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节 舆论漩涡
账本找到后的第三天清晨,周正帆刚进办公室,于晓伟就拿着一叠报纸匆匆进来。
“市长,您看看这个。”
周正帆接过报纸,头版标题赫然醒目:《市长主导水源治理,背后有无政治考量?》。文章以“知情人士”口吻,质疑周正帆在青龙山水库污染问题上“小题大做”,借环保之名打击政敌,营造个人英雄形象。虽然没有点名,但字里行间暗指李建军案是“政治陷害”。
“哪家报纸?”
“省城的《经济观察报》,今天早上刚出的特稿。”于晓伟脸色难看,“更麻烦的是,这篇文章已经被十几家网络媒体转载,评论区里很多人在带节奏。”
周正帆快速浏览文章。作者很聪明,通篇没有一个字直接指控,但通过拼接事实、暗示联想,把水源污染治理描绘成一场政治表演。文中特别提到“江市近年来人事变动频繁,多位市级领导先后落马”,暗示这是权力斗争的结果。
“市网信办监测到,这篇文章发布前,有一笔五十万元的资金从境外汇入《经济观察报》的关联账户。”于晓伟压低声音,“省厅网安总队正在追踪资金来源。”
“境外?”周正帆放下报纸,“查到是谁了吗?”
“暂时没有。但汇款方是开曼群岛的一家空壳公司。”于晓伟说,“马局长判断,这可能是林国栋的反击。”
周正帆走到窗前,看着楼下陆续上班的工作人员。林国栋果然动手了,而且手段很老辣——不从案件本身反驳,而是从舆论上抹黑,制造“政治斗争”的假象。
“市长,要不要发个声明?”于晓伟问。
“不。”周正帆转身,“这个时候发声明,只会越描越黑。让事实说话。”
他拿起电话打给环保局王磊:“王局长,青龙山水库的治理进展怎么样了?”
“正在全力推进。”王磊的声音有些疲惫,“我们在上游建了六道拦截坝,加装了重金属吸附装置。但污染太严重,完全净化至少需要三个月。”
“水质监测数据呢?”
“昨天的最新数据显示,主要污染物指标下降了百分之三十,但仍然超标。”王磊说,“好消息是,放射性物质已经检测不到了。”
“好。把近一周的水质变化数据整理出来,做成可视化图表。”周正帆说,“今天下午,我要召开新闻发布会。”
“下午?会不会太仓促?”
“就是要快。”周正帆说,“舆论战讲究时效,我们不能等谣言发酵。”
挂了电话,他又联系水利局长张建军:“张局长,备用水源还能支撑多久?”
“按现在的供水量,还能支撑二十五天。”张建军说,“但如果要彻底治理污染,二十五天肯定不够。我们可能需要启动应急方案。”
“什么应急方案?”
“从邻市调水。”张建军说,“我已经和邻市水利局沟通过,他们同意在紧急情况下支援。但调水成本很高,每天要多支出五十万元。”
“钱的问题我来解决。”周正帆果断说,“做好调水准备,以防万一。”
“好的。”
上午十点,周正帆主持召开市长办公会。会议室里的气氛有些微妙,几位副市长看他的眼神都带着复杂的情绪。
“今天会议只有一个议题:水源污染治理进展及下一步措施。”周正帆开门见山,“王局长,你先汇报。”
王磊打开投影仪,展示治理进展。图表显示,自从关闭上游所有污染企业并启动治理工程后,水库水质正在逐步改善。但数据也显示,完全恢复需要时间。
“各位,我知道最近有些议论。”周正帆环视会场,“有人说我借题发挥,有人说我制造恐慌。今天我把所有数据都摆在这里,请大家看看,这是不是小题大做。”
会议室里一片安静。
“铅超标十二倍,镉超标十八倍,汞超标七倍。”周正帆念着数据,“这些重金属进入人体会怎样?会损害神经系统,会致癌,会影响子孙后代。如果这样的水还不值得治理,什么样的水值得治理?”
分管文教的副市长开口了:“周市长,我不是质疑治理的必要性。但舆论对我们很不利,省里也有些不同的声音。我们是不是应该……更稳妥一些?”
“怎么稳妥?”周正帆看着他,“等污染自己消失?还是等有人喝出病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大家有压力。”周正帆语气缓和,“我也有压力。但压力再大,也不能拿老百姓的健康开玩笑。水源治理必须继续,而且要加强。这是我的决定,也是市政府的决定。”
会议在凝重的气氛中结束。散会后,常务副市长的位置空着——李建军出事后,这个位置一直空缺。周正帆看着那个空位,心里不是滋味。
回到办公室,孙振涛的电话来了。
“正帆,看到那篇文章了?”
“看到了。”
“林国栋开始反扑了。”孙振涛说,“他不只是在媒体上做文章。昨天,有三个老同志给省委写信,说你在江市‘搞运动式治理’,影响经济发展。”
“哪三个老同志?”
“都是退休的省级干部,和林国栋关系密切。”孙振涛说,“罗书记让我转告你,省委支持你的工作,但你要注意方式方法,不要授人以柄。”
“我明白。”周正帆说,“孙书记,账本的鉴定结果出来了吗?”
“出来了。确实是李建军说的那个账本,笔迹鉴定、指纹鉴定都通过了。”孙振涛压低声音,“专案组已经将材料整理完毕,准备上报中央。但林国栋那边可能听到了风声,这两天活动频繁。”
“林浩的回国时间确定了吗?”
