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03章
## 第一节 迷雾中的线索
凌晨两点，周正帆在办公室里盯着那张加密短信：“周市长，鬼见愁很危险，不要去。”
这句话在他的手机屏幕上停留了五秒钟，然后自动销毁。他回拨过去，对方已经关机。这已经是第三次了，同一个加密号码，同样的阅后即焚模式。
周正帆走到窗前，看着凌晨的江市。这座城市的夜晚从不真正沉睡，街灯下偶尔有车辆驶过，远处江面上货船的灯火在黑暗中缓缓移动。他的思绪却飘向了北方十公里外的鬼见愁山谷——那个隐藏着秘密工厂的地方。
“市长，您还在办公室？”于晓伟推门进来，手里端着热茶。
周正帆转身：“晓伟，你来得正好。我要查一件事，必须绝对保密。”
于晓伟放下茶杯，表情严肃起来：“您说。”
“帮我调出近五年来所有在青龙山水库上游区域的建设项目审批记录。”周正帆回到办公桌前，“特别是那些没有走正常程序，或者手续不全的。”
“这个范围很大，可能需要时间。”
“重点查‘鬼见愁’所在的山谷，以及周边五公里范围内的项目。”周正帆补充道，“另外，查一下那片土地的所有权情况。我要知道，是谁在那里建了工厂。”
于晓伟迅速记录：“明白。我亲自去办，不会惊动任何人。”
于晓伟离开后，周正帆给马国强打了个电话：“马局长，无人机监控有什么新发现？”
“周市长，我们的人二十四小时监控。”马国强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那个工厂很神秘，白天几乎不活动，所有生产都在夜间进行。昨晚十一点到今早三点，有五辆车进出，但都是外地牌照，而且进出时都用帆布遮盖车牌。”
“能看清车里装了什么吗？”
“看不清。不过我们发现了一个情况——这个工厂没有明显的排污口。”马国强说，“但无人机热成像显示，厂房下方有管道通向山谷深处。我们怀疑，他们的排污系统可能建在地下。”
地下排污系统……周正帆想起了李明生前的怀疑。如果是地下暗管直接排入青龙河，那常规监测确实很难发现。
“马局长，继续监控，但不要打草惊蛇。”周正帆说，“另外，想办法获取工厂的废水样本。这很重要。”
“这个……有点难度。”马国强犹豫，“工厂警戒森严，周边有巡逻，还有电子围栏。我们的侦查员靠近时，触发了警报。”
周正帆皱起眉头：“对方这么警觉？”
“不是一般的警觉。”马国强压低声音，“周市长，我怀疑这不是普通企业。他们的安保措施，更像……军事化管理。”
军事化管理。这四个字让周正帆心头一沉。什么样的化工厂需要这样的安保？
“继续观察，注意安全。”周正帆叮嘱道，“有任何情况，随时报告。”
挂了电话，周正帆在办公室里踱步。他想起那份环保报告，想起李明的死，想起那条警告短信。这一切都指向同一个方向——鬼见愁山谷里的那个工厂，是整个水源污染问题的关键。
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揭开这个谜底。
清晨六点，周正帆照例晨跑。但今天，他的路线绕到了市环境监测中心。这是李明生前工作的地方，一栋不起眼的五层小楼。
值班人员看到周正帆，连忙迎上来：“周市长，您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李工程师生前的办公室。”周正帆说，“方便吗？”
“方便方便。”
在工作人员的陪同下，周正帆来到三楼的一间办公室。门上有李明的名牌，已经有些褪色。推开门，里面收拾得很整洁，但办公桌上还放着没喝完的半杯茶，仿佛主人只是临时离开。
“李工程师出事当天，这间办公室被人翻过。”工作人员说，“但奇怪的是，什么都没丢。他的电脑还在，资料也在。”
周正帆走到办公桌前，打开抽屉。里面是各种监测数据、分析报告，都整理得井井有条。但在最下面的抽屉里，他发现了一个笔记本，用牛皮纸包着。
“这是什么？”
“这是李工程师的私人笔记。”工作人员说，“他有个习惯，重要的发现都记在这个本子上。出事前，他好像一直在研究什么。”
周正帆小心地打开笔记本。里面是密密麻麻的手写记录，有数据，有图表，还有分析。翻到最近几页，他看到了一段文字：
“7月15日，鬼见愁山谷。无人机拍摄到异常热源，怀疑有地下工厂。与历史数据比对，该地区从未有过工业项目审批。向王局长汇报，建议进一步调查。”
“7月18日，走访水库管理员老王。证实该山谷多年无人进入，但近期有车辆活动痕迹。老王说，曾听到夜间有机器轰鸣声。”
“7月20日，发现蹊跷。查询国土档案，鬼见愁所在山地的使用权属于‘市城投公司’，但该公司否认在该地有任何项目。谁在说谎？”
“7月22日，危险。今天接到匿名电话，警告我不要多管闲事。但水源安全重于一切，必须查到底。”
笔记到这里戛然而止。最后一页的日期是李明出事的前一天。
周正帆合上笔记本，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李明知道有危险，但他没有退缩。这个普通的环保工程师，用生命守护着一座城市的饮水安全。
“这个笔记本，我能带走吗？”周正帆问。
工作人员犹豫了一下：“按规定，李工程师的遗物应该由家属处理……”
