了你！刘省长已经同意了！”
周正帆的心脏猛地一跳！刚才因为省纪委调查和李建军带来的阴霾，瞬间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冲散了大半！
抽调他到省里，参与全省性指导文件的起草！这和他去省社科院养老，完全是天壤之别！这意味着，他和他推动的改革，真正得到了省里最高层的认可！他将有机会在一个更高的平台上，将自己的理念和实践，融入全省的政策蓝图之中！
这是真正的“更高视野”！
“感谢秘书长信任！感谢组织信任！”周正帆强压着激动，“我一定全力以赴！”
“好！要的就是你这句话！”王建国雷厉风行，“你把手头的工作简单交接一下，最迟后天，到省政府办公厅综合二处报到！起草工作时间紧、任务重，我们要争取在一个月内拿出初稿！正帆同志，这可是块硬骨头，也是个大舞台，好好干！”
放下电话，周正帆久久无法平静。短短一个上午，他从省委书记召见的喜悦，跌入被纪委问询、被明升暗降的谷底，又瞬间被抛到了参与全省政策制定的浪潮之巅！这政治生涯的起伏，实在是太过刺激，也太过考验人的心志。
他看了一眼桌上那份尚未写完的情况说明，又想到李建军那副得意的嘴脸，嘴角不禁泛起一丝冷笑。
**想用调查和闲职把我按下去？没那么容易！** 他拿起笔，重新铺开稿纸，更加坚定、更加迅速地撰写起来。他必须尽快、干净利落地解决掉省纪委的问询，然后，轻装上阵，奔赴省城，去迎接那个更广阔、也更复杂的战场！
（第一节完）
## **第二节**
**两天后，周正帆准时到省政府办公厅综合二处报到。** 综合二处主要负责宏观经济和政策研究，是省政府重要的文稿起草部门。处长是一位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十分精干的中年女性，姓孙。她对周正帆的到来表现得很热情，但周正帆能感觉到那热情背后带着一丝审视。
起草小组的办公室被安排在省政府大楼八楼一个宽敞的会议室里，这里暂时成为了他们的作战室。除了周正帆，小组还有其他七八名成员，有来自省委政研室的笔杆子，有来自省发改委、商务厅的业务骨干，还有两位是从高校临时借调来的专家学者。可以说，汇聚了各方面的精英。
周正帆被任命为起草小组的办公室主任，主要负责统筹协调、资料收集和初稿统稿工作，位置关键，责任重大。
小组召开的第一次全体会议，由省政府秘书长王建国亲自主持。王建国没有过多寒暄，直接明确了任务要求：“同志们，这份《关于全省深化“放管服”改革优化营商环境的指导意见》，是省委省政府今年的重点改革任务之一，罗书记和刘省长高度关注，要求我们必须解放思想，立足全省实际，充分吸收基层成功经验，特别是江市山源县等地的有益探索，拿出一份具有前瞻性、针对性和可操作性的高质量文件来！时间只有一个月，任务艰巨，希望大家抛开部门偏见，畅所欲言，精诚合作！”
王秘书长定下基调后便离开了，将具体工作交给了周正帆他们。
会议室内，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微妙。虽然王秘书长强调了“抛开部门偏见”，但在座的都是来自各个部门的代表，潜意识里都带着维护本部门利益和观点的立场。
首先发言的是省发改委的刘处长，他推了推眼镜，语气沉稳：“我认为，这份指导意见，重点应该放在宏观层面的顶层设计和政策引导上，比如进一步缩减市场准入负面清单，完善事中事后监管体系等。对于一些具体的、操作层面的流程再造，不宜规定得过细，要给各地市留出探索的空间。” 这话听起来冠冕堂皇，实则隐含的意思是，省发改委要掌握宏观政策的制定权，不希望文件对具体审批流程干涉过多，影响部门的权力。
接着，省商务厅的李调研员开口了，他更关注招商引资：“优化营商环境的最终目的是发展经济。我建议，文件要突出对重点产业、重大项目落地的保障措施，比如建立省市联动的‘项目专员’制度，对投资额达到一定规模的项目，实行特事特办、绿色通道。” 这显然是希望将商务部门的职能和资源嵌入到新的制度设计中。
来自省委政研室的张副处长则更侧重于理论高度和政治正确性，提出要将“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正确处理政府与市场的关系”等原则充分体现在文件中，并建议多采用一些最新的政策术语和表述。