“还没有。但根据出入境记录查询,林浩订了下月八号从香港飞省城的机票。”孙振涛说,“如果他真的回来,我们会在机场控制他。”
“有把握吗?”
“只要他入境,就跑不掉。”孙振涛说,“但问题是,他可能不会真的回来。这只是试探。”
周正帆沉思着。林浩如果真的回国,说明林国栋有把握摆平这件事;如果只是虚晃一枪,说明他们心虚了。
“对了,还有件事。”孙振涛说,“李建军在看守所里,昨晚试图自杀。”
“什么?”周正帆一惊,“怎么回事?”
“用牙刷磨尖了,割腕。发现得早,抢救过来了。”孙振涛说,“他说是畏罪自杀,但我觉得没那么简单。可能有人给他传递了消息,或者……威胁。”
周正帆感到一阵寒意。如果连看守所里都不安全,那这个案子牵扯的力量就太可怕了。
“加强看守,绝对不能让他出事。”周正帆说,“李建军是关键证人,他要是死了,很多线索就断了。”
“我知道。已经增加了一倍警力,二十四小时监控。”孙振涛说,“正帆,你自己也要小心。林国栋的反扑不会只有舆论这一招。”
挂了电话,周正帆看了看时间,下午两点。距离新闻发布会还有一个小时。
他打开电脑,重新审阅发言稿。稿子很详细,有数据,有图表,有治理方案,但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缺什么?缺温度。缺对老百姓的共情。
周正帆删掉了官话套话,在稿子最后加了一段:“我知道,过去一周,很多市民的生活受到了影响。停水、限水、买桶装水,给大家带来了不便。我在这里向大家道歉。但我也恳请大家理解,我们这样做,是为了更长远的健康和安全。水是生命之源,我们不能让任何污染威胁到它。我向大家保证,一个月内,一定让大家喝上放心水。”
写完这段话,他心里踏实了一些。
下午三点,新闻发布会准时开始。除了省市媒体,还有几家中央媒体驻省记者站的人。周正帆走上发布台,能感受到台下各种复杂的目光。
“各位记者朋友,我是周正帆。今天请大家来,主要是通报青龙山水库污染治理的最新进展。”
他没有回避任何问题。当有记者问及李建军案时,他说:“李建军同志涉嫌严重违纪违法,目前正在接受调查。至于具体案情,司法机关会依法公布。”
当被问及“政治斗争”的传言时,他说:“水源治理是民生工程,不是政治工程。我们治理污染,是为了老百姓的健康,不是为了任何人的政绩。”
发布会持续了一个小时。周正帆的回答坦诚直接,不躲不闪。结束后,多数记者的表情缓和了许多。
但就在发布会即将结束时,一个戴眼镜的年轻记者举手:“周市长,我有一个问题。据我们了解,您在推动水源治理的过程中,关停了上游多家企业,导致上千人失业。您有没有考虑过这些工人的生计?”
这个问题很尖锐。周正帆看着那个记者,认出他是《经济观察报》的。
“我考虑过。”周正帆平静地说,“所以在关停污染企业的同时,我们同步启动了职工安置计划。市人社局已经在这些企业所在乡镇举办了四场招聘会,提供了两千多个就业岗位。目前,百分之八十的受影响职工已经找到了新工作。”
他调出数据:“另外,对于暂时没有找到工作的职工,市政府发放了生活补贴。我们治理污染,不是为了砸老百姓的饭碗,而是要让大家端上更安全、更可持续的饭碗。”
台下响起一阵掌声。那个年轻记者还想问什么,但发布会已经结束。
回到后台,于晓伟迎上来:“市长,回答得很好。网上的舆论开始转向了。”
“还不够。”周正帆说,“舆论战是持久战。晓伟,你安排一下,明天我去趟北山县,看看那些安置职工的情况。”
“好。但您的安全……”
“多带几个人就行。”周正帆说,“老百姓看到我们真的在解决问题,谣言就不攻自破了。”
傍晚,周正帆在办公室处理文件时,收到一条加密短信:“周市长,小心身边的人。有人要对你不利。”
又是那个号码。周正帆立即回复:“你是谁?为什么要提醒我?”
没有回应。
他走到窗前,看着楼下的停车场。司机老刘正在擦车,动作一丝不苟。于晓伟在办公室整理文件,神情专注。这些跟他多年的人,会对他不利吗?
不可能。周正帆摇摇头,把这个念头甩开。如果连身边的人都怀疑,那就真的中了对方的圈套。
但短信里的警告还在眼前:“小心身边的人。”
他想起孙振涛的话:“林国栋的反扑不会只有舆论这一招。”
也许,真正的危险才刚刚开始。
晚上七点,周正帆离开办公室。司机老刘照例等在楼下。
“市长,回家吗?”
“不,去趟公安局。”周正帆说,“我去看看马局长。”
车子驶出市政府。周正帆从后视镜看到,那辆银灰色轿车又出现了。
“老刘,后面那辆车,跟了我们多久了?”
“从您上车就跟上了。”老刘说,“市长,要不要甩掉它?”
“不用。”周正帆说,“让他们跟。你正常开。”
到了公安局,马国强已经在办公室等他。
“周市长,您怎么来了?”