“我会亲自交给他的家属，并向他们说明情况。”周正帆郑重地说，“但在此之前，我需要用这个笔记本里的线索，查清真相，给李明工程师一个交代。”
工作人员点点头：“周市长，我相信您。”
离开环境监测中心，周正帆直接去了市公安局。马国强已经在办公室等他。
“周市长，您看这个。”马国强打开电脑，播放一段无人机拍摄的视频。
视频中，鬼见愁山谷在夜色中显得阴森诡异。厂房里灯火通明，但窗户都用黑布遮挡。几辆卡车停在院子里，工人们在装卸货物。由于距离太远，看不清具体是什么。
“昨晚的监控画面。”马国强说，“我们发现，这些车辆进出时，都有专人检查车厢。而且，所有工人都戴着口罩和手套，防护很严格。”
周正帆盯着屏幕：“能判断他们在生产什么吗？”
“暂时不能。”马国强摇头，“但从他们的防护措施看，可能是剧毒或高危化学品。”
高危化学品……周正帆想起了金光化工。那场爆炸就是因为苯罐泄漏。如果鬼见愁工厂也在生产类似的东西，一旦发生事故，后果不堪设想。
“马局长，我们必须进去看看。”周正帆说，“但要有周密的计划。”
“我已经制定了几个方案。”马国强调出一份行动预案，“方案一，以环保检查的名义突击检查；方案二，联合安监、消防多部门联合执法；方案三，便衣侦查，秘密潜入。”
周正帆仔细看着预案：“方案一和方案二都容易打草惊蛇。如果对方真有背景，可能会提前得到消息，销毁证据。方案三虽然风险大，但可能拿到关键证据。”
“我也倾向于方案三。”马国强说，“但需要专业的人员和设备。我已经联系了省公安厅的特警支队，他们愿意支援。”
“什么时候可以行动？”
“最快后天晚上。”马国强说，“需要时间准备，还要选择合适的气象条件。”
周正帆想了想：“好，就定在后天晚上。但在行动前，我们还需要做一件事。”
“什么事？”
“查清楚这个工厂的真正主人。”周正帆说，“李明笔记里提到，那片土地的使用权属于市城投公司。我要去城投公司问问。”
上午九点，周正帆来到市城投公司。这是一家国有独资企业，负责江市的重大基础设施投资建设。董事长刘建国是他的老熟人，两人曾在市委党校一起学习过。
“周市长，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刘建国五十多岁，身材微胖，笑容可掬。
“刘董，我来了解点情况。”周正帆直接说，“青龙山水库上游，鬼见愁山谷的那片山地，使用权是不是在你们公司？”
刘建国的笑容僵了一下：“鬼见愁？那片山地……确实在我们名下。但那地方地势险峻，开发价值不大，一直闲置着。”
“闲置？”周正帆盯着他，“可有人反映，那里有工厂在生产。”
“工厂？”刘建国连连摆手，“不可能。那片山地我们从未出租或转让过使用权。周市长，您是不是搞错了？”
周正帆把无人机拍摄的照片放在桌上：“刘董，你看看这个。”
刘建国拿起照片，仔细看了看，脸色渐渐变了：“这……这是什么时候拍的？”
“昨天晚上。”周正帆说，“刘董，你现在还说那里没有工厂吗？”
刘建国擦了擦额头的汗：“周市长，这件事我真的不知道。那片山地虽然在我们名下，但管理权三年前就划给北山县了。我们只保留所有权，具体使用由县里负责。”
“划给北山县？有文件吗？”
“有，我让人找找。”刘建国叫来秘书，“把2018年关于青龙山水库上游山地管理权移交的文件找出来。”
十分钟后，秘书拿来一份文件。周正帆翻开一看，确实是市政府2018年下发的文件，同意将鬼见愁所在的山地管理权由市城投公司移交北山县政府，用于“生态保护和适度开发”。
文件上有当时的市长签字，还有分管副市长的批示。而那个分管副市长，正是后来出事的刘永春。
“刘董，这件事你为什么不早说？”周正帆问。
“我……”刘建国一脸尴尬，“周市长，您知道，这种管理权移交在国企很常见。我们当时也没多想，反正那片山地本来就没有开发价值。”
周正帆收起文件：“我要这份文件的复印件。另外，关于那片山地，你们公司还有没有其他资料？比如地形图、权属证明之类的。”
“有的，我让人整理出来。”刘建国说，“周市长，如果那片山地真的有问题，我们城投公司一定配合调查。”
离开城投公司，周正帆在车上仔细阅读那份移交文件。文件本身没有太大问题，但签署时间很微妙——2018年6月，正是赵为民退休前三个月。
赵为民、刘永春、鬼见愁工厂……这些线索像拼图一样，正在慢慢拼凑出一个完整的画面。
手机响了，是于晓伟打来的：“市长，您让我查的资料有眉目了。我在国土局的档案里发现，鬼见愁山谷所在的那片山地，虽然管理权移交给了北山县，但所有权证上还有一个抵押权人。”
“抵押权人？谁？”
“是一家叫‘金源投资’的公司。”于晓伟说，“根据登记信息，这家公司三年前用那片山地作为抵押，从银行贷款五千万。”
周正帆的心跳加快了：“金源投资？法人是谁？”
“法人叫吴文华。”
吴文华——吴天雄的儿子。又是他。
“晓伟，马上查金源投资的股权结构，还有那五千万贷款的用途。”周正帆说，“我要知道，这笔钱到底去哪儿了。”
“好的。”
挂了电话，周正帆靠在座椅上。吴文华、赵为民、刘永春，这三个人通过一家投资公司，用一片山地作抵押，从银行贷出五千万。而这片山地里，藏着一个秘密工厂。
五千万……建一个化工厂足够了。
但还有一个问题：这个工厂在生产什么？为什么要如此隐蔽？
下午两点，周正帆回到市政府。刚进办公室，孙振涛的电话就来了：“正帆，你在查鬼见愁的事？”