两位高校专家则从学术角度，提出了一些听起来很理想化，但与现实操作可能存在距离的建议，比如建立全省统一的“营商环境量化评估指标体系”，运用大数据进行精准监管等。
周正帆默默地听着，飞快地记录着。他意识到，起草这份文件，远不是简单地将山源县的经验复制放大那么简单。这背后，是不同部门、不同利益、不同理念的碰撞和博弈。他这个办公室主任，不仅要拿出高质量的文稿，更要巧妙地平衡和协调各方面的关系和诉求，其复杂程度，远超他在江市面对的局面。
**会议结束后，周正帆立刻投入紧张的工作。** 他首先要做的，是消化吸收小组成员的各种意见，同时查阅大量的中央相关文件、外省先进经验资料，以及全省各地市上报的相关情况和数据。他几乎住在了办公室，每天工作到深夜。
在阅读资料和与成员沟通的过程中，他敏锐地发现了一个关键分歧点：对于“简政放权”到底应该“放”到什么程度，各部门争议很大。像省发改委、市场监管厅等握有审批权的部门，倾向于“稳步、有序”地下放，并且希望保留必要的备案、核准权限；而来自基层的呼声和一些研究机构的建议，则希望更彻底地“放”，尽可能减少不必要的行政干预。
这个分歧，直接关系到文件的“含金量”。
周正帆思考再三，决定以山源县“全程代办”和“负面清单”的核心精神为蓝本，结合其他地区的成功实践，提出一个大胆的框架设想：在全省推行“极简审批”模式，核心是“清单之外皆可为”，同时配套建立“标准地+承诺制”的投资审批改革，强化“双随机、一公开”监管和信用监管。
当他将这个初步设想在小范围讨论会上提出时，果然引发了激烈争论。
省发改委的刘处长首先表示反对：“‘极简审批’听起来很好，但很容易陷入‘一放就乱’的困境！很多审批事项涉及到国家安全、生态环保、公共利益，怎么能简单地‘一放了之’？必须要有必要的把关！”
省市场监管厅的一位副处长也附和：“是啊，如果标准过低，承诺制流于形式，可能会带来大量的后续问题和风险，反而影响营商环境的稳定性和可预期性。”
面对质疑，周正帆没有退缩，他拿出准备好的数据和案例：“各位领导，我们担心的‘乱’，恰恰是因为过去管得太多、太死，导致市场活力不足。山源县的实践已经证明，只要我们的‘负面清单’制定得科学、精准，事中事后监管跟得上、管得住，‘放’不仅不会乱，反而能激发企业更大的活力和更强的自律意识。我们不能因为怕担风险，就守着过去的条条框框不敢越雷池半步！改革，总是要有一点冒险精神的！”
他引经据典，结合中央精神和基层实践，据理力争。他的发言，逻辑清晰，数据扎实，充满了说服力。连一开始持反对意见的刘处长，也陷入了沉思。
**经过几轮激烈的讨论和磨合，起草小组终于就文件的核心框架和主要条款达成了初步共识。** 周正帆熬了几个通宵，拿出了指导意见的初稿。这份初稿，既贯彻了省委省政府的战略意图，又充分吸收了基层的创新实践，同时也在一定程度上平衡了各部门的诉求。
初稿被迅速报送给了王建国秘书长和刘省长。
一天后，王建国秘书长将周正帆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他脸上带着满意的笑容，用力拍了拍周正帆的肩膀：“正帆！干得漂亮！初稿我和刘省长都看了，很好！思路清晰，措施有力，既有突破性，也考虑了可行性！刘省长特别表扬了‘极简审批’和‘标准地+承诺制’的提法，说这是真正触及了改革的核心！你小子，是块搞政策研究的料！”
得到省领导的肯定，周正帆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同时也感到无比的振奋。
“不过，”王建国话锋一转，脸色稍微严肃了一些，“正帆啊，有件事得跟你通个气。关于你个人的安排，省委组织部那边，之前确实有过让你去社科院的初步考虑。但是，刘省长在听取了你在起草组的工作表现后，明确表示了不同意见。刘省长的意思是，像你这样既有基层实践经验，又有政策研究能力的年轻干部，应该放在更重要的实务岗位上锻炼。所以，去社科院的事，暂时搁置了。”
周正帆心中一震！原来是刘省长在关键时刻帮他说了话！这无疑是一个极其积极的信号！
“感谢领导信任！我一定不辜负刘省长和秘书长的期望！”周正帆连忙表态。