“来看看李建军的情况。”周正帆说,“也看看你。”
马国强泡了两杯茶:“李建军情绪很不稳定,一直说要见您。我担心他又要自杀,没同意。”
“他要见我?”周正帆皱眉,“说什么事了吗?”
“没说。就说有重要情况要当面告诉您。”马国强说,“但我怕这是陷阱。万一他趁机对您不利……”
周正帆想了想:“安排一下吧,明天我去见他。但在见面之前,你们要做好安保措施。”
“周市长,这太危险了。”
“危险也要去。”周正帆说,“如果他真有重要情况,可能会改变整个案件的走向。”
马国强见他态度坚决,只好说:“那好吧。明天上午,我安排你们在看守所的审讯室见面。我会在旁边监控,一有异常就终止。”
“好。”周正帆喝了口茶,“对了,跟踪我的那辆车,查到什么了吗?”
“查到了。”马国强调出资料,“车主叫赵虎,就是之前监视您家、后来又监视安全屋的那个人。他的哥哥赵龙,是林国栋以前的司机。”
“果然是他们。”周正帆说,“现在这个赵虎在哪?”
“还在跟踪您。”马国强说,“刚才您来的时候,他的车就停在公安局对面。”
周正帆走到窗边,果然看到那辆银灰色轿车停在马路对面。车里有人,但看不清样子。
“要不要抓他?”马国强问。
“不。”周正帆说,“让他跟。抓了他,还会派别人来。不如留着,看看他要干什么。”
“可是您的安全……”
“我会注意的。”周正帆转身,“马局长,水源治理那边,你们公安也要配合。特别是鬼见愁工厂的现场,要保护好,不能让人破坏证据。”
“已经在做了。”马国强说,“我派了八个人二十四小时值守,还有无人机巡逻。”
周正帆点点头,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时,他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李明工程师的家属,你们安抚得怎么样?”
“唉。”马国强叹了口气,“李明的老伴身体不好,听说丈夫是被害死的,当场就晕过去了。现在还在医院。女儿在国外,刚赶回来,情绪很激动。”
“明天我去看看他们。”周正帆说,“李工程师是为了江市的水源牺牲的,我们不能让他的家人寒心。”
离开公安局时,天已经黑了。那辆银灰色轿车还停在对面,车里的人似乎在打电话。
周正帆坐上车,对老刘说:“回家。”
车子启动,银灰色轿车果然跟了上来。这次,周正帆让老刘故意绕了几条路,那辆车始终不远不近地跟着。
“市长,他们跟得很紧。”老刘有些紧张。
“没事。”周正帆平静地说,“他们不敢乱来。”
回到家,周正帆从阳台上往下看。那辆银灰色轿车停在小区对面的路边,没有熄火。
他想了想,拨通了孙振涛的电话:“孙书记,跟踪我的人,是林国栋前司机的弟弟。他们跟得很紧,我担心……”
“你担心他们会动手?”孙振涛打断他。
“嗯。李建军在看守所自杀未遂,可能也是他们安排的。”周正帆说,“如果李建军真的死了,很多线索就断了。同样,如果我出事,案子也会停。”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正帆,我建议你暂时离开江市,避避风头。”
“我不能走。”周正帆说,“水源治理正在关键期,我一走,工作就会停摆。”
“那这样,”孙振涛说,“我安排省厅的同志暗中保护你。另外,你家人那边,我也会加派人手。”
“谢谢孙书记。”
“记住,安全第一。”孙振涛叮嘱,“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挂了电话,周正帆站在阳台上,看着对面那辆车的灯光。
他知道,这场斗争已经进入了最危险的阶段。对手在暗处,随时可能出手。
但他不能退。
因为他的身后,是三百万市民的饮水安全,是一座城市的未来。
(第一节完,约5300字)
## 第二节 暗处的眼睛
第二天清晨,周正帆比平时早起了半小时。他站在阳台上做伸展运动,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小区对面。那辆银灰色轿车还在,车里的人似乎在睡觉。
晨跑时,周正帆故意换了条路线。从市委家属院后门出去,穿过一条小巷,来到江边公园。那辆车果然跟了上来,但在公园入口处停下了——那里不允许车辆进入。
周正帆在公园里慢跑,呼吸着清晨湿润的空气。江面上薄雾弥漫,晨练的人们三三两两。他跑了三公里,出了一身汗,感觉精神了许多。
七点半回到家,洗澡换衣服。八点整,于晓伟准时来接他。
“市长,今天上午的安排:九点,看望李明工程师家属;十点半,会见省环保厅调研组;下午两点,去北山县看职工安置情况。”于晓伟汇报行程。
“好。”周正帆说,“下午去北山,多带几个部门的人。人社局、工信局、环保局都去。”
“已经通知了。”
上午九点,周正帆来到市人民医院。李明的老伴住在干部病房,女儿李晴守在床边。看到周正帆进来,李晴站了起来,眼神复杂。
“周市长。”她声音很轻。
“小李,坐。”周正帆走到床边,“阿姨怎么样了?”
“刚睡着。”李晴说,“医生说是伤心过度,加上本来就有高血压。”
周正帆看着病床上憔悴的老人,心里一阵愧疚。如果他能早点发现问题,如果他能更好地保护调查人员,李明也许就不会死。
“小李,你父亲是个英雄。”周正帆说,“他为江市的水源安全献出了生命,我们永远不会忘记他。”
李晴的眼泪流了下来:“周市长,我只想知道,我爸爸到底是怎么死的?他们说是意外,但我不信。他水性那么好,怎么可能溺水?”