“是的。孙书记，您怎么知道？”
“省厅特警支队向我汇报了行动计划。”孙振涛说，“正帆，我支持你的调查，但你必须答应我，不要亲自参与行动。太危险了。”
“我明白。”
“另外，我查到一些情况。”孙振涛的声音很严肃，“金源投资的那五千万贷款，最终流向了一个境外账户。而这个账户，和林国栋的儿子有关。”
周正帆握紧了手机：“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鬼见愁工厂可能不只是污染问题。”孙振涛说，“根据我们掌握的情报，那里可能在生产一些……特殊的东西。”
“特殊的东西？您指什么？”
“现在还不能确定。”孙振涛说，“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件事牵扯的层级很高。正帆，你要有心理准备，揭开这个盖子，可能会引发一场地震。”
“地震也要揭。”周正帆坚定地说，“如果那个工厂真的在危害水源安全，危害百姓健康，我就必须管到底。”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孙振涛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好吧，专案组会全力支持你。但记住，安全第一。”
“谢谢孙书记。”
挂了电话，周正帆站在办公室的地图前，用红笔圈出了鬼见愁山谷的位置。那里离青龙山水库只有十公里，如果工厂排污，水库首当其冲。
他想起李明笔记里的那句话：“水源安全重于一切。”
是啊，重于一切。重于政治斗争，重于个人安危，重于所有利益考量。
傍晚，于晓伟带来了新的调查结果：“市长，金源投资的股权结构查清了。大股东是吴文华，占股百分之六十；另外两个股东，一个叫赵建军，一个叫刘志强。”
“赵建军和刘志强是什么人？”
“赵建军是赵为民的侄子，刘志强是刘永春的堂弟。”于晓伟说，“而且，这家公司除了鬼见愁那片山地，还在其他地方有几个项目，都是环保敏感型的。”
“继续说。”
“最可疑的是一个叫‘青山矿业’的项目，在北山县另一处山区。”于晓伟调出资料，“这个项目名义上是开采建筑石材，但根据我们的调查，他们实际在开采的是……稀土。”
稀土！周正帆心头一震。稀土是国家战略资源，开采需要特殊许可。而青山矿业的手续明显不全。
“还有，”于晓伟压低声音，“我们在调查时发现，青山矿业的生产废水，也是排入青龙河支流。如果鬼见愁工厂也在排污，那么整个青龙河流域可能已经受到严重污染。”
周正帆感到一阵寒意。这不是一个点的污染，而是一个面的污染。如果整个青龙河流域都受到污染，那么青龙山水库的水质就不仅仅是“接近临界值”的问题了，而是已经超标。
他立即给环保局王磊打电话：“王局长，我要你们对青龙山水库及上游所有支流，进行一次全面紧急检测。特别是重金属和放射性指标，要重点检测。”
“重金属？放射性？”王磊的声音有些紧张，“周市长，您是怀疑……”
“我怀疑污染比我们想象的更严重。”周正帆说，“立即行动，保密进行。结果出来前，不要向任何人透露。”
“明白。”
晚上八点，周正帆在办公室里等着检测结果。他知道，这个结果可能会改变很多事情。
九点半，王磊的电话来了：“周市长，初步结果出来了……很不好。”
“说具体点。”
“我们在青龙河三条支流的十个采样点，都检测到了超标的重金属。”王磊的声音在颤抖，“最严重的一个点，铅超标十五倍，镉超标二十倍，汞超标八倍。而且……还检测到了微量的放射性物质。”
周正帆闭上眼睛：“水源地呢？”
“青龙山水库的采样结果……也要等明天才能出来。”王磊说，“但根据支流的情况推断，水库的水质很可能已经受到污染。”
“王局长，立即启动应急预案。”周正帆睁开眼，语气坚定，“通知水利局，准备切换备用水源。通知卫健委，做好公共卫生应急准备。通知宣传部，准备舆情应对方案。”
“周市长，如果切换水源，会影响全市三分之一的供水。”王磊说，“而且，备用水源只能支撑一个月。”
“那就抓紧这一个月时间，治理污染。”周正帆说，“无论如何，不能让老百姓喝污染水。”
挂了电话，周正帆走到窗边。夜色中的江市依然宁静，但这份宁静很快就会被打破。
他拿起手机，给孙振涛发信息：“孙书记，检测结果出来了，污染严重。我决定启动应急预案，切换水源。但这样会打草惊蛇，鬼见愁工厂那边……”
几分钟后，回复来了：“该做就做。百姓健康是第一位的。鬼见愁那边，专案组会配合你的行动。”
周正帆放下手机，看着窗外。一场关于水的战争，即将进入最激烈的阶段。
而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第一节完，约5200字）
## 第二节 水源危机
凌晨三点，市政府应急指挥中心灯火通明。
周正帆站在巨大的电子屏幕前，上面实时显示着全市供水系统的运行状态。水利局长张建军、环保局长王磊、卫健委主任赵芳等人都到了，每个人脸上都写着凝重。
“周市长，这是青龙山水库最新的水质检测报告。”王磊递过来一份文件，手有些颤抖。
周正帆翻开报告，一行行数据像针一样刺进眼里：铅超标十二倍，镉超标十八倍，汞超标七倍，苯系物超标三倍……最下方还有一行小字：“检测到微量放射性同位素，来源不明。”