“好好干！”王建国点点头，随即又像是想起什么，压低声音道，“不过，你也别掉以轻心。我听说，省纪委那边，关于你的那个问询，虽然你自己提交了详细说明，暂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但……好像并没有完全结案，似乎还有人在关注。还有，省里有些老同志，对你在江市的一些做法，也颇有微词啊……总之，在省里，不比在下面，水更深，关系更复杂，你要处处留心。”
周正帆的心又提了起来，刚刚放松的神经再次绷紧。他明白，王秘书长这是在提醒他，尽管工作得到了认可，但潜在的危机并未解除，他依然处在风暴的漩涡之中。
**带着复杂的心情，周正帆回到起草组办公室。刚进门，孙处长就告诉他，省委政策研究室的胡永平副主任（原《江东日报》副总编）打电话来找他，说是有重要事情相商。**
周正帆立刻回拨了过去。胡永平在电话里的声音显得有些凝重：“正帆，方便说话吗？关于你们那个指导意见的初稿，我听到一些风声，可能……可能会遇到不小的阻力，尤其是在上会讨论的时候。有些人，准备拿‘脱离实际’、‘风险过大’来做文章……”
（第二节完）
## **第三节**
**胡永平带来的消息，像一块巨石投入周正帆本就不平静的心湖。** 他立刻追问：“胡主任，您听到的具体是哪些方面可能会有阻力？来自哪些方面？”
胡永平在电话那头沉吟了一下，说道：“阻力可能来自多个方面。首先是一些手握审批权的省直部门，你们的‘极简审批’和‘标准地+承诺制’，动了他们的奶酪，他们明面上可能不会直接反对，但私下里肯定会游说相关省领导，强调风险和监管的必要性。其次，是一些思想相对保守的老同志，他们习惯于过去的管理模式，对这样大力度的‘放’心存疑虑，担心会出乱子。还有……”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我听说，好像还有人在私下串联，准备拿你个人说事。可能会重提省纪委问询的那件事，虽然查无实据，但可以制造舆论，说你‘自身可能不干净’，‘这样的人制定的改革方案值得怀疑’，试图从人格上否定你，进而否定这份文件。”
周正帆的心沉了下去。果然还是这一套！从工作上进行不了正面抗衡，就开始搞人身攻击，试图从根源上瓦解他的信誉和权威。这一招虽然卑劣，但在很多时候却非常有效。
“谢谢胡主任提醒，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周正帆沉声道。
“嗯，你心里有数就好。”胡永平道，“这份文件意义重大，关系到全省未来几年的改革发展走向，绝不能因为一些非工作因素而夭折。必要的时候，我会在一些内部渠道，客观反映情况。”
挂了电话，周正帆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在省里起草文件，看似风光，实则步步惊心。他面对的，不再是一个市里的李建军，而是盘根错节、能量更大的省级利益集团和保守势力。
他意识到，不能仅仅埋头于文稿的修改完善，必须主动出击，争取更多支持，瓦解可能的阻力。
他首先想到了省长刘国梁。刘省长是支持改革的关键人物，必须进一步巩固他的支持。周正帆利用起草组办公室主任的便利，找机会向王建国秘书长做了更详细的汇报，重点阐述了文件中几个关键改革举措的理论依据、外省成功实践以及潜在风险的可控性，并附上了大量的支撑材料。他相信，王秘书长会将这些情况及时呈报给刘省长。
其次，他需要争取其他省领导，尤其是可能持中立或观望态度的领导的支持。他通过胡永平的关系，了解到省委分管党建和组织的副书记陈明同志，虽然作风稳健，但对干部担当作为比较看重。周正帆精心准备了一份关于“在优化营商环境改革中激励干部担当作为”的简要建议，作为文件的配套思考，通过机要渠道送呈陈明副书记参阅。这份建议不直接涉及文件内容，但巧妙地呼应了文件需要干部去推动执行的核心，希望能引起陈副书记的共鸣。
对于可能发难的省直部门，周正帆改变了策略。他不再在起草组内部与他们硬碰硬地争论，而是主动邀请这些部门的负责人或相关专家，召开小范围的征求意见会，姿态谦逊地请他们“把关”、“支招”。在会上，他认真记录他们的每一条担忧和建议，对于其中合理的部分，表示将在修改稿中充分吸收；对于明显属于部门利益诉求的，则委婉地解释文件需要站在全省大局考虑的必要性。这种“开门搞起草”的姿态，在一定程度上缓和了对立情绪，也让一些原本准备强硬反对的人，不好意思公开撕破脸皮。