周正帆沉默了几秒,决定说实话:“公安局正在调查,目前掌握的证据显示,你父亲可能……是被人害死的。”
李晴睁大眼睛:“是谁?”
“现在还不能确定,但已经有了线索。”周正帆说,“我向你保证,一定会查清真相,还你父亲一个公道。”
“谢谢您。”李晴擦着眼泪,“我爸爸生前常说,您是真心为老百姓办事的领导。他说,江市的水源问题,只有您能解决。”
这话让周正帆心头一热。一个普通的环保工程师,在生命最后时刻还在相信他,还在为这座城市的水源操心。
“小李,你以后有什么困难,可以直接找我。”周正帆说,“你父亲是为公牺牲的,组织上会照顾好他的家人。”
离开医院时,周正帆在走廊里遇到了环保局长王磊。王磊眼睛红红的,显然刚哭过。
“王局长,你也来看李工家属?”
“嗯。”王磊声音沙哑,“周市长,李明跟了我十五年,是我最好的兄弟。他不能白死。”
“不会白死的。”周正帆拍拍他的肩膀,“等案子查清了,我们给李明开追悼会,让他走得风光。”
“谢谢周市长。”
上午十点半,省环保厅调研组到访。带队的赵副厅长是周正帆的老熟人,两人握手时,赵副厅长低声说:“正帆,你这次动静搞得很大啊。”
“没办法,问题太严重。”周正帆苦笑,“赵厅长,你们来得正好,帮我们把把关。”
会议室的投影仪上展示着污染治理的进展。赵副厅长看得很仔细,不时提问。当看到放射性物质的检测数据时,他的眉头紧锁。
“铀污染……这可是大问题。”赵副厅长说,“正帆,你们有没有追查污染源?”
“查到了。”周正帆调出鬼见愁工厂的照片,“就是这个工厂,非法加工铀矿石。我们已经查封了现场,控制了相关人员。”
“好,干得好!”赵副厅长一拍桌子,“这种危害环境、危害人民健康的犯罪行为,必须严厉打击。”
调研结束时,赵副厅长私下对周正帆说:“正帆,省里有些人对你有意见,说你‘不按常理出牌’。但我觉得,你做得对。环保工作就是要有担当,有魄力。”
“谢谢赵厅长理解。”
“不过,”赵副厅长话锋一转,“你也得注意方式方法。我听说,有人要整你。要不要我帮忙协调一下?”
“不用。”周正帆摇头,“清者自清。他们要是真有证据,尽管拿出来。”
赵副厅长看着他,点点头:“好,有骨气。需要帮忙的时候,随时找我。”
送走调研组,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周正帆在食堂简单吃了午饭,准备出发去北山县。
于晓伟匆匆过来:“市长,刚刚收到消息,跟踪您的那辆车……不见了。”
“不见了?”
“嗯。上午还在,中午突然开走了。”于晓伟说,“我让交警查了监控,那辆车出城了,往省城方向去了。”
周正帆心里一动。突然离开,是不是有什么新动作?
“继续监控,看它什么时候回来。”周正帆说,“另外,通知马局长,加强李建军的看守。我担心,他们可能会对李建军下手。”
“好的。”
下午一点半,车队出发前往北山县。除了周正帆的座车,还有三辆工作车,坐了十几个人。出城时,周正帆特意看了看后视镜,没有发现那辆银灰色轿车。
北山县离江市五十公里,车程一个小时。路上,周正帆看着窗外的农田和村庄,心里想着那些失业的工人。他知道,关停污染企业是必要的,但工人的生活也是实实在在的问题。
两点半,车队抵达北山县政府。县委书记王志强已经在门口等着。
“周市长,欢迎欢迎!”
“王书记,客套话就不说了。”周正帆直接问,“职工安置情况怎么样?”
“正在落实。”王志强引着大家往会议室走,“您关停的那四家企业,总共五百三十二名职工。目前已经安置了四百八十七人,还有四十五人待安置。”
“待安置的都是什么人?”
“主要是年龄偏大、技能单一的。”王志强说,“我们在组织培训,帮他们转岗。但需要时间。”
会议室里,几十名工人代表已经等着了。看到周正帆进来,大家都站了起来。
“大家坐,都坐。”周正帆在中间位置坐下,“今天来,就是想听听大家的情况。有什么困难,有什么要求,都可以说。”
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工人先开口:“周市长,我叫张大山,在鑫隆化工厂干了二十年。厂子关了,我没意见,污染确实要治理。但我就想问,我们这些老工人,以后怎么办?”
“张师傅,你放心。”周正帆说,“市政府已经出台了政策,对四十五岁以上的失业工人,发放生活补贴,直到找到新工作。另外,我们也在开发公益性岗位,优先安排你们。”
“真的吗?”
“真的。”周正帆看向人社局副局长,“刘局长,你把政策详细说说。”
刘副局长打开文件:“根据市政府的决定,四十五岁至五十五岁的失业工人,每月发放一千二百元生活补贴;五十五岁以上的,每月发放一千五百元。补贴期限最长二十四个月。同时,我们正在开发社区保洁、绿化养护、停车场管理等公益性岗位,预计下个月就能上岗。”
工人们交头接耳,气氛缓和了许多。
另一个年轻工人举手:“周市长,我叫李伟,才二十八岁。我不想要补贴,我想学新技术,找个有前途的工作。”
“好,年轻人就该有这志气。”周正帆赞赏地说,“人社局正在组织免费技能培训,包括电工、焊工、数控机床操作等。你可以报名参加,培训合格后,我们推荐就业。”
“谢谢周市长!”