“放射性？”周正帆抬头看向王磊，“确认吗？”
“确认。”王磊声音沙哑，“我们做了三次复核，结果一致。虽然剂量很低，远未达到危害标准，但……水中不该有这种东西。”
指挥中心里一片死寂。所有人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青龙山水库的水，已经不能喝了。
“备用水源切换准备得怎么样了？”周正帆问水利局长。
张建军调出另一组数据：“两个备用水源地目前水质合格，但供水量有限。如果完全切换，全市日供水量将减少百分之四十，只能采取分时段供水。”
“能支撑多久？”
“最多一个月。”张建军说，“而且，长时间低水位运行，可能导致供水管网压力不足，部分高层用户会出现断水。”
周正帆沉思片刻：“启动二级应急响应。从明天早上六点开始，分区域分时段供水。优先保障医院、学校、养老院等重点单位。”
他看向卫健委主任赵芳：“赵主任，公共卫生方面要做好准备。通知全市医疗机构，如果出现重金属中毒症状的患者，要立即报告。”
“明白。我已经通知了疾控中心，他们正在准备应急预案。”赵芳说，“但周市长，如果长期饮用污染水，可能会造成慢性中毒，症状不会立即显现。我担心……”
“我明白你的担心。”周正帆打断她，“所以我们只有一个月时间。一个月内，必须找到污染源，彻底治理。”
他转向王磊：“王局长，污染源排查有什么进展？”
“根据检测数据，污染主要来自青龙河的三条支流。”王磊在电子地图上标出位置，“我们沿着支流向上游排查，已经发现了七个排污点，其中四个是之前掌握的那四家化工厂，另外三个……是新建的，没有手续。”
“新建的？”周正帆皱眉，“什么时候建的？”
“就在最近三个月。”王磊说，“而且，这三个新建的排污点，都在鬼见愁山谷下游五公里范围内。”
又是鬼见愁。周正帆心中那股不安越来越强烈。
“王局长，明天一早，你带人去这三个新建排污点取样。”周正帆说，“我要知道，他们排的是什么。”
“好的。”
凌晨四点，应急会议结束。周正帆让其他人去休息，自己留在指挥中心。他需要一个人静静，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做。
切换水源只是权宜之计，治标不治本。要真正解决问题，必须从根源上切断污染。而根源，很可能就在鬼见愁山谷里的那个工厂。
可是，怎么动那个工厂？如果真如孙振涛所说，那里牵扯的层级很高，贸然行动可能会引发更大的反弹。
手机震动，是山区安全屋发来的信息。刘建军报告：“今日一切正常。夫人发现院子里的井水很清澈，经检测，水质良好。”
周正帆看着这条信息，心里五味杂陈。他的家人能喝到干净的水，可江市的三百万市民呢？
他回复：“注意安全，近期可能有大事发生，不要离开院子。”
发送完信息，周正帆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睛。父亲的话又在耳边响起：“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如果连老百姓喝的水都保不住，还谈什么造福？”
是啊，还谈什么造福？
清晨六点，供水切换准时开始。江市三分之一区域停水，另外三分之二区域实行低压供水。虽然市政府提前发了通知，但市民的不满情绪还是迅速在网络上发酵。
“为什么突然停水？”
“供水公司是干什么吃的？”
“听说水源被污染了，是真的吗？”
各种猜测和谣言开始流传。周正帆知道，必须给市民一个交代。上午八点，他决定召开新闻发布会。
“周市长，现在开发布会会不会太仓促？”于晓伟有些担心，“污染原因还没查清，万一说错了……”
“正因为还没查清，才要说实话。”周正帆说，“告诉市民真实情况，总比让他们胡乱猜测好。”
上午九点，市政府新闻发布厅挤满了记者。周正帆走上发布台，没有讲稿。
“各位记者朋友，市民朋友们，我是周正帆。”他对着镜头，表情严肃，“今天凌晨，我们监测到青龙山水库水质出现异常。为保障市民饮水安全，市政府决定启动应急预案，暂时切换水源，并对青龙山水库进行全面治理。”
台下响起一阵骚动，闪光灯不断闪烁。
“请问周市长，水质异常的具体原因是什么？”有记者提问。
“目前还在调查中。”周正帆如实回答，“初步判断是上游工业污染，但具体污染源和污染程度，需要进一步检测。”
“有传言说水中检测到了放射性物质，是真的吗？”
周正帆沉默了两秒：“我们在水样中检测到了微量放射性同位素，但剂量很低，远未达到危害标准。请大家不要恐慌。”
这话一出，台下炸开了锅。放射性物质，这四个字太敏感了。
“周市长，如果水源真的受到污染，谁该负责？”
“如果污染持续，供水问题怎么解决？”
“市政府有没有治理污染的时间表？”
问题像潮水一样涌来。周正帆一一回答，不回避，不推诿。他知道，这个时候任何一句套话都会让市民更加不安。
发布会持续了四十分钟。结束时，周正帆最后说：“我向全体市民承诺，一个月内，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在这期间，可能会给大家的生活带来不便，我代表市政府向大家道歉。但我保证，这是为了长远的健康和安全。”
回到办公室，于晓伟说：“周市长，发布会效果不错，网上舆论开始转向理性。但也有一些不和谐的声音……”