**然而，最让周正帆担心的，还是针对他个人的攻击。** 果然，在文件初稿提交省委常委会审议前的吹风会上，当王建国秘书长介绍完文件主要内容和起草过程后，一位头发花白、资历很老的省政协副主席，慢悠悠地开口了：
“文件嘛，听起来是不错，思路很新，魄力也很大。不过啊，我有个疑问。我听说，主要负责起草的这位周正帆同志，好像……最近有点小麻烦？省纪委是不是找他谈过话？虽然据说没什么问题，但在这个敏感时期，由一位自身可能……呃，存在一些争议的同志来主导这么重要的文件起草，是不是……稍微有点欠考虑？会不会影响文件的公信力？”
这话一出，会议室的气氛顿时变得微妙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周正帆身上。
周正帆感到脸上火辣辣的，但他早有准备。他站起身，向那位老领导微微躬身，语气不卑不亢：“李主席，谢谢您的关心和提醒。关于省纪委问询的事情，我确实按照组织要求，在规定时间内提交了详细的情况说明。组织上经过核实，目前并未发现我有任何违规违纪问题。这件事，王秘书长和省委组织部的领导都是清楚的。我坚信组织的审查是公正的，也愿意接受组织和各位领导的持续监督。至于文件起草，是起草小组集体智慧的结晶，每一位成员都付出了巨大努力，我个人只是做了一些协调和服务工作。文件的公信力，来源于其内容是否符合中央精神、是否切合我省实际、是否能够真正推动发展和惠民，我相信常委会各位领导会有英明的判断。”
他这番回应，既澄清了事实，又将焦点拉回到了文件本身，表现得体大方。
王建国秘书长立刻跟进：“李主席，关于正帆同志的情况，组织部和纪委都有过沟通，目前来看是清白的，我们还是要相信组织结论。而且正帆同志在起草过程中的表现，大家有目共睹，是称职的，也是富有成效的。”
刘省长也淡淡地补充了一句：“我们用人，要看他能不能干事，能不能干成事。不要被一些捕风捉影的东西影响了改革大局。”
两位重量级领导先后表态，那位李副主席便不再多言，会场上的这股暗流被暂时压了下去。
**经过一番惊心动魄的博弈，这份名为《江东省关于深化“放管服”改革优化营商环境的指导意见》的文件，最终在省委常委会上获得了原则通过。** 虽然其中个别条款在表述上做了一些妥协和弱化，但核心精神和主要改革举措都得以保留。
文件正式印发的那天，周正帆站在省政府大楼的窗前，看着楼下广场上飘扬的旗帜，心中百感交集。这是一个里程碑式的胜利，他和他的战友们的努力，终于化为了可以影响全省的政策文本。
他的视野，真正从一市一地，扩展到了全省的层面。他参与制定的规则，将在这片更广阔的土地上接受实践的检验。
王建国秘书长特意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而立，感慨道：“正帆，不容易啊！这份文件能出来，你功不可没！经过这次锤炼，你对全省的情况，对高层政治的运作，应该有了更深的理解了吧？这就是‘更高视野’。”
“是的，秘书长。”周正帆深深点头，“受益匪浅。”
“好好消化，好好总结。”王建国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更大的担子，可能还在后面等着你。”
**就在周正帆以为可以稍微松一口气的时候，他的手机收到了一条来自魏长明的加密信息。信息的内容让他刚刚舒缓的眉头再次紧紧锁起：“周主任，情况紧急！‘鼎鑫资本’和‘宏图战略’似乎并未死心，他们联合了一家背景更深的神秘公司，正在暗中大规模收购山源县开发区周边以及通往市区主要交通干线沿线的土地和物业！其意图不明，但动作极其隐秘和迅速！我怀疑，他们可能提前知晓了省里即将出台的某项重大规划，在进行超前布局和投机！而且，他们这次的手段，似乎涉及……涉及非常规方式！”**
周正帆握着手机，看向窗外省城繁华的景象，心中警铃大作。省里的文件刚刚出台，新的、更隐蔽的较量就已经在山源县，在他起家的地方，悄然开始了！这些势力的触角之深、反应之快，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第三节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