座谈会开了一个多小时。工人们提出的问题,周正帆都一一解答。结束时,张大山握着周正帆的手说:“周市长,您是个实在人。我们相信您。”
离开县政府时,王志强送周正帆上车:“周市长,今天的效果很好。工人们的心定了。”
“但工作不能停。”周正帆说,“王书记,安置工作要抓紧。有什么困难,直接找我。”
“好的。”
回程路上,天已经黑了。周正帆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这一天很累,但也很充实。看到工人们的笑容,他觉得所有的付出都值得。
突然,手机震动。是马国强的紧急来电。
“周市长,出事了!”马国强的声音很急,“李建军在看守所……中毒了!”
周正帆猛地坐直:“什么情况?严重吗?”
“正在抢救,情况不明。”马国强说,“晚饭后突然昏迷,口吐白沫。医生说是中毒,但不知道是什么毒。”
“有人下毒?”
“应该是。”马国强说,“晚饭是看守所食堂统一做的,其他人都没事,就李建军中毒。我们已经控制了所有接触过饭菜的人。”
周正帆感到一阵寒意。看守所里下毒,这得多大的能量?
“马局长,全力抢救李建军。”周正帆说,“另外,立即转移他,换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
“明白。我已经联系了省厅,他们安排了一个秘密医疗点。”
挂了电话,周正帆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夜景。对手果然动手了,而且手段这么狠辣。
他想起早上那辆银灰色轿车的突然离开。也许,那就是信号——当他们决定对李建军下手时,就不再需要跟踪他了。
车子驶入江市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周正帆没有回家,直接去了市公安局。
马国强在指挥中心,脸色铁青:“周市长,李建军还在抢救,医生说情况不乐观。毒物检测结果出来了,是铊中毒。”
“铊?”周正帆不懂。
“一种剧毒重金属,无色无味,微量就能致命。”马国强说,“下毒的人很专业,剂量控制得刚好,既不会立即死亡,又很难抢救。”
“能查到毒源吗?”
“正在查。但看守所的监控显示,今天下午没有任何外人接触过李建军。”马国强调出监控录像,“只有三个看守民警和两个保洁员进过他的房间。”
“这几个人审了吗?”
“审了,都说不知道。”马国强摇头,“但我怀疑,毒可能是提前下在某个物品里,李建军接触后中毒。”
周正帆想起李建军要见他的事:“他今天有没有异常?”
“有。”马国强说,“今天上午,李建军突然很焦躁,说必须马上见您,有重要情况要说。我们没同意,他就大吵大闹。”
“什么重要情况?”
“他不肯说,只说必须当面告诉您。”马国强说,“现在看来,他可能预感到了危险。”
周正帆感到一阵懊悔。如果今天去见李建军,也许就能听到那个重要情况,也许就能阻止这场中毒。
“马局长,李建军如果……如果救不回来,他之前交代的那些,够立案吗?”
“够是够,但如果有他的当庭证词,效果会更好。”马国强说,“而且,他可能还知道一些我们不知道的情况。”
这时,马国强的电话响了。他接听后,脸色更加难看。
“周市长,省厅的医疗点那边传来消息,李建军……没救过来。”
指挥中心里一片死寂。
周正帆闭上眼睛。又一条人命。李明死了,李建军也死了。这些曾经共事的人,一个个倒在真相面前。
“死亡时间?”
“十分钟前。”马国强说,“医生做了最后努力,但毒素已经侵入神经系统,回天乏术。”
周正帆深吸一口气:“立即上报省委。同时,封锁消息,在李建军死亡的消息公布前,我们要抓紧时间。”
“您的意思是……”
“林浩。”周正帆睁开眼睛,“李建军死了,林浩可能会放松警惕。如果他真的回国,我们要在他知道消息前控制他。”
“我明白了。”马国强说,“我这就安排,加强对林浩行踪的监控。”
离开公安局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周正帆坐在车里,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
车子路过江边,他让老刘停车。独自走到江堤上,看着夜色中的江水。
江水奔流不息,不管岸上发生什么,它都一如既往地向前。就像这座城市,不管经历多少风雨,都要继续运转。
手机震动,是山区安全屋发来的加密信息:“今日一切正常。小雨画了一幅画,说要送给爸爸。”
周正帆看着这条信息,眼眶发热。女儿的画,妻子的等待,这些都是支撑他走下去的力量。
他回复:“告诉小雨,爸爸很快就去看她。”
正要收起手机,突然又一条加密短信进来,还是那个陌生号码:“周市长,李建军的死是个警告。下一个,可能就是你。收手吧,现在还来得及。”
周正帆盯着这条短信,几秒钟后,它自动销毁了。
他没有回复,也没有害怕。
因为有些事,不能收手。
因为有些人,不能放过。
因为有些责任,不能逃避。
他站在江边,夜风吹动他的衣角。远处城市的灯火倒映在江面上,波光粼粼。
这场斗争,已经到了最残酷的阶段。但他知道,自己不能退,也不会退。
因为在他的身后,是这座城市的良心,是三百万市民的信任。
他转身走向车子,步伐坚定。
夜还很长,但黎明终将到来。
(第二节完,约5400字)
## 第三节 秘密医疗点
深夜十一点,省城郊区一家民营医院的特殊病房区。
这里名义上是医院的高端疗养部,实际上是省公安厅设立的秘密医疗点,专门用于保护重要证人或涉案人员。整层楼都被封锁,出入口有特警把守,监控无死角覆盖。
周正帆在孙振涛的陪同下走进病房。李建军的遗体已经做过初步尸检,此刻躺在病床上,盖着白布。他的脸色青紫,嘴唇发黑,死状很痛苦。
“铊中毒,剂量精确到毫克级。”随行的法医低声汇报,“毒物是通过皮肤接触吸收的,应该是涂抹在某个日常用品上,比如毛巾、牙刷或者衣服。”
“能确定下毒时间吗?”孙振涛问。
“根据毒素代谢情况,应该是昨天下午三点到五点之间。”法医说,“那个时候,李建军在看守所放风,接触的人比较多。”
周正帆看着李建军的脸。这个曾经的常务副市长,曾经意气风发的干部,如今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而害死他的人,很可能就是曾经的同伙。
“他临死前说了什么吗?”周正帆问负责抢救的医生。
医生摇摇头:“送来时已经深度昏迷,一直没有恢复意识。但在昏迷前,他好像一直在重复两个字……”
“什么字?”