“什么声音？”
“有人说您在制造恐慌，有人说您想借机捞政绩。”于晓伟犹豫了一下，“还有人说……污染是您造成的，因为您打压企业，导致企业偷排。”
周正帆苦笑：“预料之中。晓伟，你记住，当一个人想做正确的事时，总会有人说三道四。关键是我们自己要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
上午十点，王磊那边传来消息：三个新建排污点的水样检测结果出来了。
“周市长，结果很糟糕。”王磊在电话里声音急促，“这三个排污点排出的废水，重金属超标上百倍。而且，我们在废水中检测到了……铀的痕迹。”
铀！周正帆猛地站起来：“确认吗？”
“确认。虽然浓度很低，但确实是铀。”王磊说，“周市长，这已经不是普通的工业污染了。我怀疑，上游可能有人在非法处理放射性物质。”
放射性物质处理……周正帆想起了鬼见愁工厂。如果那里真的在生产或处理放射性物质，那一切都说得通了——为什么要如此隐蔽，为什么要严格的安保，为什么会有放射性物质进入水源。
“王局长，这件事严格保密。”周正帆说，“所有样品封存，检测记录加密。除了你我，不要告诉任何人。”
“明白。”
挂了电话，周正帆立即联系马国强：“马局长，行动提前。今晚就进鬼见愁。”
“今晚？”马国强有些意外，“周市长，我们还没准备好……”
“没时间了。”周正帆说，“污染源已经确认，鬼见愁工厂很可能在处理放射性物质。每拖延一天，污染就严重一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好，我马上安排。但周市长，您不能去。”
“我不去一线，但要在指挥中心。”周正帆说，“马局长，这次行动风险很大，你们一定要小心。”
“明白。”
下午两点，周正帆召开紧急会议，部署鬼见愁行动。除了马国强，他还叫来了省公安厅特警支队的负责人、市环保局的技术人员、以及市政府的法律顾问。
“今晚的行动，代号‘净水’。”周正帆在白板上画出鬼见愁山谷的地形图，“目标是查明工厂性质，获取污染证据，控制相关人员。但记住，安全第一，如果遇到抵抗，不要硬拼。”
省厅特警支队的王队长问：“周市长，如果对方真有放射性物质，我们需要专业防护装备。”
“已经准备好了。”马国强说，“省环保厅支援了三套重型防辐射服，还有辐射检测设备。”
“法律手续呢？”市政府法律顾问张律师问，“如果我们进去，发现工厂合法怎么办？”
“我们这次是以环保检查的名义。”周正帆说，“根据环保法，环保部门有权对涉嫌污染的企业进行突击检查。如果对方阻挠，就是违法。”
他看向众人：“我知道这次行动风险很大，但我们必须做。为了江市三百万市民的饮水安全，也为了给李工程师一个交代。”
会议室里，所有人都表情坚定。
下午四点，行动准备就绪。周正帆在指挥中心坐镇，马国强带领联合行动队出发。二十辆车，六十个人，悄无声息地驶向鬼见愁。
晚上八点，天完全黑了。行动队在距离鬼见愁山谷五公里处停下，改为徒步前进。
“周市长，我们已经就位。”马国强的声音从加密电台传来，“工厂今晚有活动，院子里停了八辆车。”
“按计划行动。”周正帆说，“注意安全。”
“明白。”
指挥中心的大屏幕上，实时传输着行动队员头盔摄像头拍摄的画面。夜色中，队员们像幽灵一样向山谷深处移动。
九点整，行动开始。特警队员首先控制了工厂外围的巡逻人员，环保执法人员随后进入厂区。
“报告，厂区发现大量化工原料桶，标签显示为‘稀土萃取剂’。”对讲机里传来汇报。
“报告，发现污水处理设施，但未运行。有暗管通向山体内部。”
“报告，厂房内发现生产设备，正在运行。生产什么……不清楚。”
周正帆紧盯着屏幕。画面中，厂房里机器轰鸣，但生产线上空荡荡的，看不到产品。
突然，对讲机里传来急促的声音：“发现地下室入口！有楼梯向下！”
“小心，可能有危险。”马国强命令。
几个队员推开地下室的门，沿着楼梯向下。下面是一个巨大的空间，堆满了各种容器。
“报告，地下室发现……这是……”队员的声音突然变了，“天啊，这是铀矿石！”
指挥中心里，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铀矿石！非法储存、加工铀矿石，这已经不是环境污染问题了，这是严重的犯罪行为。
“立即控制现场，采集证据！”周正帆对着对讲机说。
“明白！”
但就在这时，对讲机里传来枪声。
“有武装抵抗！重复，有武装抵抗！”
画面剧烈晃动，接着是交火的声音。周正帆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马局长，什么情况？”
“对方有枪！”马国强喊道，“我们遇到抵抗了！请求支援！”
“坚持住，支援马上到！”周正帆立即联系省厅，“王队长，行动遇到武装抵抗，请求立即支援！”
“收到，直升机已经起飞，二十分钟后到达！”
指挥中心里气氛紧张。周正帆盯着屏幕，看着交火的画面。这是他第一次亲眼目睹这样的场景，手心全是汗。
突然，一个画面让他愣住了——在交火的间隙，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虽然戴着口罩，但那身形，那走路的姿势……
“等等，”周正帆对着对讲机说，“马局长，能不能拍到那个穿灰色外套的人？”