“‘账本……账本……’”医生回忆道,“就这两个字,重复了很多遍。”
账本?周正帆心里一动。鬼见愁工厂的账本已经找到了,李建军为什么还要说这个?难道还有另一本账?
孙振涛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正帆,你觉得他说的账本,是不是我们找到的那本?”
“不一定。”周正帆说,“也许还有我们没发现的。或者……他指的是别的账。”
两人走出病房,来到旁边的会议室。省纪委、省公安厅的几位负责人已经在等着了。
“周市长,孙书记。”省公安厅刑侦总队的王总队长站起来,“李建军中毒案的初步调查结果出来了。”
“说。”
“我们在看守所的监控里发现了一个可疑人物。”王总队长调出视频,“昨天下午四点十分,一个穿着保洁员制服的女人进入李建军的房间,停留了三分二十秒。但看守所的名册里,没有这个保洁员。”
视频画面有些模糊,但能看出是个中年女人,戴着口罩和帽子,看不清脸。
“她怎么进去的?”
“伪造了工作证,门卫没有仔细核查。”王总队长说,“我们追查了她的行动轨迹,发现她从看守所出来后,在附近换了衣服,上了一辆黑色轿车。车牌是套牌,追踪到城郊就消失了。”
“典型的职业杀手手法。”孙振涛皱眉,“查到这个女人的身份了吗?”
“还没有。但她走路有个特征,右腿稍微有点跛。”王总队长说,“我们已经把这个特征下发到全省公安系统,进行排查。”
周正帆看着视频里那个模糊的身影。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为了钱或者其他什么,轻易地夺走了一条生命。而幕后指使者,此刻可能正在某个高档场所举杯庆祝。
“李建军死了,林浩那边有什么反应?”周正帆问。
“还没有。”孙振涛说,“但我们监控到,林浩的机票改签了。原定下月八号回国,现在改到了……后天。”
“后天?”周正帆一愣,“这么快?”
“对。而且不是飞省城,是飞隔壁省的机场。”孙振涛说,“我们怀疑,他可能知道了什么,想提前回来处理事情。”
“或者,”周正帆说,“他是回来灭口的。李建军死了,但还有其他知情人。”
会议室里一阵沉默。所有人都明白,如果林浩真的回国,必然有一场硬仗。
“孙书记,我建议立即向中央汇报,申请对林浩实施边控。”周正帆说,“只要他入境,就不能让他再出去。”
“已经在做了。”孙振涛说,“但林浩持有加拿大护照,又是外商身份,手续比较麻烦。不过罗书记亲自在协调,应该没问题。”
这时,一个工作人员匆匆进来,递给孙振涛一份文件。孙振涛看完,脸色变了。
“正帆,你看这个。”
周正帆接过文件,是一份银行流水打印件。显示昨天下午,有一笔二百万元的资金从境外汇入江市的一个账户,收款人叫“王秀英”。
“王秀英是谁?”
“李建军的妻子。”孙振涛说,“汇款方是开曼群岛的那家空壳公司,就是之前给媒体汇款的那家。”
周正帆明白了。这是封口费,或者说,是买命钱。李建军死了,他的家人得到了补偿。
“这笔钱……要冻结吗?”王总队长问。
“不。”周正帆摇头,“暂时不要动。留着这条线,也许能钓出更大的鱼。”
他转向孙振涛:“孙书记,李建军的死讯,什么时候公布?”
“按程序,要等家属确认,然后发通告。”孙振涛说,“但我建议推迟公布,至少等到林浩入境之后。”
“我同意。”周正帆说,“不过,李建军的家人那边,要做好工作。特别是他妻子,突然收到二百万元,可能会引起怀疑。”
“已经派人去了。”孙振涛说,“以纪委的名义,告诉她李建军在配合调查期间突发疾病,正在抢救。稳住她的情绪。”
会议开到凌晨一点。散会后,周正帆和孙振涛在走廊里边走边谈。
“正帆,李建军临死前说‘账本’,你怎么看?”孙振涛问。
“我觉得,他可能是在提醒我们,账本不止一本。”周正帆说,“或者,他指的是另一本账,记录着更隐秘的交易。”
“更隐秘的交易……”孙振涛若有所思,“你是说,林浩可能还有别的生意?”
“很有可能。”周正帆说,“一个非法铀矿加工厂,利润虽然大,但风险也大。林浩这种人,不会把所有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两人走到医院天台。夜风很凉,但能让人保持清醒。
“正帆,有件事我要告诉你。”孙振涛突然说,“中央专案组对林国栋的调查,遇到了阻力。”
“什么阻力?”
“有些老同志出面说情,说林国栋对国家有贡献,要‘历史地、辩证地’看待他的问题。”孙振涛苦笑,“还有人暗示,如果动林国栋,可能会影响稳定。”
周正帆并不意外。林国栋深耕多年,门生故旧遍布各地,有这样的阻力很正常。
“那中央的态度呢?”
“中央的态度很明确:不管涉及到谁,都要一查到底。”孙振涛说,“但具体操作上,要讲究策略。所以,林浩很关键。如果能从他身上突破,拿下林国栋就顺理成章了。”
“我明白了。”周正帆说,“后天林浩入境,是我们最好的机会。”
“没错。”孙振涛看着他,“正帆,这次行动由省厅主导,但你也要参与。毕竟,你对案情最熟悉。”
“好。”
“还有,”孙振涛顿了顿,“你要有心理准备。如果行动成功,林国栋可能会做最后一搏。到时候,你的处境会更危险。”
周正帆笑了:“孙书记,从我决定查这个案子开始,就知道会是这样。但有些事情,总得有人去做。”
孙振涛拍拍他的肩膀:“早点休息吧。明天还有一堆事。”
周正帆没有休息。他回到江市的家里时,已经是凌晨三点。但他毫无睡意,坐在书房里,打开那个从李明办公室拿来的笔记本。
翻到最后一页,李明工整的字迹写着:“鬼见愁山谷有异常热源,怀疑有地下工厂。必须查清楚。”
这本笔记,是李明用生命换来的线索。而现在,李建军也用生命印证了这条线索的重要性。
周正帆拿起笔,在笔记本的空白页上写道:
“李明,李建军,还有那些因为污染而健康受损的百姓……你们不会白死,也不会白白受苦。我向你们保证,一定会把真相查清楚,把罪人绳之以法。”
写完这段话,他合上笔记本,走到阳台上。
天快要亮了。东方的天际泛起了鱼肚白,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今天,他要做很多事:要去查看水源治理进展,要去慰问李明的家属,要去准备后天的行动……
但在此之前,他先要给山区安全屋发条信息。
“晓薇,小雨,我想你们了。等这件事结束,我们一家人好好聚聚。”
发送完,他看着手机屏幕。几分钟后,回复来了:“我们等你。注意安全。”
简单的六个字,却让他眼眶发热。
是啊,他要注意安全。因为他不是一个人,他有家人,有责任,有未完成的使命。
上午八点,周正帆准时出现在办公室。于晓伟已经准备好了今天的日程安排。
“市长,今天上午九点,环保局的治理进展汇报会;十一点,会见李明工程师的家属;下午两点,去青龙山水库现场查看;晚上七点,省厅的行动部署会。”
“好。”周正帆说,“对了,晓伟,你帮我查一下,林浩在江市还有没有其他产业,或者关系人。”
“已经在查了。”于晓伟说,“目前掌握的情况,林浩在江市有一家地产公司,一个高尔夫球场,还有几家餐厅。但这些产业都合法,查不出什么问题。”
“合法只是表面。”周正帆说,“继续查,特别是资金往来。那么大一个铀矿加工厂,需要资金支持,钱从哪里来?”
“明白。”
上午的会议很顺利。环保局汇报,经过一周的治理,青龙山水库的主要污染物指标下降了百分之四十。虽然还没有达标,但趋势是好的。
“照这个速度,还需要多久?”周正帆问。
“如果天气好,不下雨,大概还需要两个月。”王磊说,“但如果下雨,雨水会冲刷上游的污染土壤,水质可能会反弹。”
“那就加快进度。”周正帆说,“需要什么支持,直接说。”
“主要是人手和设备。”王磊说,“我们现在是二十四小时施工,工人轮班倒,但还是很紧张。”
“从其他项目抽调人手。”周正帆果断说,“另外,我联系省环保厅,请他们支援一些专业设备。”
“谢谢周市长。”
十一点,李明家属来了。除了老伴和女儿,还有几个亲戚。周正帆在会议室接待他们,详细说明了案件进展。
“李工程师的牺牲,我们都很痛心。”周正帆说,“但正因为他的努力,我们才发现了水源污染的问题,才阻止了更大的灾难。他是江市的功臣。”
李晴红着眼睛说:“周市长,我们不要什么荣誉,只希望尽快抓住凶手,让我爸爸安息。”
“我保证,一定会的。”周正帆说,“公安局已经成立了专案组,由马国强局长亲自负责。有任何进展,我都会第一时间告诉你们。”
送走李明的家属,周正帆心里沉甸甸的。一条人命,一个破碎的家庭,这就是污染的代价,这就是犯罪的代价。
下午两点,周正帆来到青龙山水库。现场很忙碌,几十台设备在运转,工人们在安装吸附装置,修建拦截坝。
王磊指着水库说:“周市长您看,水色已经清了很多。前几天还是灰黑色的,现在能看到一点蓝色了。”
周正帆看着水面,确实比上次来的时候清澈了一些。但距离“清澈见底”还差得远。
“上游的污染源都控制住了吗?”