画面晃动了几下，对准了那个人。虽然光线昏暗，但周正帆还是认出来了。
是李建军。常务副市长李建军。
周正帆感到一阵眩晕。李建军？他怎么会在这里？
“马局长，那个穿灰色外套的人，可能是……李建军副市长。”周正帆艰难地说。
对讲机里传来马国强惊讶的声音：“李副市长？您确定？”
“我……”周正帆看着画面，“有八九分把握。”
这时，那个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抬头看了一眼摄像头。虽然距离很远，但那个眼神，周正帆太熟悉了。
就是李建军。
“马局长，尽量活捉。”周正帆说，“我要问清楚。”
交火持续了十五分钟。在省厅特警的支援下，行动队最终控制了现场。击毙两人，抓获八人，包括那个穿灰色外套的人。
当那人被带到灯光下，摘下口罩时，周正帆最后的希望破灭了。
确实是李建军。
“报告，现场控制。”马国强喘着气说，“发现大量铀矿石，还有萃取设备。初步判断，这是一个非法铀矿加工点。”
周正帆闭上眼睛。铀矿加工……李建军……这一切都连起来了。
他拿起电话，打给孙振涛：“孙书记，鬼见愁行动结束。现场发现非法铀矿加工，抓获的人员里……有李建军。”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
“知道了。”孙振涛的声音很沉重，“我马上向省委汇报。正帆，你做得好，但……接下来的风暴，你要做好准备。”
周正帆放下电话，看着大屏幕。画面中，李建军被戴上手铐，低着头。
这个和他共事多年的常务副市长，这个看起来勤勤恳恳的干部，竟然参与非法铀矿加工，污染了整座城市的水源。
为什么？
周正帆想不通。李建军不缺钱，不缺地位，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但现实就是这样摆在眼前。
深夜十一点，行动队带着证据和人员返回。周正帆在指挥中心等着。当李建军被带进来时，两人对视了一眼。
李建军的眼神很复杂，有羞愧，有不甘，还有……一丝解脱。
“为什么？”周正帆问。
李建军苦笑：“周市长，有些事，一旦上了船，就下不来了。”
“为了钱？”
“一开始是。”李建军说，“后来……是为了活命。”
“什么意思？”
“你知道这个工厂背后是谁吗？”李建军看着周正帆，“是林国栋的儿子。我只是个棋子，不听话，就会像李明一样。”
周正帆感到一阵寒意。林国栋的儿子……果然，最终还是指向了那个人。
“李建军，你把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周正帆说，“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李建军点点头：“我说。但周市长，你要小心。你动了太多人的奶酪，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周正帆看着这个曾经的同事，这个现在的罪犯，心里百感交集。
这场关于水的战争，终于揭开了最黑暗的一角。
而他知道，这还不是终点。
（第二节完，约5300字）
## 第三节 风暴前夕
凌晨一点，市公安局审讯室。
李建军坐在审讯椅上，手铐在灯光下反射着冷光。他已经交代了两个小时，从如何被拉下水，到如何参与铀矿加工，再到如何掩盖污染事实。
周正帆和马国强在隔壁的监控室，透过单向玻璃看着这一切。录音设备在运转，记录着每一个字。
“三年前，赵为民找我，说有个项目能赚钱。”李建军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来，“就是鬼见愁的铀矿。他说，那片山地有稀土，还有伴生铀矿，开采出来利润很大。”
“赵为民为什么找你？”马国强的声音在审讯室里响起。
“因为当时我分管国土和环保。”李建军说，“他能搞定上面的关系，我能搞定下面的手续。我们一拍即合。”
“刘永春参与了吗？”
“参与了。他是后来的，主要负责安全监管方面的事。”李建军说，“我们三个人，赵为民牵头，我负责手续，刘永春负责打掩护。”
“铀矿加工，你们不怕出事吗？”
“怕，当然怕。”李建军苦笑，“但赵为民说，铀矿伴生在稀土里，量很小，处理好了不会有问题。而且……利润太高了，一吨矿石能提炼出几克铀，价值就是几十万。”
周正帆在监控室里握紧了拳头。为了钱，这些人连放射性污染都不顾了。
“污染是怎么回事？”马国强问。
“一开始我们没想污染。”李建军说，“但铀矿加工会产生大量废水，处理成本太高。赵为民说，直接排进青龙河，反正河水流量大，稀释了就没事。”
“你知道这样会污染水源吗？”
“知道。”李建军低下头，“但赵为民说，水库离得远，污染到不了那里。而且……他承诺，出了事他兜着。”
“李明工程师的死，和你们有关吗？”
李建军沉默了。
“说话！”马国强提高了声音。
“是……是赵为民指示的。”李建军的声音很轻，“李明查到了鬼见愁，还发现了铀污染。赵为民说，必须除掉他，否则我们都得完蛋。”
“谁动的手？”
“我不知道具体是谁。”李建军摇头，“赵为民说他安排人。那天李明去水库采样，他们就在水里下了药，然后……制造了溺水假象。”