“都控制住了。”王磊说,“四家化工厂永久关停,鬼见愁工厂查封,三个新建的排污点也拆除了。现在主要是治理历史遗留的污染。”
“好。”周正帆说,“告诉大家,辛苦了。等治理完成,我给大家庆功。”
“周市长,”王磊犹豫了一下,“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什么事?直说。”
“昨天,有几个陌生人来到工地,说是记者要采访。但我看他们的样子,不像记者。”王磊说,“我问他们要记者证,他们拿不出来,后来就走了。”
周正帆警觉起来:“长什么样?有没有拍照?”
“拍了。”王磊拿出手机,“我偷偷拍了几张。”
照片里是三个男人,穿着普通,但举止有些可疑。周正帆把照片发给马国强:“查一下这三个人。”
很快,马国强回复了:“周市长,这三个人有前科,都是刑满释放人员。他们最近接了个活,雇主不明,任务是‘监视水库治理进展’。”
监视?周正帆皱眉。治理进展有什么好监视的?除非……有人担心治理太快,或者担心治理过程中发现什么新证据。
“马局长,控制这三个人,问问谁雇的他们。”周正帆说。
“已经在做了。但他们嘴很硬,什么都不说。”
“不说也得说。”周正帆冷声道,“用点办法。”
傍晚六点,周正帆回到市政府。于晓伟迎上来说:“市长,马局长那边有消息了。那三个人交代了,雇主是通过中间人联系的,预付了十万定金,任务是每天报告治理进展,特别是……有没有发现新的污染源。”
“新的污染源?”周正帆心头一震,“他们怎么说的?”
“雇主特别交代,如果工人在施工中发现异常,比如地下管道、隐蔽设施之类的,要立即报告。”
周正帆明白了。鬼见愁工厂被查封了,但可能还有别的工厂,或者别的污染源。雇主担心治理过程中被发现,所以派人监视。
“告诉马局长,加强水库周边的巡逻。如果发现可疑人员,立即控制。”周正帆说,“另外,通知施工队,如果发现任何异常,不要声张,直接报告。”
“好的。”
晚上七点,省公安厅指挥中心。周正帆和孙振涛、马国强等人一起,听取林浩入境行动的准备情况。
省厅的王总队长在大屏幕上展示行动方案:“林浩的航班是明天下午三点二十分降落。我们已经和机场公安协调好,他一下飞机,就以‘配合调查’的名义带离。整个过程不会惊动其他旅客。”
“他会不会不走正常通道?”马国强问。
“我们考虑到了。”王总队长说,“机场所有出口都有我们的人,包括贵宾通道、员工通道。他插翅难飞。”
“随行人员呢?”
“根据航班信息,林浩这次是一个人回国,没有随行。”王总队长说,“但我们在他的预订记录里发现,他在机场酒店订了一个房间,说要见一个人。”
“见谁?”
“不知道。预订信息只留了一个电话号码,是国内的号码,但已经停机了。”
周正帆沉思着。林浩一个人回国,在机场酒店见人,这很可疑。见的人是谁?会不会是来接头,或者来传递消息的?
“酒店那边安排人了吗?”孙振涛问。
“安排了。我们已经控制了那个房间,安装了监听设备。”王总队长说,“只要有人进去,我们就能听到。”
“好。”孙振涛说,“这次行动,代号‘收网’。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明白!”
散会后,周正帆和孙振涛最后离开。
“正帆,明天你就在指挥中心,不要去现场。”孙振涛说。
“为什么?我想亲眼看到林浩落网。”
“太危险。”孙振涛摇头,“林浩这种人在境外混了多年,很可能有保镖,甚至可能有武器。你在指挥中心坐镇就行。”
周正帆还想说什么,孙振涛打断他:“这是命令。你要为江市负责,为家人负责。”
想到妻子和女儿,周正帆沉默了。
“好吧。”他说,“但我要实时看到现场情况。”
“这个可以。”
深夜十一点,周正帆回到家里。他洗了个澡,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脑海里反复回放着明天的行动方案。林浩会束手就擒吗?他见的人是谁?会不会有意外?
手机震动,是山区安全屋的信息:“今日一切正常。小雨问爸爸什么时候来,她说想爸爸了。”
周正帆回复:“告诉小雨,爸爸很快就来。让她再等两天。”
发完信息,他走到书房,打开那个装着账本的证物袋。三本账本,记录着罪恶,也记录着线索。
他翻到最后一页,看着那个代号“林”的利润分配记录。
明天,这个“林”就要落网了。
但周正帆心里清楚,抓住林浩只是开始。真正的较量,是拿下林浩背后的林国栋。
那将是一场更艰难、更复杂的斗争。
但他准备好了。
窗外的夜很黑,但星星很亮。
就像这场斗争,虽然黑暗,但总有光明。
周正帆关上台灯,在黑暗中闭上眼睛。
明天,将是决定性的时刻。
而他,必须赢。
(第三节完,约5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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