周正帆闭上眼睛。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亲耳听到这些，还是让他感到一阵恶心。
“林国栋的儿子，林浩，参与了吗？”马国强问到了关键。
李建军再次沉默。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
“李建军，这是你最后的机会。”马国强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参与了。”李建军终于开口，“林浩是实际出资人。赵为民、我、刘永春，都只是替他做事。利润的大部分，都进了林浩的境外账户。”
“有证据吗？”
“有。”李建军说，“赵为民死后，林浩找过我，说以后直接和他联系。我们之间的邮件、转账记录，我都保存着。藏在我家的保险柜里。”
马国强立即派人去李建军家。一个小时后，证据取回来了——一个移动硬盘，里面是三年来的所有往来记录。
周正帆看着这些证据，手在颤抖。邮件里，林浩用命令的口吻指示李建军如何掩盖污染，如何对付调查人员，如何转移资金。字里行间，透露出的是对法律的蔑视，对人命的漠视。
“周市长，这些证据足够立案了。”马国强说。
“还不够。”周正帆摇头，“林浩人在境外，光凭这些邮件，很难抓他回来。我们需要更直接的证据。”
“李建军说，林浩下个月会回国。”马国强说，“说是处理一些事情。”
周正帆眼睛一亮：“具体时间知道吗？”
“还不确定。但李建军说，林浩回国前会联系他。”
“好。”周正帆说，“这段时间，对李建军要严加看管，但也要保证他的安全。我担心……有人会灭口。”
“明白。我已经安排了最严密的看守。”
凌晨四点，周正帆回到办公室。他毫无睡意，脑子里全是刚才审讯的画面。
李建军的堕落，赵为民的贪婪，林浩的肆无忌惮……这些人的行为，差点毁了一座城市的水源。
而背后，还有更深的黑手——林国栋。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谁都知道，没有林国栋的庇护，林浩不敢这么嚣张。
手机响了，是孙振涛。
“正帆，审讯情况我知道了。”孙振涛的声音很疲惫，“省委连夜召开会议，罗书记很生气，但也很难办。”
“因为林国栋？”
“对。”孙振涛说，“林国栋虽然退休了，但影响力还在。而且，他现在是全国政协的委员，动他需要中央批准。”
“那林浩呢？”
“林浩的问题，可以单独处理。”孙振涛说，“但需要确凿证据，而且要快。我担心夜长梦多，林国栋可能会采取行动。”
“李建军提供的证据，加上今晚在鬼见愁查获的铀矿石，应该够了。”周正帆说。
“还不够。”孙振涛说，“需要人证。李建军是关键证人，必须保护好。另外，你们在现场有没有找到账本之类的东西？”
“还没有，但搜查还在继续。”
“找到账本，就能知道资金流向，就能把林浩钉死。”孙振涛说，“正帆，这件事你做得很好，但接下来的压力会很大。林国栋那边肯定会有反应，你要做好准备。”
“我已经准备好了。”周正帆说。
挂了电话，天已经蒙蒙亮了。周正帆走到窗前，看着晨光中的江市。这座城市刚刚经历了一场水源危机，而制造危机的人，就在这座城市里，甚至就在他身边。
上午八点，市政府召开紧急会议，通报鬼见愁行动情况。当周正帆说出“常务副市长李建军涉案被捕”时，会议室里一片哗然。
“李副市长？他怎么会……”
“难怪最近他总是不在状态。”
“那水源污染真的是他造成的？”
各种议论声中，周正帆平静地说：“具体情况还在调查中。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水源污染问题，我们找到了根源。接下来，我们要做两件事：第一，彻底治理污染，恢复水源安全；第二，深挖保护伞，无论涉及谁，一查到底。”
会议结束后，周正帆把几个关键部门的负责人留下：“环保局、水利局，你们负责污染治理。我要在一个月内看到明显成效。”
“公安局、纪委，你们负责案件深挖。李建军交代的线索，要一查到底。”
“宣传部，做好舆论引导。既要让市民知道真相，又不能引起恐慌。”
各部门领命而去。周正帆知道，这只是开始。
上午十点，周正帆接到省委办公厅的电话：罗治国书记让他马上去省城汇报。
坐车去省城的路上，周正帆看着窗外的风景。秋天的江市很美，路边的银杏树已经开始泛黄。但这份美丽之下，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污垢？
中午十二点，省委书记办公室。
罗治国坐在沙发上，面前摆着厚厚一叠材料。看见周正帆进来，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
“罗书记。”
“正帆，你这次捅了个马蜂窝。”罗治国开门见山，“林国栋给我打电话了，问江市在搞什么名堂，为什么要抓他儿子的合作伙伴。”
“他怎么知道得这么快？”周正帆问。
“他在江市有的是眼线。”罗治国说，“不过，他打电话来，反而说明他心虚了。”
罗治国拿起一份材料：“你看看这个。这是中央纪委转来的，关于林国栋的举报材料。里面提到了他在职期间，为儿子林浩的企业提供便利，插手项目审批，违规获取矿产开采权等等。”
周正帆翻看着材料，内容很详细，但大多是间接证据。
“罗书记，这些材料……”
“不够，我知道。”罗治国说，“但加上你们在鬼见愁查获的证据，加上李建军的证词，就够了。”
他站起来，走到窗前：“正帆，我准备向中央汇报，建议对林国栋立案调查。但在这之前，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您说。”
“找到林浩的账本。”罗治国转身看着他，“李建军说账本在鬼见愁工厂，但你们没找到。我怀疑，账本可能被转移了。你要想办法找到它，那是关键证据。”
“明白。我已经派人继续搜查了。”
“还有，”罗治国走回桌前，“林浩下个月回国，这是个机会。如果能在他入境时控制他，很多问题就能迎刃而解。”
周正帆点头：“我已经安排人监控李建军的通讯，一旦林浩联系他，我们就能掌握行踪。”
“好。”罗治国拍拍周正帆的肩膀，“正帆，这件事干成了，你是功臣；干不成，你可能会很麻烦。林国栋不是赵为民，他的能量大得多。”
“我不怕麻烦。”周正帆说，“只要能还江市一个干净的水源，给老百姓一个交代，再大的麻烦我也不怕。”
罗治国看着他，眼中流露出赞赏：“我果然没看错你。去吧，有什么需要，直接找我。”
离开省委，周正帆在车上接到马国强的电话：“周市长，有发现。我们在鬼见愁工厂的一个暗格里，找到了一个保险箱。已经运回局里了，正在想办法打开。”
“里面可能是什么？”
“不清楚。但保险箱很重，里面应该有重要东西。”马国强说，“我已经联系了省厅的技术专家，他们下午就到。”
“好。打开后立即通知我。”
下午三点，周正帆回到江市。他没有回市政府，直接去了市公安局。
技术专家正在操作一台设备，试图打开保险箱。保险箱不大，但很厚重，显然不是普通货色。
“周市长，这个保险箱有自毁装置。”技术专家说，“如果强行打开，里面的东西可能会被销毁。我们正在尝试破解密码。”
“需要多久？”
“不好说。这种保险箱的密码系统很复杂，可能需要几个小时，也可能需要几天。”
周正帆看着保险箱，心里着急，但知道急也没用。
晚上七点，他回到办公室。于晓伟送来晚饭，但他吃不下。
“市长，您要注意身体。”于晓伟说，“这几天您都没怎么休息。”
“等这件事结束了，我好好休息。”周正帆说，“对了，晓伟，我让你查的事，有进展吗？”
“您说林浩的背景？”于晓伟打开文件夹，“查到了。林浩，四十二岁，美国某大学毕业，回国后创办了多家公司，涉及矿产、地产、金融等多个领域。表面上看都很合法，但深入调查发现，这些公司大多在亏损，却能持续获得银行贷款。”
“谁批的贷款？”
“主要是几家国有银行。”于晓伟说，“而且，审批人都是林国栋的老部下。”
周正帆明白了。这是典型的权力寻租——父亲在位时给儿子铺路，儿子利用父亲的资源牟利。
“还有，”于晓伟继续说，“我查到林浩名下有一家离岸公司，注册地在开曼群岛。这家公司最近三年，从国内转移了至少五个亿的资金。”
“能查到资金去向吗？”
“暂时不能。离岸公司的账目不透明，很难追踪。”于晓伟说，“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些钱都来自国内。”
周正帆沉思着。五个亿，这可不是小数目。如果这些钱是非法所得，那林浩的问题就大了。
晚上九点，马国强的电话来了：“周市长，保险箱打开了！”
“里面有什么？”
“账本！”马国强的声音很兴奋，“三本账本，记录了鬼见愁工厂的所有交易，包括铀矿石的来源、加工数量、销售去向，还有资金流向。最关键的是，里面有一份名单，记录了所有参与者的分红情况。”
周正帆立即赶往公安局。在证物室，他看到了那三本账本。账目记得很详细，时间、数量、金额、经手人，一清二楚。
翻到最后，他看到了那份名单。赵为民、李建军、刘永春的名字都在上面，还有几个他不认识的人。但最大的份额，属于一个代号“林”的人——占了总利润的百分之六十。
“这个‘林’，就是林浩。”马国强说。
周正帆合上账本。有了这个，再加上李建军的证词，足够对林浩立案了。
“马局长，立即整理证据，准备上报。”周正帆说，“另外，加强对李建军的保护。我担心，林国栋知道账本找到了，可能会狗急跳墙。”
“明白。”
深夜十一点，周正帆回到家里。他疲惫地倒在沙发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脑海里反复回放着这几天发生的一切：水源污染、李明之死、鬼见愁行动、李建军的堕落、林浩的罪行……这些事像电影一样在眼前闪过。
他走到书房，打开那个全家福相框。妻子温柔的笑容，女儿可爱的鬼脸，让他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为了家人的平安，为了更多家庭的幸福，他必须把这件事做到底。
手机震动，是山区安全屋的信息：“今日一切正常。夫人说想您了。”
周正帆回复：“我也想你们。很快，我们就能团圆了。”
他放下手机，看着窗外的夜空。
风暴即将来临，但他已经无所畏惧。
因为正义在他这边，人民在他这边。
这场关于水的战争，他一定要赢。
（第三节完，约5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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